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毀陣

月燭溟見他一口将酒飲下,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無意,酒竟順着他嘴角流向脖頸,暈濕了喜服領口,将那片鮮紅的色澤頓時變得暗紅。

喝完沈牧亭便看着他沒動的酒杯,示意他趕緊喝。

月燭溟抿着唇,內心有點擔憂他不喝沈牧亭會用嘴給他灌下去,仰頭一口幹了。

“王爺,可要寬衣?”沈牧亭溫柔地問,那雙狐貍眼中盡是戲谑。

“不用。”月燭溟沒打算跟沈牧亭同床共枕,準備起身坐上輪椅,卻被沈牧亭一把拽了回來,沈牧亭用的是巧勁,月燭溟被他拽得仰倒在床,下一刻就見沈牧亭跨坐上來。

“你……”月燭溟發誓,若不是沈牧亭方才确實讓他站起來了,現在沈牧亭早就身首異處了。

“王爺,今天是咱們的成親的日子,洞房花燭夜,你就打算讓我獨守空房?”沈牧亭勾着他的衣襟,那雙狐貍眼中盡是狡黠的笑意。

月燭溟忍着翻湧的怒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你想如何?”

“王爺覺得我想如何?”沈牧亭眼中的笑意漸深,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尾音上挑,輕笑道:“王爺放心,為夫不碰殘疾人。”

月燭溟:……

他快壓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了!

可月燭溟現今下半身确實動不了。

仗着月燭溟被他坐着,沈牧亭便褪去喜服,在這凜冬,室內并不冷,甚至窗都不曾關嚴實,露了條縫。雪又下了起來,順着窗縫飄落進來,好似也想瞧瞧屋內的美人寬衣。

月燭溟盯着沈牧亭,直到他褪得只剩一身亵衣。

“王爺,你确定不脫?”沈牧亭再次問,微微偏頭,那雙狐貍眼中的戲谑更甚。

月燭溟看着他毫不掩飾的戲谑,把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深邃的眼中風暴暗湧,卻抿緊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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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亭見他極力隐忍,覺得這個戰王越來越好玩兒了,也不再鬧他,剛剛适應的身體已經感覺到了疲态。

他轉身掀了被子,把自己好好蓋住,并且嫌棄月燭溟壓着被子,踹了他一腳,在月燭溟發火前微微一笑,“王爺,夜安!”

說完他便側過身,掖緊了背上的被子,似又想起什麽般,轉過頭,“對了王爺,我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靠太近,望你明白。”

不一會兒,月燭溟就聽見了均勻又清淺的呼吸聲。

月燭溟:……

他半撐着上半身,眼眸深邃地看着床上被被子蒙住的小小一團,閉眼半晌心緒,再睜眼時,眸中已然再無波瀾。

沈牧亭于沈國公而言只是一枚廢子,如果前面的十八年,沈牧亭都是裝的的話,他便不得不正視沈牧亭這個“花瓶草包”了!

不得不說,沈牧亭提出的條件與他而言誘惑實在太大,能再次站起來,站在戰場上,守衛宣國,這是他身為戰王,對宣國最大的作用。

他掀開另一床被子躺了進去,卻并未閉眼,沈牧亭知道他的腿是怎麽回事,那是不是代表沈蚩也知道,那——還有誰知道。

月燭溟把在朝官員的臉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除了沈蚩,皇帝跟右相,月燭溟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想要廢了他的雙腿。

皇帝忌憚他他能理解,畢竟宣國除了宣臨城外,兵力皆在他手。

皇帝月凜天只小他一歲,雖談不上昏庸,但手段實在狠辣,玩弄心計他行,但不适用于戰場,如果他交出了兵權,他也無法料定會落在誰的手裏。

更何況,就算他交出了兵權,也無法确定月凜天會不會放過他。

沈牧亭并未睡着,盡管月燭溟的動作已經很輕,來自身旁這個男人的陌生氣息攻占他領地的不适感,導致他的睡眠比在末日的時候都還淺。

天光未亮,月燭溟便已起了身,也不知道是否當真聽進了自己的話,未在房內洗漱。

在月燭溟起身後沈牧亭才有片刻屬于自己領地的放松,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起身弄出動靜時,早已候在房門的侍婢便端着洗漱用品進來了,喊了一聲:“沈公子好。”

