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鋒

府內。

沈蚩正跟月燭溟寒暄,見沈牧亭跟月燭溟現今關系好似處得還行,便生了其他心思,覺得這個草包花瓶,憑着一張臉,居然還有點用,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戰王葷素不吃的竟然也好男色。

他的心思隐藏得好,但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誰的心思為何,都有所預料。

不一會兒,沈蚩便入了主題,他看着月燭溟,臉上的笑慈眉善目,“王爺,小兒可有給王爺添麻煩?”

一聽到添麻煩幾個字,沈牧亭挑了一下眉,偏頭看着月燭溟,那雙狐貍眼這樣看人的時候,是無辜又銳利,但那銳利現今藏得很好,看起來頗有幾分嬌嗔的意思。

事實也是如此,原主沈牧亭,可不就喜歡用這雙眼睛嬌嗔瞪人,毫無威懾力,導致他院子裏的仆從都當他是軟柿子,甚好拿捏,比如:一直侍奉他左右,背後卻捅他一刀的対久。

卻見月燭溟不動聲色,面上也是一貫的冷硬,道:“牧亭很好,何來麻煩之言!”

見此,沈牧亭微微勾起了唇角,明顯能感覺到月燭溟在“麻煩”兩個字上猶豫了一下。

月燭溟誇得僵硬,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看向沈牧亭,頗有幾分不滿的意思。

如果沈牧亭不是無意識的撩撥他,他倒是覺得當真很好,偏偏他還就是上道。

誰讓他要站起來就離不了沈牧亭呢。

那眼神并未躲過廳中人,見此沈蚩心裏一咯噔,心中又驚又疑,随即便被喜悅替代。

接着他們便扯到了政事上,沈牧亭便安靜聽着,他在等,等“驚喜”被發現的時候,更想看到沈家人究竟會露出何種表情。

這是他送的第一份禮,未來的禮,只多不少。

就在沈蚩試探月燭溟态度的時候,後院傳來了驚叫之聲。

國公夫人立即站了起來,慌張地看了月燭溟一眼,沒想到下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岔子,趕緊對月燭溟賠禮去了後院,順便把沈慕華跟沈景雲也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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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亭端了桌上的茶盞,用蓋子別着浮沫,嘴角的笑意被茶杯遮住。

沈蚩對月燭溟稱府中下人沒規矩,連連對月燭溟告歉。

不一會兒,國公夫人的驚叫聲也從後院傳了過來。

沈蚩維持不住面上的客套,別下月燭溟跟沈牧亭去了後院。

月燭溟微笑着看向旁邊的沈牧亭,輕笑,“滿意?”

“怎會?”沈牧亭并不滿意,可是嘴角的笑出賣了他,他樂意看到沈家雞飛狗跳。

此刻,月燭溟對沈牧亭的認識又深了一分,他,沒有顧念任何情面,就算面前的人是他的生身父親。

這樣的人,是無情的,也是恐怖的。

倘若沈牧亭身在沙場,對于局勢的把控與心理,将會比很多将領都出色。

這樣的沈牧亭,對月燭溟而言是驚喜的,同樣也是憂心的。

他就像一個蟄伏在羊群裏僞裝成羊的狼,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露出真面目,朝你露出獠牙。

你不知道他那雙像是在時刻勾人的狐貍眼裏的笑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等沈蚩怒氣沖沖回來時,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想鬧,卻又礙于月燭溟在場,不敢造次,只能忍着怒意故作慈祥道:“牧亭,你過來一下。”

月燭溟看了沈牧亭一眼,也不知懷了怎樣的心思,并未開口喊住他。

沈牧亭也沒看月燭溟一眼,這讓月燭溟頗為不悅,端過茶盞沒再看沈牧亭跟着沈蚩去了後院的身影。

“主子?”仇軒立于月燭溟後方,疑惑地問。

沈牧亭能讓主子站起來,不論如何,主子都應當護着沈牧亭,那份“禮”讓仇軒頗為擔憂,畢竟沈牧亭的生命關乎自家主子的腿。

“你覺得他沈牧亭需要我擔心嗎?”月燭溟的語氣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意,或許他自己沒發現,可仇軒從小就跟在月燭溟身邊,怎麽會沒發現。

別看他們主子以陰鸷暴戾聞名,朝中人人對他盡皆懼怕,要麽疏遠,卻又礙于他重兵在握,不得不梗着腦袋來見。其實他們主子活了二十五年,并未嘗過多少情,也并未有幾個人真心待他好。

他們主子煩權謀之術,否則也不會在察覺到朝中風雲時十五歲便請命上了戰場,寧願冒着刀槍箭雨也不願面對朝堂的爾虞我詐。時至今日,也帶有幾分小孩心性,可又礙于戰王威嚴,總得繃着。

