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緋钰
“那便勞煩掌櫃的通報一聲。”沈牧亭笑着道,看起來溫潤有禮極了。
月燭溟不明白沈牧亭無緣無故笑什麽,略微沉下了眉眼,卻在掌櫃的離開前,反手握住了沈牧亭推着輪椅的手,暗暗用了一分力。
沈牧亭見掌櫃的離開,月燭溟便要縮回手,他彎腰俯身,欺在月燭溟耳邊道:“阿溟可是……醋了?”
他尾音帶笑,噴在月燭溟耳邊的氣息清淺,帶着獨屬于沈牧亭的幽蘭香。
月燭溟偏頭,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大廳的人都看着這兩人睦和的一幕,見過沈牧亭的自是認識他,未見過月燭溟的,也從那張華貴的輪椅猜測出了其身份,除了驚懼之外只餘詫異。
掌櫃的回來的時候,也帶來了一人——林緋钰。
林緋钰一聲“牧亭”還未出口,就被兩人現今的姿勢震了一下,他斂去眸間詫異,上前作揖,“草民見過王爺。”
林緋钰只是戶部尚書的兒子,未有官職加身,是以以草民自居。
林緋钰的模樣生得極好,長得像他爹,畢竟戶部尚書少時也是宣臨城有名的風華公子,眼睛是風流的桃花眼,頗受京都女子青睐。
林緋钰的多情風流,在宣臨城實乃佳話。
月燭溟就算不流連市井,對其也是有所耳聞的。
現今見着真人,免不了會打量一番。
沈牧亭已經站直了身形,看着林緋钰微笑道:“林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林緋钰察覺到了沈牧亭的疏離,那張臉上的笑比從前收斂了很多,加之月燭溟握着沈牧亭覆在椅背上的手。
心裏清楚的升騰出一個認知:沈牧亭——變了!
據他對沈牧亭的了解,沈牧亭不是個大膽的人,看見一只死老鼠都會吓得哇哇亂叫,偷跑出來玩兒也會在夜幕之前回去,現今面對惡名在外的戰王,竟會如此自在,實在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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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緋钰一時間沒找到應該怎麽稱呼沈牧亭的詞,一如以前叫沈兄不合适,叫王妃吧,沈牧亭又是個男的,最後只能斟酌了一下,改口為“王夫”。
沈牧亭:……
仇軒:……
月燭溟:……
掌櫃的:……
大廳一衆人:……
“王夫”?
那不跟“亡夫”同音了嗎?多不吉利。
仇軒的面色也變了,變得最厲害的還屬月燭溟,這是咒沈牧亭還是咒他月燭溟?不由微眯了一下眼睫。
沈牧亭卻未在意,笑道:“林兄不必如此喊我,說得我已經死了般,還是如從前那般喊我沈兄吧!”
态度看似親和,卻也疏離,那雙微笑的狐貍眼,隐含着林緋钰看不懂的情緒,似不在乎,可卻讓他感覺到了幾分從脊背生出的寒意,讓他分不清究竟是從沈牧亭身上散發出來的,還是他身前的月燭溟。
還是沈牧亭率先打破了這要命的沉凝,他越過月燭溟,立于林緋钰面前,“王爺聽聞你是我朋友,便要見見你,實在唐突,望林兄莫怪。”
林緋钰聞言立即懂了沈牧亭言下之意,是警告,他在警告自己,守規矩,莫要逾矩,現今自己是戰王府的人,更是戰王的婚夫。
林緋钰垂下眼睫,微微抿了抿唇,旋即擡手道:“有幸一見戰王,實在三生有幸,兩位貴客,樓上請。”
他臉上恢複了慣有的風流恣意,手中折扇是裝飾用的,曾經得玉骨折扇換成了孔雀翎,頗為華貴。
林緋钰向來是個懂得享受的人兒,方才那一下,他記上心頭,面上卻看不出分毫來。
三人進得天守星,卻見其內坐着幾個女子,未曾蒙面,一見兩人便蹲身行禮,聲音嬌媚:“奴家見過王爺,沈公子!”
自稱奴家,那便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了。
林緋钰方才被沈牧亭警告過,也不曾逾矩,而是等着月燭溟發話。
月燭溟看着屋內的莺莺燕燕,偏頭看向沈牧亭,大有一種“你從前流連花叢”的意思。
沈牧亭看得嘴角勾了起來,那雙狐貍眼朝月燭溟暧昧地一眨,道:“仇軒,送各位姑娘回家!”