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沈公子?看來月燭溟并不承認他們現在已經成親的事實,反而以公子相稱。

不過他也不介意,月燭溟現今是有求于他,他放出了一把鈎子,他咬了上來,那麽未來,他會有更多的鈎子等着他。

侍婢們看着沈牧亭突然露出的微笑,不由得看紅了臉。

沈牧亭以盛宣花瓶揚名,模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擡眸時那雙狐貍眼中透着無邊風流之色,身形偏瘦纖長,穿上白袍襯得人更是如玉般溫潤,嘴角始終輕輕勾着,看着脾氣就很好。

侍婢們見慣了戰王時常冷着一張臉,乍然一見沈牧亭那張臉,除了養眼驚嘆其姿容之外,好感也是倍增,更重要的是,沈牧亭的表現并非傳聞中那般草包,待人也是溫潤有禮的。

洗漱完沈牧亭便用膳,正吃到一半,沈牧亭便聽到了一聲驚叫,王府裏的護衛立即沖了過去,沈牧亭聽着那方向,是昨晚被他一顆桂圓彈昏,從房頂上摔下來的人。

出門的時候,沈牧亭看到了擔架上的那個人,身上還有未化的白雪,整個人都凍得烏紫,額頭上老大一個包,看着就很吓人。

緊接着一個身着黑色勁裝,腰佩大刀的人走了過來,一個護衛朝他耳語了幾句,沈牧亭見他看過來,朝他微微一笑。

“去找大夫。”仇軒神色冷硬,疏離地朝沈牧亭作揖行禮,喊了一聲:“沈公子!”

說完便轉身離開,王府出現暗衛被偷襲的事,而他們竟然分毫不知,這于王爺安危而言,不管是護衛還是暗衛,都是失職。

等月燭溟知曉時,他正在書房練字,練字有助于他靜心。

字是好字,筆鋒蒼遒,收尾像狐貍尾巴。看到那“尾巴”,月燭溟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沈牧亭帶笑的臉,心裏暗暗給沈牧亭貼上了一個名詞——狐貍精。

“王府可有丢什麽東西?”月燭溟筆勢未停,換了一張紙,寒聲問道。

“未曾。”只是打暈了一個侍衛,也不知道用什麽東西打的,創口不大,卻直接将人打得昏迷不醒。

昨晚偷襲的人,仇軒猜測是皇帝或者右相的人。

“不必找了!”聽仇軒描述了傷口形狀,又見昨晚沈牧亭倒酒時指尖玩弄的桂圓,月燭溟就愈發肯定是沈牧亭做的,“去領罰。”

“是!”仇軒離開了,他是王爺的貼身近衛,王府闖進了別人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是該罰。

仇軒領了五十鞭,昨夜負責巡邏的人每人領了二十鞭,仇軒被打得皮開肉綻。

沈牧亭身邊沒跟人,在王府裏亂逛,像個巡查領地的狼,便逛到了這裏。

沈牧亭在門口盯着看了一會兒,直到旁邊數數的人數到五十,執鞭的人才收了手。

仇軒一起身就看到沈牧亭,恭敬道:“見過沈公子。”

沈牧亭一颔首,算是應了,便未再作聲,自然也沒打算去看昨晚被他傷了的人,頂多也就病個十天半個月,他下手的時候并未打算要人命。

不過凍了一晚上就未必了。

沈牧亭沒顧仇軒的傷勢,只道:“帶我去找月燭溟。”

他直呼其名,讓仇軒不悅地擰緊了眉,只道:“王爺不喜見外人。”

“外人?”沈牧亭未等他話落,挑眉道,那雙狐貍眼中泛上了幾分冷意,“那便替我傳個話,昨夜的話我說話算數,”他又看了眼天色,“午時,過時不候。”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沈牧亭記憶挺好,畢竟在末世,迷路這種事一發生,下場就很有是面對殒命的結局,雖然他不怕死,也死不了,可他怕疼。

