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反辦 從未有過如此奇恥大辱的時刻……
殷顧并不覺得母親不愛自己,因為她小時候确确實實體會過母愛,那時陽光正好,父母恩愛,她就是被牽在中間的小公主,後來父親去世,殷眉忙着戀愛,雖然對她疏于管教,每個月的零花錢也是給夠了的。
她高三那年失戀,休學回家萎靡不振,殷眉也曾拍着腿傷心難過,真心實意感到抱歉,但人終究是會變的,她有了兒子,有了新的家庭,殷顧這個女兒就在她心中一文不值,可以随意貶低。
人心都是肉長的,但那石頭的心腸,何嘗不是這樣一次次被凍硬的?殷顧雖然習慣了母親跟自己傾倒苦水,但被她張口要錢還是第一次。
內心那一丁點兒殘存的不忍也已經消失,她笑了笑:“媽,我最後再叫你一次媽,是念在以前的情分,也念在我父親曾經愛過你的份兒上,但在此之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你如果去法院告我,我會依據判決給你撫養費,一個月六七百不等,除此之外,我不會再見你,也不會多給錢。”
出生才一年的嬰兒哭了,殷眉十分心疼的抱到前面撫慰,面前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眼含淚水,她卻依舊用尖刀似的話語繼續刺過來:“我真是造孽才生出你這麽個女兒!你十幾歲的時候就跟江承淮搞在一起,我嫌臊得慌,一直沒往外說,但既然你這麽絕情絕義,我也不想再給你留什麽情面了!”
她這話明顯就是在威脅了,殷顧卻不怕:“莫須有的話,随便你怎麽造謠,也沒有人會信的,倒是我對一件事百分之百确定,十年前,我爸爸去世的夜晚,你在哪裏?又幹了些什麽?”
殷眉表情惶恐,殷顧便一步步朝她逼近:“這個秘密我守了十多年,現在也想公布于衆了,你和你現在的丈夫肖振英在我爸在世時就開始偷情,狗男女整日厮混在一起,還想瞞天過海?不如我去你們單位門口宣傳一下吧?讓你們的同事都了解了解?”
殷眉嘴唇都在哆嗦:“你,你是我女兒啊,怎麽能害自己親媽呢?”
殷顧感嘆道:“是啊,我是你女兒,你是我親媽,所以我說出得話才更有說服力,只要我一說,大家就肯定信啊,你們單位的領導肯定也信。”
殷眉走得時候,殷顧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中年女人的背影有些佝偻,已然被孩子壓彎了腰,但在五年前的時候,她還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很難說這場婚姻帶給了她什麽,但殷顧可以肯定,如果殷眉不再婚,不要求她出錢來樣這個‘繼弟”,她們母女二人的關系必定不會像今天這樣僵持。
即便她背叛了父親,即便她曾經出軌,但殷顧還是會為她養老,因為她是母親,因為她曾經給過她溫暖,也因為母女二人曾經相依為命過。
她心情不算好,回到辦公室後還是無精打采,周凜過來敲敲桌子:“一會兒你跟金光耀去參加一個記者培訓,回來記得寫報告上交。”
…
金光耀就是迎新聚會那晚發言猥瑣的禿頭男,此時他開着車,目光還在後視鏡上打量:“小殷,你坐在後排座位上,是不是把我當司機啊?”
