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澤兒倒是來和本宮提起過茹茵,這孩子近年來往蔣家走的勤,又是個頑皮的,倒是辛苦你們了。”
“三皇子前來蔣府是蔣府的榮幸。”邵氏趕緊回道,就是個混世魔王來了,他們也得笑臉迎着。
晉妃端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澤兒的性子本宮最是清楚了,你若說他在蔣府中安分,本宮是怎麽都不信的。”
聽晉妃這麽說三皇子,邵氏能怎麽辦,自然是不能一塊附和了,“娘娘謙虛了,三皇子聰慧過人。”
晉妃放下了杯子,把話題重新說到了蔣茹茵的婚事上,這一回,确是将蘇謙澤和蔣茹茵牽在了一塊說,“澤兒的婚事可讓我費了不少心,他和茹茵的年紀倒是合适。”
也許是礙于蔣老爺子還沒有放話,晉妃就說了這些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邵氏和蔣茹茵都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有自家人親上加親的意思。
且不說祖父的打算,就說蔣茹茵自己,她從來沒想過嫁給三皇子,于是她低下頭不語。
一時間,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晉妃瞧見蔣茹茵這樣的反應,不免打趣道,“茹茵,你覺得澤兒如何?”
蔣茹茵擡起頭,臉上一抹從容笑意,“姑姑,表哥這麽優秀,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和表哥最相配的表嫂。”
晉妃的神情微動,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意味。
也就是蔣茹茵說完這話的下一刻,關着的門被推開了,轉頭過去看,蘇謙澤站在門口那,身子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線,臉色陰沉。
屋子裏的人怔了怔,很快晉妃便笑着沖蘇謙澤招手,“你來的正好,本宮和蔣夫人有話要說,茹茵對這裏不熟悉,你帶她出去走走。”
蔣茹茵站起來和晉妃行禮告退,跟着蘇謙澤走到了外面,平和道,“勞煩三皇子了。”
蘇謙澤依舊是沉着臉,哼了一聲轉身朝着永和宮外附近的小花園走去。
一個走在前面,一個跟在後面,一大段的路都是一言不發,幾個跟在後頭的宮女太監更是不敢開口,皆是低垂着頭,生怕被蘇謙澤遷怒。
Advertisement
剛剛走到那永和宮口,蘇謙澤忽然停住了腳步,距離他幾步遠的蔣茹茵随後也停了下來,蘇謙澤回頭,看着她一臉的從容,腦海裏想着在門口聽到的那句話,那一股子不爽越加的濃烈。
但停在宮門口也不是什麽好地方,蘇謙澤忍了忍,繼續往小花園裏走,兩個人就這麽一路過去,一盞茶的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直到走到了小花園裏。
身後的宮女太監見三皇子有意要停留在這,很快上前在就近的一個亭子裏布置了茶和點心,蔣茹茵将視線落在花壇中,花團錦簇的季節,到處都洋溢着生機,使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蘇謙澤回頭看到了她嘴角揚起的那一抹笑,還有眼底閃爍着的光芒,微失神了一下。
感覺到他的視線,蔣茹茵轉過臉看,蘇謙澤又飛快的收回了視線,直接邁腳走向了亭子,面上微微泛紅…
亭子中就坐着他們兩個,一旁站着一個侍奉的宮女,其餘的都在亭子外,蘇謙澤見她小口的喝着茶,剛剛還有些悅然的心情,忽然又變的煩躁不安。
這種莫名的情緒太令人難受,他總是回想起剛剛在門口那聽到的話,對于她的回答,十分的不滿,可這到底是哪裏在不滿,蘇謙澤又不能形容不來,心中鼓然作祟的感覺讓他越加的不耐煩,終于開口說話,“你為什麽要和母妃這麽說。”
蔣茹茵對他的問題一時間沒緩過來,轉眼一想,也沒覺得不對,“三皇子您指的是?”