私下裏伏琴都不知道跟他吐槽多少回了。

仇軒想了想,覺得好像确實不需要,可現在到底是在國公府,別人的地盤上,不管如何,總得顧忌幾分戰王的臉面不是,好歹,沈牧亭現在也是戰王妃嘛。

仇軒想勸,可又擔心逾矩。

月燭溟坐在輪椅上,其實也有點擔憂。沈牧亭是個狠角色,沈蚩又頗為自大,倒不是擔憂沈牧亭會怎麽樣,而是擔憂沈蚩當真惹怒了沈牧亭,立馬給他奉上沈蚩的頭顱。

畢竟,沈蚩現在,不能死。

沈牧亭在後院,看着那一堆從戰王府拉過來的回門禮,視線落在已經打開了,且鮮血淋漓的箱子上,那顆頭顱已經滾了出來。

國公夫人跟沈慕華蒼白着臉站在屋檐下,沈景雲抿唇瞪着沈牧亭,半晌後道:“沈牧亭,你什麽意思?”

這話也是沈蚩想問的,回門禮給他們送一顆頭顱回來。

沈牧亭掩鼻退了一步,濃郁的血腥氣讓他面色變得難看起來,看在別人眼中頗有幾分“怕”的意思來。

其實沈牧亭只是嫌棄那些血,頭從箱子裏滾出來,起碼滾了兩米,留下一道兩米長的參差血線。

沈慕華看着那顆頭顱,認出了那是曾經在沈牧亭院子裏伺候的対久,臉色更白了,國公夫人捂着嘴,轉身又吐了起來。

她們都是養在閨閣的貴人,何時見過這麽血腥的一面,破個手指都能讓她們驚叫出聲。

沈景雲看着対久死不瞑目的臉,他的臉灰敗,在這凜冬血也未凝,心中掀起了千百層浪正在翻滾。

是沈牧亭做的還是沈牧亭告狀于戰王,用來示威算賬的?

下意識,沈景雲便認為是月燭溟做的,畢竟沈牧亭吃喝玩樂可以,但真的膽小,前面十八年除了準許他出門之外,就沒見過什麽血,怎麽可能做出這麽恐怖的事。

可他觀現今沈牧亭的反應,心頭又有些驚疑不定。

不對勁,若是換做以前的沈牧亭,在見到頭顱的那一刻便驚叫起來了,怎麽會只是退後兩步微微掩鼻。

“兄長與父親不喜歡這份回禮嗎?”沈牧亭如是說,态度淡然得不行,可身後沒有月燭溟跟來到底讓他心情有幾分不悅。

沈牧亭越生氣,臉上的笑便越是輕松妖媚,他繞步到那顆頭顱前,看着那張死不瞑目的臉,意味深長道:“哦~這不是曾在我院子裏伺候的対久?”說罷他擡眼看向沈景雲,眸間風輕雲淡。

“沈牧亭!”沈蚩低喝了一聲,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故意提起対久,又送來対久的頭顱為禮,是在告訴他們國公府,曾經欺負苛待過他的,下場都不會好過。

沈牧亭怎麽會變成這樣?

三天前他還哭死哭活地不嫁,三日回門完全像是變了個人。

這個人就像一只笑面虎,面上的笑輕淡,卻能對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說出如此風輕雲淡的話。

“父親,有何吩咐?”沈牧亭面上笑容不減,姿态卻未放低分毫。

沈蚩卻沒再言語,他打量着沈牧亭,十八年時間,卻讓沈蚩分毫看不見自己曾經嫌棄的兒子的半分姿容。

“你究竟是誰?”沈蚩不信曾經安于一隅不求上進的沈牧亭會是如今這個人,他不信。

“父親,您老糊塗了,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他臉上依舊在笑,那曾讓沈蚩無比着迷的女子風華好似在他身上再次綻放,讓沈蚩略微失神些許。

轉瞬,沈牧亭又道:“父親與其深究自己的兒子是不是變了,不如……”他的眸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輕笑道:“快點将曾經苛待過我的人送走。”

他的威脅發展成了毫不掩飾,面上的笑又像是在言:今天的落雪好美。

衆人都聽明白了他的威脅,在場就沒有不曾苛待過他的人,怎麽送?如何送?

下一個會被沈牧亭斬首的人是誰?

送完了曾經欺負過他的人,那他們怎麽辦?第一個死嗎?

不知道為什麽,沈景雲看着現在陌生的沈牧亭,心頭升騰起了一股無言的顫栗,那是——怕!

衆人心中千浪翻滾,沈牧亭卻微微欠禮,“父親,門也回了,禮也送了,想來父親母親跟兄姐也是非常歡喜的,王爺身體不好,兒子就先告辭了!”

沈牧亭說完,看着地上的那顆頭顱,微笑道:“血與雪相映,各位就不覺得,今日牧亭回門,乃是極致的美景麽?”