“不是。”殷顧淡淡道:“我只是不習慣做別人副駕。”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這金光耀的身上有一股子汗臭味,就是中年男人不愛洗澡的味道,她接觸的男人不多,但各個都是幹淨清爽的,只是煙味重了些,但也不至于這麽難聞。
随手開了車窗,殷顧不再說話,一路上沉默着來到了培訓地點,是在一家五星級大酒店的一樓會議廳內,每年政府都會推出這種培訓項目,全程免費并且有專家講解,殷顧聽得專心,記了不少筆記。
金光耀每年都會參加這種培訓,早就見怪不怪,他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的落在殷顧身上,女人身姿窈窕,挽起的柔順長發下是修長白皙的脖頸,只可惜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只可遠觀,不可近玩焉。
金光耀動了歪心思,因此越發的心神恍惚起來,彎着腰悄悄走出會議廳,廁所的隔間裏,金光耀一邊抽煙一邊發微信語音,他有一個群,裏面全是猥瑣的中年男人,每天會發一些偷拍的照片,講些下流的段子什麽的。
金光耀不敢拍殷顧的正臉,怕被她發現,因此只傳了張模模糊糊的背影圖,即便是這樣,也引得着群老男人垂涎欲滴,各種表情包狂轟濫炸。
金光耀變更得意了些:“這女的叫殷顧,是我們雜志社剛來的小記者,估計被男人包養了,渾身名牌,性格也傲着呢!不過你們別擔心,我早晚收拾了她,等哪天給她水杯裏下點兒‘聽話水’,下班她就得乖乖跟我走…”
他正興高采烈說着,根本沒注意隔間外來了人,‘砰’一聲門被踹開時,金光耀還愣愣的拿着手機,戴着眼鏡的斯文男子出現在他面前,那人身材高大,面容蒼白,目光中卻帶着森然的戾氣,就這麽盯視了他幾秒,男人扶了扶眼鏡,微微笑起來,露出了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殷顧是在衛生間走廊遇到晉烯的,剛剛記筆記太過專心,她連襯衣袖子上沾了墨油都不知道,這衣服又是白色的,沾了污漬就更顯得邋遢,她就想去衛生間清洗一下。
好看的人站在什麽背景下都好看,他的淡色衣衫在深藍色牆面襯托下,像是水墨畫中的留白,幹淨的面容上沒什麽表情,正慢條斯理用一條濕巾擦着修長的手指,反複三遍,後來又拿了一張新的擦,像是剛碰完什麽髒東西似的。
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擦身而過時,晉烯叫住了她:“襯衣髒了嗎?過來吧,我有辦法幫你洗掉。”
他說着就牽着她的手腕往洗手臺邊走,男人的手指觸碰在皮膚上帶來些許涼意,殷顧有些別扭,但又覺得他并不是有意觸碰她,她就沒太快掙脫。
水龍頭的水嘩啦啦流着,晉烯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搭在她肩上,這才讓她褪下那雪紡的襯衣,擠上洗手液慢慢地搓,男人手勁兒大,沒幾下就搓幹淨了。
她披着他的外套準備去女廁換衣服,剛走沒幾步,就見男廁那邊有人慌慌張張跑出來:“要個男的腦袋卡在廁坑裏了!”
這可是聞所未聞的稀奇事,殷顧都有些想看熱鬧,但她探着頭剛往那邊瞄了一眼,就被晉烯按着腦袋頂轉了個身,他笑着打趣道:“快去換衣服吧,有些場景不适合你看。”
結果等她坐上車之後,才接到周凜的電話:“你在哪兒呢?和你一起去參加培訓的金光耀,他腦袋被人塞馬桶裏去了,現在臉腫的跟豬頭一樣,正在醫院搶救呢,阿顧,你沒事兒吧?”
殷顧頓了一秒:“我…沒事啊?怪不得我剛剛找金光耀沒找到,他培訓到一半就溜了出去,看那樣子鬼鬼祟祟的,原來是去廁所?”
外頭下了點兒小雨,她原本是要去拳擊館去鍛煉的,晉烯趕上來非要送她一程,殷顧就沒有拒絕,此時車內充滿了一股清爽的柑橘味道,她挂了電話之後,才發現晉烯正轉頭看她,他問:“找到你那個同事了?”
“嗯,廁所裏呢,剛剛那個腦袋紮廁坑裏面的人就是他。”殷顧說。
“那他人緣一定不好,得罪人了吧?”晉烯漫不經心的笑了。
地面上已經有了薄薄地一層積水,她踩着水從青磚上跑過去,才發現江承淮已經在撐着傘等她了,男人拍拍她的腦袋,把傘遞給她讓她先進去,便向前走入雨幕中,殷顧回頭時,才看見晉烯也下車了,兩個高大的男人淋着雨,就那麽對視了幾秒,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後來她換好了運動裝,江承淮替她往手上綁拳擊繃帶的時候,就問他剛才兩個人談了什麽,江承淮搖搖頭,只簡單答道:“我們以前見過。”
“是有什麽工作上的來往嗎?他是OCR集團的高管,以前還是我高中同學。”殷顧說道。
“不是。”江承淮這才擡頭看她:“五年前就見過。”
他把那繃帶綁得賊緊,又給她把拳擊手套戴上,微微一彎腰,大手扶着她的後背,将她扛到拳擊臺上放下,殷顧光着腳在場地上跑動了一圈,注意力早就轉移了:“今天來真格的,想跟我打一場?”