她們方才不走,是林緋钰硬要她們留下,她們收了林緋钰的銀子,那麽這銀子買下的時間,便為林緋钰所有,她們只管聽之任之。
衆姑娘們見林緋钰不語,連忙起身告辭。
戰王身上透出的冷意,讓她們頭也不敢擡。
“坐吧林兄!”沈牧亭讓人收拾了桌上殘羹,讓掌櫃的按照規矩重新上菜,期間沈牧亭姿态從容,戰王未曾言語,讓林緋钰對現在的沈牧亭頗為另眼相看,忍不住在心裏哀嘆一聲:以後怕是又少了一個狐朋狗友了,之前還擔心沈牧亭知道自己要嫁戰王尋短見,準備翻/牆帶他私奔來着。
一頓飯除了沈牧亭吃得頗為享受,林緋钰跟月燭溟則是心思各異。
林緋钰在祭奠自己逝去的友之沈牧亭。
月燭溟則是在暗暗打量沈牧亭。
他發現沈牧亭不論對誰都是一副态度,對掌櫃的是,對仇軒是,對國公府的人如是,就連對他……除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好似也是如此。
飯間沈牧亭察覺到了月燭溟的情緒,覺得這人真是小孩兒心性,給他夾了幾筷子的菜,而他又不喜歡伺候人,懶得動,沒幾下便把任務交給了歸來的仇軒。
仇軒一個舞刀弄槍的,什麽時候幹過這種活兒。
他夾着菜,看了看沈牧亭,又看了看自家王爺,明顯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牽着一根名為“別扭”的筋。
飯畢,月燭溟被自己那無由來的氣悶弄得心緒複雜,看着沈牧亭如此自如,心裏頗為不是滋味。
可又想到他們有言在先,也不知道是自己氣自己還是氣沈牧亭。
馬車上,沈牧亭抱着湯婆,兀自看着窗外,等月燭溟的情緒過去,結果剛上馬車月燭溟便拖着殘身靠近他,沒有說話,但那屬于他的氣息不住地往沈牧亭的領地侵/略。
“過了?”沈牧亭伸手自如地勾着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胸膛,像只貓似的軟軟的在月燭溟胸口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被沈牧亭如此靠近,如此親密,月燭溟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道:“沈牧亭,現今你是我月燭溟的婚夫。”
“我知!”聽他這麽一說,沈牧亭便知他是在氣那些女子識得他,覺得月燭溟簡直有點無理取鬧。可是看他炸毛,沈牧亭又覺得有意思,就像自己身邊養的小動物,忍不住就想給他順毛。
仇軒在外面趕馬車,聽得內裏的談話內容,有點摸不着頭腦,不管怎麽說,沈牧亭都是沈蚩的兒子。
而他又能讓自家王爺站起來,現今看着是友非敵,可如果一切都只是沈蚩的計謀呢?
畢竟,一個仆從的頭顱實在算不得什麽證明。
馬車徐徐,落雪菲菲。
車內,沈牧亭哄小動物似的在月燭溟唇上碰了一下,那一碰蜻蜓點水,卻讓月燭溟覺得不滿足,扣着沈牧亭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沈牧亭被他咬疼了,狐貍眼中頓時變得水潤起來,看起來可憐得緊,活像月燭溟把他欺負狠了。
他的視線落在沈牧亭的唇上,那唇勾着嘴角,明顯是一個戲谑的弧度。
月燭溟:……
“今日會遇見林緋钰是我未曾預料,可王爺,不是你自己要見他的麽?何故對我生氣。”沈牧亭這話無疑在月燭溟快要落下的臉上又給他踩了一腳,分毫不留情面。
月燭溟知道自己耍嘴皮子耍不過沈牧亭,身體力不行,但是他上半身還是能動的,當即又覆了上去。
好似堵住了那張唇,他便再也無法用那副慵懶又不近人情的模樣同他說話。
再次分開時,月燭溟眼睛都紅了,沈牧亭只是眸光若春水般看着他,靠在軟墊上,姿态勾人得不行。
妖精!
月燭溟想:沈牧亭絕對是個妖精。
“林緋钰是戶部尚書的獨子,我與他為友時,他不曾攀龍附鳳過,”沈牧亭話音一頓,慵懶的眸看向窗外,似自語般道:“王爺重權在握,皇上無心容你,你如今獨木難支。”
沈牧亭轉回眼眸,那雙慵懶的眸子裏再現銳利,“此人,可行?”
私心而言,月燭溟不喜林緋钰的做派,覺得他放/浪形骸,京都對于林緋钰的傳言頗多,對于他的才華、風姿盡有耳聞,卻是個無心朝堂之人。
先不說他有沒有心拉攏……
月燭溟看向沈牧亭,“這是你早便算好的?”為他拉攏人脈,讓他培養出自己的一脈勢力,在朝堂不至于勢單力。他雖為戰王,重兵在握,在朝中終究是孤身一人。
月燭溟身邊的人都是武夫,讓他們上陣殺敵絕無二話,可謀士……
他身邊可太缺了,月燭溟的手段除了讓人懼,讓人怕,很難讓人從心底裏臣服。
剛斷腿時他是覺得自己廢了,堂堂戰王,縱橫沙場幾乎無敗,少年成名,何等恣意,卻在凱旋時成了一個廢人。
暴戾之名也是在那時塑起來的。
沈牧亭不是要他護他一世無憂嗎?他不是懶得動嗎?為何為他思量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月燭溟那雙略微深邃的眸看向沈牧亭,覺得此人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談不上。”沈牧亭是見着林緋钰時試探出來的,這人有膽識,對于時局眼光銳利,方才只是一句話,他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不可謂不聰明。
風流恣意誰人不想,卻很少有像林緋钰那般能做到爹為重臣,而他卻身處世外。
縱觀京都朝臣子嗣,唯有林緋钰風華內斂,也能做到人從花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灑脫。
這種人平不了,待他被人盯上時,月燭溟再下手,便就失了先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07 12:54:11~2021-09-07 23:43: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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