昨晚除他主動的,月燭溟對他做的,他可全都記在心裏呢。

仇軒見他那副模樣,忍不住捏緊了拳頭,方才行刑的人見仇軒捏緊了衣裳,背上已經鮮血淋漓,慌張地要給他上藥。

“不用。”雖然不知道沈牧亭找王爺什麽事,但他得做,事關王爺,他不能存任何僥幸的心思。

月燭溟一聽仇軒說沈牧亭找他,還是在午時,他看着窗外被積雪壓彎了腰的松柏,手中的毛筆直接被他捏斷了,筆刷落在雪白的宣紙上,墨點飛濺。

昨晚的一幕幕陡然出現在他腦海,沈牧亭知道他想站起來,那一句“過時不候”更像是在威脅他,不由沉了眉眼,他看着仇軒不動聲色地問:“伏琴回來沒有。”

“回王爺,還沒!”伏琴是今早月燭溟派去暗查沈牧亭的另一個近衛。

“送我過去!”

“是!”仇軒垂首,聽話地推着輪椅往新房的方向走。

可是到了新房,并未見着沈牧亭。

這邊沈牧亭仗着自己記憶力好,他……迷路了。

王府建得跟迷宮似的,他越走越荒涼,半個人影都沒看見。退回去換條路走,依然如此。

沈牧亭:……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記憶力産生了懷疑,除了小時候,他什麽時候迷路過。

可來回走了幾次之後,沈牧亭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戰王府是大,可他速度不慢,照他自己的速度,一個上午戰王府應當被他走遍了才對,沒道理連這麽個破地方都出不去。

他看着旁邊的假山,借力一躍跳上了房頂,這片地勢立即盡收于眼。

是迷陣,迷陣不大,卻錯綜複雜,每個路口都一樣,戰王居然在自己的府裏擺迷陣?

沈牧亭順着房頂跑過去,他衣着單薄,冬日的風掀起了他的袍擺,迎着飄落的小雪,像一只在雪中翩跹的蝶。

琉璃瓦在他腳下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只聽“咔嚓”一聲,“咻咻咻”的利箭從四面八方朝他刺來。

沈牧亭微沉了一下眼睫,抄袖将一方利箭一裹,獲得片刻的突破口,身子剛一躍起,一個大網就朝他當空扣下,房頂下方一空,沈牧亭便直接落了下去。

這是一個空房間,房內有皚皚白骨,更有不知道死了幾天凍僵的屍體,怕是得有十數具,未知的煙霧忽而溢了出來。

沈牧亭:……

是毒煙。

這方迷陣根本就沒有給人活下去的機會,四面都是銅牆鐵壁,究竟有多少人想殺他,他才會在自己的府邸設置重重機關?

他豎起食中二指,朝着那密密瘴瘴的一方一指,那方竟直接破了個大洞,所有機關都在他那二指之下停罷,沈牧亭一身白衣不染纖塵,雙手背負在身後,優哉游哉地一邊欣賞着被他打通了的房間一邊往外走。

房間挺多,還有剛死不久的,沈牧亭憑着血氣推算,其中四個房間裏的人死于昨晚,鮮血已經凝結成了冰。

他輕挑了一下眉峰,對于這種處境有所預料,卻是不喜,他讨厭血。

這邊月燭溟等了半刻鐘了都不見沈牧亭過來,一種被人耍了的憤怒囤積于胸腔,不一會兒就聽聞密室那邊傳來“轟”地一聲。

王府內的護衛盡皆往那邊跑了過去,月燭溟被仇軒推着往那邊走。

他們到的時候,正看到沈牧亭從那破開的大洞裏緩步踏出,衆人在看到沈牧亭時盡皆一愣。

月燭溟:……

沈牧亭一見他就朝他笑了,“王爺是來接為夫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月燭溟:為了站起來,我忍你!【生氣.jpg】

沈牧亭:我就笑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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