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報複
顧俊才能得父親喜愛,不僅是因為考了功名,更是因為他對察言觀色有着出衆的天賦。
此時他對上顧老爺子的眼睛,一下就明白了——老爺子要孫芸離開顧家!
“孫芸此次為了娘家,将顧家整個往火坑裏推,于顧家是不仁,于爹爹是不孝,于我是無情,”顧俊才聲音充滿自責,“這樣的妻子,我們顧家留不下了。”
這話一出,孫芸當即就慌了。
她這個年紀還被休棄,往後在鎮上還怎麽活啊?臉面盡失不說,以後又有誰會養她?
“相公,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孫芸攀住顧俊才的大腿,“我是做錯了事,可這些年來,我為了這個家費盡苦心,還為你生了孩子,哪怕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啊!”
顧俊才踢了她一腳:“就是因為太念着你的苦勞,所以這些年你即便做錯了事,我也不曾責怪,誰想到疼錯了人,養大了你的膽子,竟敢反過來咬顧家一口!”
“你混賬!”孫芸無法接受地大哭,“你就等着這一天呢,将我休了,你就好把外面的賤女人接回家了是不是?你這個負心漢,白眼狼!”
“住口!我早該休了你這個潑婦!”
顧正初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父母會鬧成這樣,哭着跪倒在地:“老朝,爹爹,求求你們不要把娘趕走,她是我娘啊!”
一旁顧玉堂冷笑:“她是你娘不錯,可她也同樣蛇蠍心腸,害人不淺!先前為了你,她就害得其他孩子讀不了書,後來又為了孫家,她險些害死顧家所有人。你該求你娘,讓她不要這麽狠毒!”
“五叔,得饒人處且饒人!”顧正初厲聲說,“我娘是不對,可孫家倒了,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呸,這就算個屁?我告訴你,什麽才叫應有的懲罰!”
顧玉堂指着孫芸,語聲凜然:“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若非明州在衙門替顧家轉圜,顧家人現在有沒有還不知道呢。若我說,現在就該将這個毒婦打死,再丢到孫家門口去!只是休棄,簡直太便宜她了!”
顧正初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俊才嘆了口氣,擺擺手:“滾回你的孫家去吧,我今日便叫人将休書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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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芸臉色慘白,跪也跪不住了,歪在一邊。
出了這麽多事,顧老爺子年事已高,早就累了。
可他沒有去休息,只是擡起眼,将目光落在了顧明州身上。
“明州,你跟我來一下。”
“是。”
顧明州知道大夥兒都在看自己,一一對視,在對上顧正初的眼睛時,故意頓了下,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成功地看見顧正初緊縮的瞳孔,顧明州方才慢悠悠地跟着顧老爺子走進房裏。
顧家衆人對孫芸積怨已久,此時顧俊才發了話,顧玉堂家的先忍不住了,推搡她一把:“滾,還不快滾出去?”
孫芸不住尖叫,卻架不住人多勢衆,一群人摔摔打打吵成一團。
白雨信冷眼旁觀,忽而看見混亂之中,孫芸被扯破的衣襟裏掉出一塊綠色的東西,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塊質地清透的圓形玉佩,中間雕空了,打着絡子。算不上多麽金貴,但在一般人家眼裏已經足夠精致。
原來孫芸拿走了那塊環佩。
白雨信彎下腰撿起,打算等顧明州跟老爺子談完話以後還給他,但真拿在手裏,他卻忽而改了主意。
摩挲了兩下玉佩上的花紋,白雨信從懷裏掏出荷包,慎重地将環佩放了進去。
顧老爺子房裏。
貧苦人家用不起熏香,但顧老爺子對生活品質相當有追求,只要在家,多半會擺上些時令鮮花,此時桌上一小簇臘梅,因為太久無人打理,已經枯萎了。
顧明州垂下眼睫,替他将枯枝取了下來。
“放着吧,叫你來是有些話要問你,”顧老爺子目光銳利,緊緊盯着顧明州,“近日的事情,是不是與你有關?”
不得不說,顧老爺子是個人才。
顧明州自認沒有露出半分馬腳,竟然還是被發覺了,可見顧明州的狡詐習性也是有根可循的。
“老朝這話怎講?”顧明州面上又驚又疑,“孫兒實在聽不懂。”
“孫叢死了,孫家倒了,孫芸也被休了,你老實說,有沒有你的手筆?”
老實說,顧老爺子也覺得自己想的太過驚世駭俗。
自己這個孫子,他是了解的,自小聰明,也有些能耐,可孫思博做生意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是與許多大官都有交情的,顧明州無權無勢,連孫家的千分之一都不及。
可在獄中,他聽兒子複述顧明州在衙門裏是如何口燦蓮花,幫顧家度過難關的,驚訝之中,也升起了直覺的不安。
尤其今年做完生意回來後,他忽然間發現顧明州變了,言行并無出格之處,可眼神、神情、姿态,處處都透露着與衆不同的氣息。
“老朝!”顧明州微笑,“他們有今天都是自作自受,我一個弱齡小兒,如何能夠動得了他們?”
顧老爺子只覺一陣寒意自背心升起,啞口無言。
行過晚輩禮,顧明州出了屋子,就看見顧正初跪在二房門口,滿臉淚痕。
春寒料峭,顧正初跪了不過一會兒,身上的衣裳便被晨露打濕了,地上冰冷,他跪在地上,唇色已然發青,牙關一陣陣地打顫。
看來顧俊才是鐵了心腸要休妻,兒子都這樣苦苦哀求了,他也不出來看一眼。
顧明州站在門廊下正充滿興味地看着,顧正初忽而一個眼刀橫了過來:“你看什麽熱鬧!”
“我就是在看熱鬧又如何?”顧明州挑眉,“不如你打我,叫你爹将你也趕出去,與你娘作伴。”
“你盡管幸災樂禍,等我娘回來有你好看!”顧正初死死瞪他。
顧明州勾起唇角,語氣輕慢:“你娘回不來了。”
一整天堆積起來的預感終于爆發,顧正初嘴唇微顫,不可置信:“是你,是你搞的鬼!”
“錯了,是你娘與你外家行事嚣張,處處作惡,方才得到今天的報應,”顧明州微微拖長了語調,“他們活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