“你!”蘇謙澤臉頰上又可疑的紅了一下,頗有些別扭的解釋,“就是母妃問你覺得本殿下怎麽樣的時候。”
蔣茹茵扶着杯子的手松開,眼簾微垂,将那話重複了一遍,“三皇子如此優秀,定是能夠遇到一個與您情投意合的人。”
四周繼而陷入了一片沉寂,蘇謙澤握緊着手中的杯子,五指都按壓的有些發白。
半響,他似笑非笑的說道,“表妹如此關切,不知道表妹心中情投意合的人是什麽樣子的。”
蔣茹茵着實覺得他的口氣怪異的很,擡起頭淡笑,“這就不勞三皇子費心了。”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不高興,還沒來得及去細想不高興的源頭,蘇謙澤脫口而出,“嫁給本殿下有這麽為難麽!”
一旁的宮女直接吓的手一抖,那茶水撒出了杯子,沒等他發作,宮女即刻跪了下來,“三皇子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三皇子饒命!”
蔣茹茵站了起來,眉頭微皺,蘇謙澤黑着臉看着那宮女,“還不快滾!”
那宮女磕了頭忙起身,亭子外換了個宮女進來清理,蔣茹茵走到了亭子外。
場面有些尴尬。
對蘇謙澤來說,他既已經說出口,也就不怕問個清楚明白,而蔣茹茵的避而不談只會讓他更生氣,幾乎是追着過去,蔣茹茵剛剛走到了入口處的花壇邊上,蘇謙澤就到了她身前攔住了她,質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蔣茹茵的心也不平靜,縱使再冷靜的性子,遇上這樣的事都會失措,她看着他,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三皇子,請您慎言。”
“你還沒回答。”蘇謙澤步步緊逼,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蔣茹茵卻什麽都不想說,轉身想要離開,蘇謙澤不讓,蔣茹茵的臉色也跟着沉了下來。
身為皇子,難道就可以當着宮女太監們的面說這種話,即便不是以訛傳訛,都不知會生出多少事情來,蔣茹茵霜着臉回看他,“請您讓開,時候不早,我想娘娘也應該等急了。”
兩個人僵持在那,蘇謙澤不讓步,蔣茹茵也不能蠻力的推開他離開,那幾個宮女太監遠遠避之,這蔣家大小姐真是大膽,竟然敢這麽和三皇子說話。
正在這時,小花園門口那傳來了請安聲,“三皇子殿下。”
☆、010.太子的援手
轉過頭去看,蔣茹茵看到了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小花園的外面,旁邊是剛剛出聲的太監。
蘇謙澤臉色一變,他們不遠處那幾個宮女太監早就已經跪下來了,齊齊的喊着,"太子殿下吉祥。"
蔣茹茵也很快也反應了過來,立即向那人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蘇謙陽其實站在小花園牆外有一會時間了,經過的時候聽到蔣茹茵那一聲'放開'才停下來,本想避過這件事,見他們遲遲沒動靜,這才又走了兩步直接到他們眼前,讓身邊的太監開口。
蘇謙陽看了一眼蘇謙澤,收回視線的時候撇過行禮的蔣茹茵,語氣淡然,"起來吧。"
蔣茹茵起身擡頭,視線略往下,沒有直視蘇謙陽,而他們身後的那一群宮女太監,依舊還跪着。
"大哥。"蘇謙澤喊了一聲,斂去了眼底那一抹不悅,對于太子這不合時宜的出現,蘇謙澤有些不滿。
"你們要去哪裏。"蘇謙陽直接問蔣茹茵。
"太子殿下,小女正要去永和宮。"蔣茹茵此刻意識到唯有眼前的人才能夠讓自己脫困,若是太子就此走了,不知接下來三皇子還會問什麽,為今之計只有先離開這裏。
蘇謙陽看向蘇謙澤,"三弟也是要去永和宮?"