江承淮跟着上來:“嗯,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他看出她心裏有事,所以下手格外不留情,殷顧之所以想跟他打,是自己看視頻琢磨了幾個陰招,想着出其不意使用一下,說不定就能贏,但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一切小動作都會被預先察覺,他一次次的放倒她,摔得她後脊梁生疼。
最後被他抱下來放在墊子上時,殷顧整個人都是崩潰的,心理防線徹底決堤,她就這麽仰面躺着,一邊呼哧呼哧喘氣,一邊流着淚咒罵:“江承淮,你有毛病啊,這麽狠摔我!我沒想到你是這麽絕情絕義的一個人,等我,等我起來的,我一定要幹死你!”
“叫淮哥,沒大沒小的,倒還挺嚣張,以後不許這麽罵人。”江承淮把她扶起來,叫她靠在他腿上倚着,拿了條熱毛巾給她擦臉,紙巾捂在她鼻子上:“用力點兒擤。”
她的哭泣聲漸緩,他才用大手把她淩亂的長發重新挽起來,低頭貼着額角輕聲問:“囡囡,這些天遭了什麽委屈,都跟淮哥說說。”
他很清楚她的心理底線在哪裏,故意讓她崩潰,也只是為了突破她的心理防線,問出些真話來:“說出來就會好受些,我保證。”
殷顧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想起白天母親殷眉的肆意謾罵,她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源源不斷的流淌:“是我媽媽,她讓我出錢養她兒子,還造謠,造謠咱們倆關系不正當,說我十幾歲就…”
“那你想要怎麽樣呢?”江承淮眯了眯眼,他一邊拍着她的肩膀撫慰她,一邊笑道:“只要你願意,我自然有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殷顧迷迷糊糊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冷意,吓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急忙擡頭去看他———觀察着她眼中的神色,江承淮又笑了:“我開玩笑的。”
殷顧便只以為自己剛才反應過度了,吸了吸鼻子說道:“我并不是想把她怎麽樣,畢竟她是我親媽,我只是心寒,她有了兒子,就不在乎我這個女兒了嗎?”
“人內心的空間不是無限量的,像房子一樣,就那麽狹窄的一點地方,進去了一個人,就要出來一個,你在很多人心中已經是最重要的那個了,就不必在乎這種虛無的母女情緣。”江承淮說。
她哭夠了,乏勁兒又上來,整個人都筋疲力盡的,幾乎沒有走動的力氣,江承淮給她披上毯子,把她帶到了他的別墅裏。
這房子內一直都有她的房間,整個二樓打通了,衣帽間運動室影音室,全部都是她的天下,平時也有專人打掃。
殷顧卻全然沒有興趣,她情緒不佳,睡都睡不着,江承淮就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他給她拿來一瓶中等度數的果酒。
…
半夜殷顧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房間的窗簾有一些縫隙,明晃晃的月光透進來,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半圓的影子,她光着腳去關閉窗簾,注目四周,才發現這裏并不是自己家。
酒精仍舊存在于血液中,她忽然亢奮起來,撫着眉心笑了笑,拿起外套穿好,從房間的露臺翻了下去,以前她就經常這樣幹,因為走正門一定會被江承淮發現,落地時靜悄悄無聲息,很成功。
殷顧在路上叫了輛出租車回家,前面司機放着荒腔走板的地方戲曲,一片嘈雜聲中,她打開手機給薄行簡發了條微信:在嗎?拿上體檢報告來我家。
她自認為這條短信暗示意味十足,薄行簡卻看得一頭霧水,熱愛幹淨的男人又在浴室洗澡,已是深夜時分,他擡手拿了條浴巾,一邊擦幹自己一邊往衣帽間走,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薄行簡已經十分克制自己不主動聯系殷顧,他受了奇恥大辱,她說他不‘幹淨’,他就大費周折的證明給她看,他很‘幹淨’,明明冤枉了人,這女人卻一直沒有任何歉意的表示,那他也不能慣着她,被她看輕了去。
體檢報告在副駕放着,他大半夜把音樂放得震天響,親自開車出了地庫,前往殷顧住宅的路上,還順便給她打了個電話:“我看路上有奶茶店開着,你要喝什麽口味,我給你帶一杯?”
