第16章 我約你做什麽
“我們孩子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是律師,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行為已經過分了!”
徐至被連着搡了好幾下,從門口栽出來,險些沒站穩,“子然媽媽,您聽我說,”
“沒什麽好說的了,快走吧,再不走我報警了!”
徐至收了聲,女人将門關上前,徐至打門縫裏看見了站在客廳裏無聲的哭着的李子然。
從怡康路那條巷子出來,路過怡康小學,徐至鎮靜下來也不過三四分鐘的工夫,他原先根本沒有來找李子然的打算,若不是張定全那家夥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嘴巴密不透風不說,态度也硬的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更若不是平伯寬叮囑過,只需他側面打聽,不要打草驚蛇,他今天絕非不會來敲這個門。
手機震動時,徐至剛發動了車子,從褲兜裏将手機掏出來,看見來電顯示後,呆滞了十來秒才接聽。
“喂,媽。”
“怎麽樣最近,都還好嗎?”
那頭的聲音很輕很柔,徐至閉上眼仰靠在椅背上,拼命想了想,才七零八碎的拼湊出一張完整的臉,随後才問,“怎麽突然打給我?”
“沒事,問問你。”
“哦,”徐至睜眼,目光落在車載顯示屏的右上角,“你那邊淩晨吧?”
“嗯,是有點晚了。”
“那你休息,我挂了。”
“诶等等,”那頭急匆匆的阻止,後又等了一會才說,“我們年底可能回不來,這邊有些事,确實走不開。”
“沒關系,你們忙。”徐至說完匆匆把電話撂了,車子發動,疾馳而去。
一小時後,徐至出現在越海集團總部,張定全的秘書告訴他,張總在開會,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和上次的說辭一模一樣,徐至反倒不在意了,“沒事,我去茶水間喝杯咖啡。”
“诶徐律師,”
秘書自然叫不住他,徐至一閃身進了茶水間,倒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看着樓下車水馬龍發呆。
“咖啡怎麽樣?”
不知坐了多久,徐至聽着聲擡頭,一個男人正路過他去倒咖啡,這人沒穿西裝外衣,身上是一件馬甲,下頭壓着襯衣,布料應該很是昂貴,才讓他看起來不那麽像某些西餐廳裏的服務生。
“越海千不好萬不好,員工待遇業內還是數一數二的,”那人将沏好的咖啡放在徐至面前的桌子上,轉身回去,再回來時端來一盤堅果和一盤甜點,還全部推到了徐至手邊,“嘗嘗。”
徐至拒絕了,他收回左手塞進了右手手心裏。
這男人他其實見過,上一次來越海,他們在地下停車場打過照面,後來又到了同一家公司不同的樓層,徐至先下的電梯,總覺着身後涼飕飕的,乍一轉身,電梯門合了個嚴實。
“謝謝,我不吃零食。”
男人聽完,笑的更溫和了,“那徐律師愛吃什麽,今晚我請。”
徐至心下覺得,這個人皮笑肉不笑,眼神裏全是戲谑,下意識就要拒絕,可那下腦子轉的比嘴快多了,不消男人多問一嘴,徐至便說,“好啊,我有個常去的地方,晚上見。”
男人噙着笑悠悠然點了下頭,随後端着咖啡起身,“地址留在前臺就好,我先不陪你了。”
徐至沒說話,瞧着他離開了茶水間,而後喝了口咖啡,又因為過于難喝而吐回了杯子裏,他起身去了前臺,找那姑娘要了紙筆,在兩張紙上分別留了同一串地址,跟前臺說,“麻煩給張定全張總,另外一份會有人找你拿的。”
“好的先生。”
徐至再從這棟大樓出來,身後跟來了下班的人潮,回頭望去,占了整整三層樓的越海集團,被夕陽籠罩着,玻璃牆反射出光芒,極為灼眼。
晚八點,BX club,夜晚剛剛拉開序幕,本該一片喧鬧的夜場這會兒寂靜無聲。
“頭兒,後門堵了幾個酒蒙子,帶過來嗎?”
平伯寬從包間出來,對講機收音之後,他居高臨下的在下頭舞池裏環顧了一圈,“送老齊那兒去。”
對講機吱呀,傳來一聲,“好,知道了。”
約摸半個鐘頭過後平伯寬才從俱樂部出來,下了大門口的臺階往自己車子那兒去,林當追上來後叉着腰喘了好一會,平伯寬斜睨了一眼,“沒事拉練拉練去,你這什麽體格。”
“我就煩這破地方,上樓下樓的,沒樓梯不會走路了麽,”林當說着,上了駕駛座,等平伯寬上了車才接着說,“齊大隊長今天可豐收了,原先半夜裏臨檢,來玩兒的來不及藏東西,現在場子還沒熱乎禁毒大隊就進去封場了,又來不及收回去,一抓一個準!”
“怎麽着,想去老齊那了?”