蘇謙澤瞥了一眼身後跪着的人,現在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他若是現在離開,剛才說過的話豈不是會落入別人耳中,于是蘇謙澤搖頭道,"臣弟還有事。"
"我正要去萬壽宮,一同過去罷。"蘇謙陽話音剛落,不僅是蔣茹茵,蘇謙澤都怔了怔。
蔣茹茵捏緊了袖口底下的手,很快将那一抹詫異斂去,不論出于什麽原因,她都得先離開這裏,遂她擡起頭笑着應,"多謝太子殿下。"
蘇謙澤從未有過的覺得自己的大哥礙眼,可他話已經出口,怎麽都不能再跟着他們一塊回去,想到此,他的眼底陰霾了幾分,看着蔣茹茵跟着大哥走出了小花園…
蔣茹茵是跟在蘇謙陽身後的,保持着一些距離,蘇謙陽也沒有要和她搭話的意思,直到離永和宮沒有幾步路的時候蘇謙陽才停下,回頭看她,蔣茹茵上前再次致謝,蘇謙陽看着她親疏有禮的樣子,想到了什麽,眉宇微微一蹙,看她進了宮門,帶人轉身往回走。
蔣茹茵看他又折回去,心下就明白了太子這是在替自己解圍,繼而蔣茹茵心底一悚,這麽說,太子殿下在牆外已經站了不少時間了。
那他到底站了多久。
蔣茹茵壓下心底的疑惑,轉身往主殿走去。
晉妃其實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和蔣夫人說,看到蔣茹茵一個人回來,笑盈盈的問她,"怎麽不見澤兒陪你回來,這孩子,莽莽撞撞的。"
蔣茹茵朝她行禮完柔聲解釋,"三皇子還有要事,見天色不早,我就先回來了。"說罷,蔣茹茵還有些不好意思。
晉妃沒再多問什麽,命人賜了東西,有宮女帶着她們出了永和宮。
出了宮門上了馬車,邵氏拉着女兒微涼的手擔憂道,"适才出去沒和三皇子起什麽争執吧?"
蔣茹茵搖搖頭,有些疲倦的靠在了邵氏的肩上,每入宮一次她都覺得像打了一場仗,時刻得提着心,因為在那裏遇見的人自己都得行禮,都得罪不得。
邵氏見她不想說話,輕輕的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懷裏暖着,晉妃有意結這門親事,她本該高興的,可如今看孩子這般,邵氏很想把孩子送的遠遠的,遠離這臨安城。
"母親,我在小花園門口遇到了太子。"半響,蔣茹茵輕輕的說道。
蔣夫人低頭看她,只看到女兒微張的眼睛,眼簾處還微微顫抖。
"我和三皇子起了些争執,太子把我送到了永和宮門口。"蔣茹茵想起太子殿下那波瀾不驚的樣子,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邵氏把她攬到了自己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撫,"別想了,睡一會,到家裏我叫你。"
蔣茹茵輕輕的嗯了一聲,轉而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徘徊着三皇子那幾句話,沉沉的睡去…
進宮那一次之後的一個月,蔣茹茵沒再收到三皇子送過來的東西。
轉眼六月,伴随着蔣茹茵舉辦的避暑山莊游園會,一起醜聞跟着夏的帷幕,一同被揭了開來,避暑山莊游園會中,顧家二小姐和陸家二少爺鬧出來的醜聞,幾乎是席卷了臨安城整個夏季的流言,直到顧陸兩家婚事敲定,還有人不斷的非議當時的情景。
陸家二少爺堅持要給予顧二小姐正妻之名在這一場流言中尤為引人注目。
蔣府中蔣茹茵看完了信放在了盆子裏,紫煙擦了柴火下去,信紙燒成了灰燼,蔣茹茵看着那火滅去,聽一旁的青秋将外頭正傳的瘋的流言。
“小姐,那顧家二小姐名聲盡毀,陸家竟然還肯給明媒正娶呢。”青秋幾個丫鬟都是親眼見了當天的情形的,那屋子裏傳出來的叫聲外頭一些公子小姐們都聽不下去了,這樣的名聲陸家都能接受。
蔣茹茵翻着手中的禮單子,了然道,“有什麽不肯的,有癡情的陸家二少爺全部擔下來了,就差沒有廣而告之是他給顧二小姐下的藥,陸家若不娶,怕是要鬧瘋了。”
把禮單子交給青秋,蔣茹茵站起來朝着窗外看一眼,“不知顧家七小姐身子如何,你去準備些東西送過去。”
那日救了顧吟歡,算是她欠了自己一個人情,起初蔣茹茵對這個顧七小姐就挺有好感的,經此一事,看來值得深交。
青秋拿着單子下去準備東西了,紫煙匆匆走了進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蔣茹茵神情微變,“去叫同喜過來!”...