他說完轉身,步履輕松,可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落在沈家人的心尖上,又沉又重,伴随着地上已經凝固的鮮血。

落雪紛紛而下,迷了天際,覆了紅血,雪風卷動雲層,帶來陣陣刺骨的冰寒。

沈牧亭出來時,月燭溟沉着眉眼看他。

“王爺,回家了!”沈牧亭巧笑嫣然,看向月燭溟的眼頗為不善,到底沒有當場發作,他的時間很多,折騰月燭溟的法子也多得很,不急于這麽一時半刻。

月燭溟見就獨他一人,想來沈牧亭這份禮國公府的人是極其滿意的,連送人都忘了。

“國公對于你的‘大禮’可還滿意?”月燭溟語氣帶上了幾分微不可聞寵溺,沈牧亭自然也沒聽出來,推着他的輪椅,“自然是極其滿意的,或許我可以多送一點。”

沈牧亭這話帶着只有兩人能聽懂的一語雙關。

月燭溟:……

忽然見識了這個男人另一面小氣的地方。

仇軒:????

倘若不知道內情,兩人說的內容,當真會讓人以為是份極其珍貴而又華麗的禮物呢。

路上沈牧亭覺得有些乏了,想回王府,月燭溟卻說要帶他出門逛逛,賞雪景。

沈牧亭抱着湯婆,坐在馬車裏百無聊奈,雪是美雪,可月燭溟如此做的心思沈牧亭明白得很。

他在對他表态,也算是方才他沒有出手的歉意。

沈牧亭不想去,月燭溟就說:“實在不想走你便坐我輪椅上。”

月燭溟的輪椅材質很好,沈牧亭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身形跟月燭溟比自是比不過,他坐在月燭溟腿上也不覺得擠。

同時也明白了月燭溟的用意,他要給他治腿,現在沈牧亭已經頂着“戰王妃”的頭銜,自然要給他撐起一個強力的盾牌。

月燭溟帶着沈牧亭就像游街般,朝宣臨城的所有人宣言:沈牧亭,是我月燭溟的人,得罪他無異于得罪我月燭溟。

對此,沈牧亭雖覺得幼稚,卻也覺得心裏升騰出了一股暖流,他那暖流一生,遭殃的便是月燭溟了。

沈牧亭坐在月燭溟的輪椅上,仇軒在後面推,也不管周圍的人會如何議論,捧着月燭溟的臉就吻了上去。

彼時月燭溟正沉着臉,還神游在沈牧亭好像有點瘦的思緒裏。

被沈牧亭當街戲谑的一吻,沈牧亭還沒什麽,戰王先紅了耳朵,偏偏硬是不服氣的盯着沈牧亭那戲谑的狐貍眼看。

仇軒在後面已經沒眼看了。

兩人落座于一處酒樓,酒樓裏出沒的人盡皆非富即貴,沈牧亭一進去便被人認了出來,畢竟沈原主在國公府過得不行,可在外面,也用沈蚩的爵位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蹭吃蹭喝得很堂正。

掌櫃的原本見到沈牧亭是要跟從前一樣迎上來呼一聲“三公子”的,可在看到被他推着的人又不敢動了。

論現今沈牧亭與戰王月燭溟成親後,還有誰敢跟沈牧亭靠得那麽近?

再見被他推着的人,掌櫃的是接也不是,不接他又不敢,只得退了小二自己上前俯首道:“小的見過王爺。”

沈牧亭看了眼于他而言熟悉的大廳,朝掌櫃的道:“老位置,謝謝!”

掌櫃的面露難色,仇軒腰間大刀就要出鞘,卻被沈牧亭摁了回去,“怎麽?”

“實不相瞞公子,天守星包廂,林公子正在用。”此時正是午時,一個戰王,一個林緋钰,他哪個都開罪不起。

林緋钰,戶部尚書的獨子,是沈牧亭曾經的狐朋狗友中的一員,整日裏不着四六,曾經的沈牧亭,吃喝玩樂大多都是這人教的,還屢次騙他去了勾欄樓,都被沈牧亭跑了,算是原主沈牧亭的朋友之一。

這人不曾在原主身上要過什麽好處,據原主的記憶,原主沈牧亭被關禁閉時,林緋钰登門三次都無功而返,還爬了國公府的院牆,被國公府的護衛打了下去,連院牆的牆面都沒爬過去,為此被他爹也關了近十天的禁閉。

這還是原主将死之前聽聞仆人所言而知。

非是掌櫃的不懂看人眼色,正是因為懂,也看明白了戰王現今跟沈牧亭的關系,他才更不好開罪。

若是換做別人,可能樂意當個攪屎棍,偏偏這個掌櫃的是個實誠人,認識不少高/官達貴,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懂三分。

“那便換……”

沈牧亭話未說完便被月燭溟打斷,“既然是牧亭的朋友,那便見見也好!”

沈牧亭垂眸疑惑地看着他,可他跟林緋钰壓根不熟好不好,月燭溟想幹嘛?

可是在看到月燭溟略帶威脅的眼神時,沈牧亭忽然“噗嗤”一笑,這幼稚脾性,說出來誰信這是堂堂戰王呢,心眼兒簡直比針尖還小。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嘗試這種類型,一直想寫個又兇又狠但又懶的受,所以現在試試。

那個啥,權謀武俠裏面都有,權謀談戀愛比較多。武俠占比少,只為劇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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