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雜念 她的眼淚讓他心煩意亂

五年的時光說長不長,但也并不短暫,如今二人重新站在一起,薄行簡自然也記起了自己曾經的混帳行事,但他并沒有絲毫愧疚的感覺。

過去的已經過去,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是我又怎麽樣?你大半夜穿成這個樣子,想要誘惑誰?”

這句話說出後,他的目光便在這普通的三居室內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明顯的男士用品與衣物,這才稍稍滿意:“還不認識我嗎?”

“薄總好。”殷顧立在門邊,随手關了門,她的拖鞋是粉紅色的鴨子圖案,圓潤的腳趾稍微探出來些,右腳向着鞋架底下一勾,勾出雙嶄新的拖鞋。

短暫的驚訝過後,她的神情早恢複了鎮定,清澈如水的眸子盯着他,她若有所思說道:“正好采訪稿出了些問題,麻煩您重新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這種避而不談的态度讓薄行簡不爽,但目光相接時,他又不自覺被她的思路牽着走,換好鞋子,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你問吧。”

陽臺的門開着,衣架上晾着幾件長裙,此時被晚風吹得飄飄搖搖,狹小的客廳內充滿着一股幹淨的洗衣液味道,鄰居家的門開着,電視聲,小孩兒的打鬧聲,都清清楚楚傳了過來。

這種市井氣的普通住宅,他是從未住過的,房間的燈光并不怎麽亮,他擡手按了下眉心,仿佛進入了更一個昏沉的世界中,新奇而又陌生。

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殷顧去陽臺收了衣服,靠在門邊解開了浴巾,薄行簡愣了一下,下一秒才看清,原來她裏面穿了無肩帶的上衣與短褲。

明晃晃的鎖骨露着,她也覺得冷,批了條薄巾用手攏着,蜷縮着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膝蓋上打了幾個字。

“在擔任OCR集團的CEO前,您的工作經歷為零,甚至大學所讀專業也并非財經類,實際上這也打破了很多的先例,請問您是怎麽服衆的?”

“什麽?”女人溫潤的聲音将薄行簡拉回現實,他破天荒懵了兩秒,才明白她是在繼續采訪自己。

“沒什麽方法,非要說原因的話,那就是我天生能力超強,天然擁有服衆的能力。”他的語氣并不怎麽好,但好歹還是回答了。

殷顧點點頭,按開錄音筆:“那麽您認為,OCR集團是一個父業子承的傳統類家庭作坊式企業嗎?”

這兩個問題根本不是上午她問過的,而是存在于那份手寫提綱中,明擺着挑釁,故意踩雷區的提問。

薄行簡這次沒有回答:“這些問題,你上午怎麽不問?”

殷顧笑了笑:“上午我并沒有認出您,面對一個陌生人,還是要保持基本禮貌的,但現在認出來了,作為舊相識,想必您不會責怪我的唐突與冒犯———畢竟人在受到傷害後,會潛意識的想要遺忘痛苦的回憶。”

薄行簡判斷不出她說得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他只是沉默的審視着她,女人的聲音輕飄飄,她又說:“但我不一樣,我是個擅長咀嚼痛苦的人,每每反複回想,就能增添幾分鬥志,這會讓我更努力的生活。”

“當然,最後這句話,是我在故意開玩笑,薄總不要介意。”殷顧的唇角向上揚起,笑得純良乖巧。

薄行簡有些記不起當初殷顧的具體性格是怎麽樣的,并不是他記憶力不好,他只是不會在無關緊要的人和物上多費心思。

相識的場景已然模糊,但他覺得,自己當初會選擇她,還是有一定原因的,這女子身上的攻擊性和溫婉是結合在一起的,二者相輔相成,又形成極大的反差,确實很有意思。

他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變故,他和她相處的時間長一些,就會完完全全被她迷住。

客廳的燈又在閃爍,兩個人同時擡頭望過去,殷顧從椅子上下來,俯身在茶幾底下拿出一個紙盒子,拆開後,裏面是一個三十瓦的燈泡。

“有梯子嗎?我給你換。”薄行簡随口說。

“好啊,謝謝薄總。梯子在儲藏室裏。”

殷顧站着沒動,伸手把儲藏室的位置指給他,薄行簡便走過去搬出來,站上去眯着眼睛把電燈泡換了,順手把壞掉的擲入垃圾桶。

殷顧重新開了燈,室內燈光重新明亮起來,她笑了笑:“對了薄總,我衛生間的水管一直漏水,我只好拿盆子在接,您能幫我看一下嗎?”