沒過多久,紫煙帶着一個小厮回來了,在榭水閣的亭子裏,蔣茹茵看着跪在地上的同喜,怒道,“大少爺出去辦私事,你為何不提前告知紫煙和青秋!”
同喜顫抖着身子,額頭上已經逼出了一層汗,“大小姐,大少爺以去莊子為由出去的,小人确實不知道大少爺是有私事。”
“不知道?”蔣茹茵哼笑了一聲,“你倒是大哥的好奴才,跟在大哥身邊去過莊子數次,你會不清楚他到底是做什麽去,前幾天才去過莊子裏,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同喜顫顫驚驚的擡頭看了蔣茹茵一眼,幹脆磕起了頭,求道,“大小姐,您就別為難小的了,大少爺對小的恩重如山,小的...小的不能不聽大少爺的話啊。”
蔣茹茵怒極反笑,微福低身子,“你倒是忠心,你知不知道,你的忠心,可會害死你家大少爺。”
同喜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顯得觸目驚心,他惴惴不安的看着蔣茹茵,不理解她什麽意思。
“你跟在大哥身邊這麽久,想必也知道前幾年大哥私下都去見了誰。”蔣茹茵也不指望他能有多開竅,直接明了的告訴他,“那個人沒多久可是要嫁人了。”
同喜身子一抖,想說什麽,蔣茹茵幽幽的補充,“若是讓別人看到了,這蔣家的臉面丢盡,大少爺也會因此被人唾棄,甚至可能為此送上性命。”
同喜下意識的咽了下口水,“大少爺他...”
“大少爺他到底去了哪裏!”蔣茹茵打斷他的話,厲聲問道。
“大小姐,小的只知道大少爺不是去莊子裏,但是大少爺究竟去了哪裏,小的真的不清楚啊。”同喜趴在地上求着。
“今早他和你們說了些什麽。”蔣茹茵見他松口,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提醒道,“仔細想,好好想想,今早或者前幾天,大少爺有沒有說過任何關于茶莊酒樓鋪子之類,或者,有沒有寫過書信。”
同喜想了一會,擡起頭,“大少爺好像說起過什麽茶莊。”
“百荊茶莊。”蔣茹茵補充。
同喜忙點頭,“對對,百荊茶莊,大少爺就提起過那裏。”
蔣茹茵向紫煙看了一眼,後者意會,趕去找人準備馬車。
不過離開一會的功夫,紫煙又回來了,見同喜還跪在那,對蔣茹茵輕輕說道,“小姐,大少爺回來了,不過是讓人扶着回來的,喝醉了。”
呵,這回都不用出去找人了,蔣茹茵瞥了一眼同喜,“你主子喝醉了,你還不快去伺候着。”同喜磕了個頭都不抹一下頭上的血,爬起來就往院子門口跑去。
“去準備些醒酒湯,跟我去一趟博林院。”蔣茹茵收回了視線讓紫煙下去準備醒酒湯,自己則回了一趟屋子,等紫煙端來了醒酒湯,一同去了蔣景智的院子...