“诶,那不能,”林當說,“還是跟着平隊做超人吧,我要保護這個世界。”
平伯寬點了煙,拿打火機屁股杵了他腮幫子一下,煙霧吐向窗外,正要說什麽,打住了,視線一動不動的擱在遠處。
“看什麽呢平隊?”
林當順着他視線看過去,街對面,一家大排擋的門口支了好幾張桌子,有一張臨着馬路牙子,邊上坐了三個人,有一個正面面對他們的,林當一看清就挪了挪屁股,“嘶,這不徐大律師嘛。”
“開車,過去看看。”平伯寬說。
club門口停了好些警車,這片兒開宵夜攤子的老板都司空見慣了,徐至也沒多大反應,要了幾瓶啤酒,因為蓋子打不開而被左手邊的男人嘲笑了。
“看來徐律師不常來。”男人接過去,瓶蓋磕在桌子邊沿,砰一下啓開了。
看着他往塑料杯裏一個個倒滿,徐至才說,“譚老板常來是麽?”
男人姓譚,單名一個骁字,那是徐至在車上搜索新聞時查到的名字,這人不大在媒體前露面,即使是CEO的位置交接後,媒體也只拿到了一紙采訪,所以一開始徐至并沒有把譚骁和這張臉對上號。
“原先我跟張總也時不時來宵個夜,”譚骁噙着笑看向一旁的張定全,“是吧老張?”
張定全不自然的擠着嘴角笑了下,“是。”
老張……張定全還在CEO的位置時,誰敢這麽稱呼他?如今物是人非,誰都沒看起來那麽體面了。
徐至拉回思緒,舉起那杯啤酒,“難得兩位老板願意陪我來這種地方吃飯,我先喝一杯。”
看着他喝完,張定全壓了壓手心問,“你這唱哪出,有事說事。”
“張總,官司我幫您打贏了,您怎麽還翻臉不認人呢,我這可去公司好幾回了吧,您都不帶見我的,您也知道,那幫網民在網上罵了我多久,如今律所可不好混啊,我想另謀個出路,怎麽就這麽難呢?”徐至抱着杯子,一扭頭撞進譚骁目光裏,“您說是吧,譚老板!”
張定全臉上稍顯精彩了,只道,“我幾時不見你了,是你回回來我都在開會,你也知道營銷有多忙吧。”
徐至鼓着腮幫不說話了,委屈巴巴的望完譚骁望張定全,張定全大概是不想對這事有太多的解釋,只好又哄道,“行行行,往後你來,我會也不開了總行?”
“嗯……”徐至點點下巴,“可是您合同還挂在新晟,後面又沒什麽官司,我在所裏也接不到活兒,哎,日子難過咯……”
“小徐啊,你這不能賴我啊,你多大名聲我才找的你,官司打贏了,後面我這當事人可管不着。”
徐至就喝了一杯,看着卻是有些醉了,一副前途無望的樣子,軟綿綿的靠着桌子邊沿。
好一會,譚骁才開口,“看來徐律師是來找工作的。”
徐至眯眼一笑,“譚老板有什麽建議?”
譚骁湊近了些,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很平靜很平靜的打量着他的五官,“不如你猜猜,我約你做什麽。”
不遠處,林當上了車,将一瓶水遞給了平伯寬,“不知道聊啥呢,徐律師像喝醉了似的。”
平伯寬瞧着那處湊的很近的倆人,嘴裏道,“老齊剛來電話,沒那人。”
林當很難不想到上次抓的人,折騰了一通,結果人家清清白白,一屋子做警察的,面上再挂不住,也乖乖挨了通罵。
于是頹唐道,“得,又白忙活。”
可威風凜凜的平隊長只關心,“今晚有事嗎?”
“沒有啊。”
“那回局裏把那些監控再排查一遍。”
林當生咽了口唾沫,“我現在說有事還來得及麽?”
……
平伯寬的車子開走了,不久後,張定全也起身走了,徐至在喝酒,譚骁就坐在他旁邊陪着,喝到後來徐至真覺得有點喝大了,才跟他說,“譚老板,你,你方便送我回去麽?”
譚骁嗯了一聲,叫來老板結了賬,接着半抱着徐至往自己車那兒去。
車子開到樓下,徐至沖譚骁打了個酒嗝,“謝謝譚老板送我回來,”說罷扒開了車門,一條腿下去後又停住了,回過頭還沖他說,“譚老板神通廣大,順路送也能送我到家,佩服。”
随後下了車,站在車邊,車窗搖了下來,譚骁說,“下禮拜記得來公司報到,我的新法務。”
徐至胡亂的點頭,擡手跟他拜拜,只等他車子開走沒影兒了,徐至才揉了揉自己的咬肌。
晚風吹過,清醒了不止一點半點,他往裏走時,手機又震動起來,摁了接聽——
“喂,周建明,我等不到25號了,明天就來探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