切實履行這個‘不慣着’原則。
還是之前那扇門,女人開門後,手掌平平向前伸展,他以為她是要喝奶茶,便把那袋子往前遞了遞,殷顧搖頭:“體檢報告。”
淩晨三點她不睡覺,白色睡裙輕飄飄拖着地,蓬松的長發拆散了向後攏着,臉頰微紅,精神奕奕,像是專等晚上出來吸人精氣的妖精。
屋裏燈火通明,所有房間的燈都被打開,高跟鞋歪七扭八地上躺着,薄行簡低頭将那鞋收拾了,防止把她給絆倒,這才拽着人往裏面走,他皺眉問道:“你喝酒了?”
殷顧并不回答,她只是專心致志盯着手中那份體檢報告,逐字逐句的看,偶爾查一下手機:“你肝不太好,別總熬夜。”
薄行簡:“…”
他出來得急,頭發都沒擦幹,這會兒腦袋上有些涼,去她家衛生間拆了個新毛巾搭頭上,順便又用涼水浸濕了一條,出來後,半蹲在沙發前頭捏着女人的下巴給她敷額頭上降溫:“別亂動。”
他自覺所有耐心都已經用盡,可從沒遇見過這麽難纏的女人,她臉燙得跟火爐似的,還不老實,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薄行簡不确定她是真的在撒酒瘋,還是借題發揮,就是單純想打他。
他的眼睛眯了眯,目光有些危險,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用力了些,殷顧搖搖頭掙脫,長發輕輕掃過他的臉側,親昵的湊近低語:“薄行簡,你頭上搭着毛巾的樣子,好蠢哦。”
她這樣一再的挑釁他,終于将他徹底惹惱,薄行簡猛地向前一探身子,長腿直接跨上沙發,他發狠似的低頭:“你到底想要怎麽樣?給個準話,殷顧!”
男人的眸色很深,有種有種風雨欲來的陰沉感,殷顧卻笑了笑,纖細的手臂直接摟上他的脖子,慢悠悠擡頭吻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将火種散播了出去,于是室內的氣溫急速上升。
她幾乎要将他折磨死———這是薄行簡唯一的感覺,他這人雖然風流,卻苦于嗅覺過于敏感,從未跟女人發生過關系,那種腌入味的香水氣息簡直要把他熏吐,即便洗了澡也無濟于事,但殷顧偏偏不同,她身上沒有一處是他不滿意的,包括氣味。
曾經幻想中的畫面終于見到,但她不讓親,不讓抱,稍有不滿便嬌滴滴紅了眼眶,都是存心的,故意演給他看,卻也引得他心煩氣躁,只好完全按着她的節奏來,他竭盡全力的取悅她,額頭上的青筋蹦了又蹦,已然隐忍到了極致———這一場事下來,他身上的汗像流水似的滴。
總共也就只來了一次,多了殷顧受不了,安全措施也是她從床頭櫃取出來的,各種型號各種類型的細長小盒子,滿滿裝了一袋子,似乎她早已準備好,要在合适的時間辦了他,是的,被‘辦’的那個人是他,而她已然在滿足中側身睡去,洗澡還是他抱着去的。
她卧室的床并不大,他一個接近一米九的大個子根本睡不下,只好委屈巴巴的蜷着,就像另一個‘他’似的,不上不下,依然激昂,卻也無計可施,他翻身想去衛生間自己解決,熟睡的女人忽然摟過來,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當枕頭。
于是他只好仰面朝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其實并沒有說謊,他的能力很強,甚至繼續到天亮都沒問題,但現在這些全都成了折磨。
“阿顧,醒醒。”他撥弄她的長發,試圖将她叫醒,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響了一聲,剛剛還熟睡的女人這時卻迅速醒了過來。
輕薄的絲綢睡衣向下落了落,她慢吞吞的調整肩帶,看到來電號碼後,才猛地坐直了些,直接推着薄行簡往陽臺走,男人還懵着,也沒怎麽反抗,她伸手拉上門,又把窗簾拽好,快速走出了卧室。
往上看是深藍的夜空,往下看是一望無際平靜的黑暗,十幾層樓的高度,夜風是很強勁的,薄行簡被這冷風一激,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關在這陽臺上了,玻璃門不隔音,客廳的響動聽得得清清楚楚。
殷顧在跟一個男人說話。
她把他關在這裏,就是為了不讓那個男人看到。
從未有過如此奇恥大辱的時刻,薄行簡一腳就踹碎了玻璃門,怒氣沖沖走了出去,眼見殷顧正與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說着什麽,他單手拎開她,一凳子砸向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