剛進屋子,蔣茹茵就聞到了一股沖鼻的酒味,蔣景智靠在床榻上,神志不清。
一旁的丫鬟已經給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蔣茹茵讓紫煙把解酒湯給他喂下,站在床邊看着他,雙頰漲紅,一臉的苦悶。
蔣茹茵就這麽站在床邊等着他清醒,聽着他嘴裏喃喃的喊着祁素茹的名字,一面還揮着手要酒喝。
過了一會,藥力作用,蔣景智清醒了一些,總算是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誰,他用手支撐着後背往床內側靠了靠,眯着眼無力道,“茵兒,怎麽會是你。”
蔣茹茵在床邊坐了下來,“怎麽不會是我,你還想是誰,小二,還是掌櫃,還是一個月後要成親的祁家大小姐?”
蔣景智倒在床上,喪氣的喃喃着,“她不肯跟我走,她說她就是想嫁去六王府,之前的那些只不過是兄妹之情。”
“原來大哥還想過要私奔呢。”蔣茹茵嘴角揚起一抹笑,看着他不斷念叨的模樣,諷刺道,“可惜了,人家不願意和你私奔,她想做六世子妃,将來可就是六王妃,我們蔣家能給的也就是嫡長媳族長夫人的身份,确實看不上眼。”
蔣景智聽到她這麽說,眼睛忽然張的老大,木瞪瞪的看着床頂,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鬧也鬧夠了,不過是要帶她私奔而已,你大可以做的更絕一點,下月大婚,蔣家也在邀請之列,你可以直接在喜堂上劫了人,這樣的話,即便是人帶不走,這也嫁不出去了。”蔣茹茵側目看着他,聲音漸漸的冷下去,“這樣一來整個蔣家就好跟着一塊替你陪葬!”
蔣景智被她這麽一罵清醒了許多,撐着身子坐了起來,“你在胡說些什麽!”
蔣茹茵把一杯漱口茶遞給他,“難道我說錯了,大哥都能夠想到帶她離開,又怎麽不能在婚禮上演這一出。”
“那是我以為她不願意嫁。”蔣景智頭疼的撫着額,“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她若沒有什麽不願意的,我還強求什麽。”比起剛剛喝醉時候那一幕,此時的蔣景智要冷靜許多。
許是大醉過一場明白了不少,沒了要改變的念頭,蔣茹茵也不再說什麽,只是提醒道,“大哥能想明白自然是好事,你好好休息。”…
☆、011.臣子的無奈
八月,六王府的喜事蓋過了之前鬧的沸沸揚揚的陸顧兩家醜聞,再一次讓人們熱議了起來,婚禮前一天祁家的送嫁隊伍都很壯觀,婚禮當天,迎親隊伍長長的走過臨安城幾條主要的大道,黃昏時候到了六王府
蔣茹茵跟随蔣夫人前去參加婚禮。拜完堂衆人被請到了宴客廳,蔣茹茵和一群同齡的女孩子們坐在了靠梨花樹下的桌子,蔣茹茵來的算早,過了一會人才坐齊,見面紛紛打了招呼,繼而相熟的開始聊起了這樁郎才女貌的婚事。
徐寶娣是後到的,見蔣茹茵旁邊還空着,打過招呼之後便坐了下來,對她低語道,“你來的可真早。”
蔣茹茵雙手放在桌子下,輕輕的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有些無聊,“婚禮不都是如此,你去看了?”
徐寶娣素日裏和蔣茹茵走的近,知道她因為這婚事已經不待見六世子妃了,拿起面前盤子裏放着的一顆果子塞到她手中,嗔笑道,“你是最大氣的!”