明明已經提出了要求,她卻又有些抱歉起來:“我忘了,您生活條件優越,哪需要自己親自動手修水管?恐怕連怎麽修都不知道吧。”

薄行簡确實是不會修的,但聽了殷顧這話又不怎麽舒服,他盯了她一眼,直接走到衛生間門邊,‘啪’一聲開了燈,狹小的室內泛着潮氣,茉莉味沐浴露的香氣氲在空氣中,浩浩蕩蕩撲面而來。

他蹲下身,仔細去查看那滴滴答答漏水的水管,拍了照用手機搜索了一會兒,轉過頭:“工具箱在哪兒?”

殷顧靠在門邊,漫不經心的想了想:“應該也在儲藏室。”

于是他又走去儲藏室,在布滿灰塵的角落裏拖出一個沉重的箱子,在裏面找了兩個橙黃色的卡箍,回去後套在那水管的破損處,用螺絲刀檸緊。

這房子的布局本來就緊湊,衛生間就更是狹小,他又長得高,整個人憋屈的厲害,站起來時已經煩躁至極,偏巧腦袋又撞到花灑,有些狼狽,殷顧笑了一聲。

“你故意耍我是不是?”他冷着臉猛地轉頭,單手掐着女人的胳膊,把人按在牆邊:“這種破房子,你住着有什麽意思?”

她手臂的皮膚冰涼細膩,身上散發着茉莉的浴液味道,薄行簡幾乎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她是怎麽樣在這間衛生間洗澡的,四處空間狹小,她也許一轉身就碰倒了洗發水瓶子,濕漉漉長發披散在背後,皺着眉伸着細瘦的胳膊去撿。

漏水的水管滴了涼水在她腳背上,她便會拿起花灑用熱水覆蓋掉冷意,縮着肩膀裹上純白的浴巾,用手掌一點點擦掉鏡子上白色的水霧。

他自知并不是個急色的人,但眼下這一切雜亂的聯想,又都是真真切切發生在腦海中的,窗外的雨勢更急,他低頭時,才發現殷顧的眸中蓄了淚水。

水光讓她的眸色更深,殷顧仰着頭:“薄總,請你說話注意分寸,這所房子是我用自己的能力賺錢買來的,雖然比不上的你的豪宅,但也是我遮風擋雨的家,請你不要用侮辱性的詞語來形容它。”

她的眼淚讓他心煩意亂,薄行簡放開她,大步走出了這所房子,電梯遲遲不上來,他不願意再等,推開安全門走了樓梯,隔絕已久的灰塵在空氣中寂寞的漂浮着,他才發現那條絲巾還沒有送還。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重新又返了回去,敲門時點起一支煙來,殷顧打開門來,他就把絲巾遞了過去,什麽都沒說。

轉身要走時,殷顧忽然又叫住了他,薄行簡回頭,見她靠在門邊,仍然是剛才的一身裝扮,懶洋洋開口:“要不要重新交往?”

她的肌膚在暗夜中閃着光,身子向前探了探,将他手中的香煙掐滅,然後就靜靜等待着他的回答,薄行簡說了聲‘好’字,她便點點頭,‘砰’一聲關上門。

看着那深藍色漆面的防盜門,薄行簡沉默了幾秒鐘,坐電梯下樓,司機見他冒着雨過來簡直吓了一跳,急忙下車解釋:“對不起薄總,剛剛保安叫挪車,我才換了個地方停車,沒想到您…”

“沒事。”薄行簡擺了擺手,摸了把頭上的雨水,他就這麽濕漉漉坐進車裏,仰靠在柔軟的座椅上,他忽然笑了。

薄行簡走後,殷顧回屋套了件寬大的衛衣,拿上雨傘去了趟便利店,她晚上還沒吃飯,淨挑了些主食類的食物,又買了三串醬燒雞肉串,提在手裏上樓。

等電梯的時候,剛好遇到鄰居家老夫妻牽了條穿雨衣的比格犬下來,那老太太就笑道:“小殷,你哥哥來了。”

寒暄幾句後,殷顧在電梯裏低頭檢查自己手中的購物袋,本打算把一塊甜膩膩的巧克力藏在衛衣口袋裏,最後還是作罷,就那麽明晃晃的擺在最上方。

慢吞吞按了密碼,她進門便注意到門口衣架上的黑色西裝外套,長柄雨傘被收攏得整整齊齊,放在桶中瀝水,她順手也把自己的折疊傘放過去。

高大健壯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正靜靜地注視着她,她的腳步略頓,坦然的與他對上目光。

江承淮并不是她親哥哥,而是曾經寄養在她家的鄰家哥哥,二人的父親同為記者,又一同離奇死亡在山路上,江承淮沒有母親,也沒有親人,就被殷眉接了過來,他比殷顧大了十歲,殷顧小時候基本是被他帶大的。

後來江承淮出國留學,殷顧漸漸長大,對他的記憶已然模糊,直到五年前他再次出現,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重塑了她的人生與價值觀。

用極其嚴厲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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