蔣茹茵被她這樣給逗樂了,“行了,我還會說你不成,和我說說吧,我沒去喜堂那瞧。”
徐寶娣這才和她說起新娘子進門到拜堂時候發生的事,就像蔣茹茵說的那樣,不出意外,拜堂成親不都是這套路來,沒什麽特別的,只不過大家口中說起來的時候,誇的都是六世子和六世子妃郎才女貌,登對非常。
蔣茹茵也沒掩飾眼底的不屑,“臨安城的大才女呢。”
徐寶娣捏了一下她的手,柔聲道,“好啦,知道你心裏計較着。”
兩個人低聲聊着,很快喜宴就開始了,六世子出來敬酒的是時候蔣茹茵吃的已經差不多了,擡頭看了一下四周圍,樹杈間都挂着紅綢燈籠,六王府裏一派喜氣。
蔣茹茵起身想去透透氣,徐寶娣跟着起來拉住了她,“我陪你一塊過去。”
兩個人相攜到了六王府的後花園,比起宴客廳的喧嘩,這裏安靜多了。
走到了池塘邊,蔣茹茵停了下來,月光照耀的池面上波光粼粼,倒影出半邊月牙。
八月的夜風吹的有些涼意,青秋拿着一件披風要給蔣茹茵披上,蔣茹茵推給徐寶娣,“我不冷。”
徐寶娣接過那披風直接給蔣茹茵穿上了,笑她,“平日裏是個大姐姐的樣子,怎麽這點事就不注意了。”
蔣茹茵笑了笑,“是,你才是大姐姐,明年都得給你準備添嫁了。”
徐寶娣嫣然一笑,顯得不太在意,“是呢,明年定要你給我準備一份最厚的添嫁!”
蔣茹茵拉了拉披風,嘟囔着,“你爹可真舍得,居然把你嫁這麽遠。”
徐寶娣的婚事是在年初定下的,嫁的是遠在銅城的王将軍家大少爺,王将軍鎮守銅城十幾年,王家大少爺子承父業,一塊守着銅城,王夫人幹脆舉家遷移去銅城了,幾年才回一次臨安,去年年底回來一趟,這就把兒子的婚事給定下了。
“爹爹和王将軍相識多年,王家那也是不得已才在銅城的,沒有他們邊蠻哪能這麽老實。”徐寶娣知道她在替自己抱不平,挽着她笑道。
“這還沒嫁過去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蔣茹茵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笑容裏一抹微不可見的惆悵。
選秀将至,那些到了年紀又不想入宮的,都已經把婚事給定下了……
入了秋的臨安城涼的很快,到了九月外面的樹葉都已顯黃,蔣茹茵出了榭水閣往蔣老爺子的院子走去,身後的紫煙手裏拎着一個小食盒。
前幾日天氣驟涼,蔣老爺子感染了風寒,如今還告假養病中。
門口的媽媽給蔣茹茵推了門,走進去屋子裏彌漫着一股藥香,蔣茹茵走入內室,蔣老爺子靠在床邊正看着書。
“祖父,這是剛剛炖好的雪梨湯,您喝一些。”蔣茹茵端過盛好湯的碗,蔣老爺子放下書接過碗,倒還挺精神。
喝完了湯,蔣茹茵看了一眼不遠處放着的棋盤,建議道,“祖父,要不茹茵陪您下盤棋吧。”
蔣老爺子擺擺手,“你坐下,我有話要說。”
蔣茹茵在床旁邊的凳子上坐下,紫煙退了出去,輕輕的帶上了門。
蔣老爺子看着蔣茹茵,半響,嘆了一口氣,“前幾日入宮面聖,你的婚事定下了。”
蔣茹茵的心跳沒由來快了一拍,她安靜的等着蔣老爺子繼續說下去。蔣老爺子咳嗽了一聲,繼而說道,“秋宴之後聖旨就會下來,入太子府為太子側妃。”
這會她安靜不了了,擡起頭看着蔣老爺子,十分詫異,“不是入宮?”
“入了太子府,将來也是要入宮的。”蔣老爺子見她怔怔的模樣,“太子當初大婚時只封了太子妃和一位側妃,當初不少人猜測皇上的意思,沒想到這太子側妃的位子最終是給我們蔣家留的,君心難測啊。”
終究是要入宮,嫁給皇上和嫁給太子,後者反倒是讓她松了一口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尚且有疑惑,“祖父,為何是太子府?”
“因為皇上不放心蔣家。”蔣老爺子正色道,“你嫁給太子,蔣家就是跟着你站在太子身後,你姑姑宮中多年雖是三皇子生母,但大局已定。”
蔣茹茵聽的都覺得後背一股冷意,伴君如伴虎,雖眼面上看不出什麽,但若真發生了那種事,皇家就是逼着蔣家要大義滅親,舍棄姑姑。
“那為何還要送姑姑進宮,為何要讓我進宮。”這條路這麽難走,步步為營,稍有差池背負的不只是自己一條性命,而是整個家族,為何還要入宮。
“茵兒,你知道祖父的爵位是怎麽來的麽?”半響,蔣老爺子瞧着她眼中的不平緩緩開口。
“是祖父為大今國作了貢獻,皇上賜給您的。”蔣茹茵很快回答。
“皇上可以賜給我,也可以收回去,可以讓蔣家加官進爵,也可以削減我們蔣家的實力,這大今的天下都是皇上的,他想賜,自有名頭讓你榮華富貴,他想收回去,你就是抓緊了也難留幾日,茵兒,這,就是皇權!”
蔣老爺子似乎是要給她解答所有的疑惑,繼而分析,“太後娘家姓許,皇後娘家姓葉,而如今的太子妃,姓趙,太子選妃之初頂的是許、葉兩家的壓力,但皇上就選了趙家,你知這是為何?”
蔣茹茵聽懂了一部分,“是為了制衡各大皇親國戚,若是從太後開始到皇後都是冠以一個姓氏,就會演變成一家獨大的局面,威脅到皇權。”所以皇上乃至先皇玩起了往數個籃子裏放雞蛋的手段,拿着籃子的人多了,就起到了相互制衡的作用,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蔣老爺子點點頭,“而蔣家,甚至是張家,乃至宮中四妃的娘家就是為了去平衡當下,宮中皇後是長公主和太子生母,還育有七公主,二皇的生母淑妃可是鎮國将軍林靖的嫡長女,即便是葉家貴為太子外祖,都不能小觑了林家。”
“我嫁給太子,我們蔣家在家世上甚至還勝張家一籌。”蔣茹茵将蔣老爺子的話接了下去,“我雖為側妃,太子妃不會小瞧了我,太子反而會因為蔣家厚待我,這樣一來,皇上就不必擔心張家恃寵而驕,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皇家的婚事就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從中擴散開去,無形的維持着這個國家的根基,都是左手綁右手的活着,簡單的來說,都是皇上一顆棋子罷了。
“祖父老了。”這十幾年,蔣老爺子用心的栽培這個孫女,如今聽她這般見解,其中的欣慰和安心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身在朝中,多身不由己,祖父也想你嫁給一個平凡的人,過平凡的日子,不必理會這些,但茵兒,投身蔣家,這條路我們躲不過。”
先皇一句話定了自己女兒的未來,在蔣茹茵沒有出生的時候,當今的皇上就已經隐晦的提醒過蔣老爺子,嫡長孫女的路要怎麽走,他有兩個兒子,早晚都會有一個孫女,皇權在上,難道要拿蔣家數百條人命去拼不成。
蔣老爺子伸出手摸了摸蔣茹茵的頭發,就如三歲那年一樣,“茵兒,這是你的責任。”
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灌而下,将蔣茹茵澆了個清醒,從小到大學這學那不明白的一些事,此刻全都清楚了,不是祖父心腸硬要把自己往那裏送,也不是祖父和父親膽怯為了維持蔣家榮耀犧牲她和姑姑的幸福,而是不得已,不得已要這麽做。
皇上給予了蔣家榮耀給予,蔣家就要付出代價,她是蔣家的嫡長孫女,享受了蔣家的榮華富貴,最好的教育,尊貴的身份,她就要為蔣家肩負起這個責任,這躲避不了,只能迎頭上去。
“祖父,茵兒明白。”良久,蔣茹茵擡起頭,眼底豁然清明,她望着蔣老爺子發白的兩鬓立誓道,“茵兒必定如祖父如父親一般,竭盡全力守護着蔣家,但這入宮為妃的責任,茵兒同樣會竭盡全力,讓它到茵兒為止,不再延續。”
☆、012.茹茵的婚事
十月秋宴過後,當衆人都以為諸多喜事會在來年三月選秀之後時,一道看似毫無征兆的聖旨打破了衆人的猜想。
蔣公府嫡長孫女蔣茹茵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賜婚于太子蘇謙陽為側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良辰完婚。
這是六王府婚事過後的又一記重磅,對于大多數的朝中大臣來說還是很意外的,蔣家的大小姐不是入宮做皇上妃子,而是嫁給太子做側妃。
論朝中形式,蔣家比趙家還高一籌,還有個在宮中位列四妃之一的姑姑,蔣茹茵的身份比趙家嫡長女趙蕊顯貴些。這樣的安排,等蔣家這嫡長孫女進了太子府,不是對太子妃赤裸裸的威脅麽。
且不論這道聖旨在蔣家掀起了多大的波瀾,太子府中,聽到這個消息的張側妃張沁就先按捺不住了。
印月閣內,張沁聽着一旁嬷嬷的禀報,放在軟墩子上的手快掐出了印痕,姣好的容顏裏露出一抹嫉色,“居然是蔣家,将來這府中還有我什麽地位。”
“娘娘,您可萬萬不能這麽想。”一旁侍奉着的嬷嬷趕緊勸誡,“您可是與太子妃一同入府的。”
張沁的神情的裏透出一抹笑,低頭看了一下描色的指蔻,“也對,不管怎麽樣,她也得稱我一聲姐姐呢。”
兩個嬷嬷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低聲勸說,“當務之急,是趕緊懷上皇嗣。”
張沁一手摸上小腹,“你們以為我不想麽,都三年了,太子妃有太孫傍身,就是府裏的新人都進了幾個,它就是比誰都不急。”
成親之初一月之中有十來日太子都歇腳在她這裏,就是這兩年,府裏進了幾個良人,每月還是有七八日,身子沒問題,但就是遲遲沒動靜,她急有什麽用。
張沁起身,不願再提這個,倒是對即将進門的側妃滿是興趣,命人準備了些東西,“随我去瑤花閣,這麽尊貴的妹妹要入府了,少不得商量事呢。”…
瑤花閣內,太子妃正吩咐內官準備年初迎娶側妃的諸項事宜,一個宮女走了進來,“娘娘,張側妃娘娘求見。”
太子妃只擡了一下眼簾,繼而吩咐內官一些事情,“就按這個辦,列出來了一份東西上交去禮部。”
等着內官出去了,太子妃才讓宮女帶張側妃進來。
張沁穿着一身湖綠的紗裙,款款的入了屋子,見到太子妃坐在上頭,行了禮,笑眯眯的坐在了左下角的椅子上,“姐姐,妹妹我又來叨煩您了。”
太子妃命人給她看茶,拿起一旁的杯子同笑着,“說什麽叨煩,府裏也就這些姐妹。”
張沁見太子妃從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多虧了姐姐照應,如今府中又有新妹妹到來,這才發覺已經入府三年多了。”
張沁這三年說的像三十年,透着十足的老成味,太子妃放下杯子,臉上一抹嗔笑,“看來妹妹你今天是來謝恩的了。”
“自然是要謝謝姐姐了,不過今日前來,也是想多了解了解這位即将進門的妹妹,将來才更好相處嘛。”
張沁說的肆意,話中有話。
太子妃朝着一旁的嬷嬷看了一眼,随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