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籠中 打定主意關她
薄行簡一路上都還蠻老實的, 他基本沒怎麽說話,也沒多餘的動作,就這麽把殷顧送到別墅大門前, 車熄火後,車頂燈便也黯淡了下去, 兩個人待在這幽暗而封閉的環境內,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薄行簡忽然探身過來時,他身上的衣料在寂靜中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殷顧此刻正擰着眉查看手機都未接電話, 餘光早就察覺了男人的動作, 但是她并沒有動,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在距離她很的地方, 薄行簡停止了向前探身的動作,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測她的脈搏頻率,另一只手也在同時測他自己的脈搏。
約莫過了兩分鐘, 男人這才開口:“阿顧, 你知道嗎?咱們的脈搏頻率是相同的,由此就可以說明, 咱們現在的情緒和狀态也差不多, 好不容易能與你這樣平靜的相處, 我的感覺很放松, 很愉悅, 你也是這樣的,對不對?”
他繼續說:“雖然我之前幹過很多混帳的事,但這也改變不了咱倆心靈相通的事實,盡管你不願意承認, 但我還是要說,咱們兩個是天生的一對,誰都離不開誰,只有在一起時才最快樂,所以你即便過去多年,也要來找我來複仇,即便是我們相互傷害,也能從纏鬥中體味出快樂———以前你總說我沒有心,後來你親自教會了我愛的感覺,讓我重新長出了一顆心來,現在你的心又丢了,我也要負責給你找回來,前提是你別抗拒我,好嗎?”
他如此情真意切的敘述着,之前還說只想和她當朋友,現在卻得寸進尺了起來,開始給她洗腦,非說他和她是‘天生一對’,簡直是不要臉至極。
殷顧壓根兒不想再聽下去,抽回手後,她從包裏找了半天,才終于找到了張紙幣,一張皺巴巴的一元錢,現在一塊錢基本幹不了什麽事兒,但打發薄行簡是足夠了,畢竟他親口說過,他價格很低。
把那一塊錢遞給他後,殷顧擺擺手:“好了,拿上錢走吧,不用找了,然後把車鑰匙留下。”
她看着他下車離去,自己又坐了好一陣子,這才慢吞吞走進別墅,毫不意外,江承淮果然坐在一樓大廳內等她,他這陣子其實都不怎麽抽煙了,這會兒都淩晨了,居然還夾着跟雪茄吞雲吐霧,西裝外套随意地仍在一旁,深藍條紋的領帶只是扯松了些,在他襯衫領口上松松地挂着。
他盯着她看,她也反盯回去,兩個人就在這寬敞明亮的大廳內互盯,像是在演一出默劇,雖然都不說話,但氣氛卻逐漸緊張了起來,又過了一陣子,江承淮緩緩将那領帶扯了下來,拿在手中疊了兩疊。
殷顧挑挑眉:“怎麽,還想像小時候似的,‘教育教育’我?”
“囡囡。”将領帶整整齊齊疊放在桌上,江承淮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重新點起一支雪茄,他夾着煙看她,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囑咐她道:“去樓上睡覺吧,好好洗個澡,睡前就別玩兒手機了,你明天還有采訪,要記得定好鬧鐘,別再遲到了。”
他破天荒沒有責備她的晚歸,殷顧都有些不适應起來,又站在原地觀察了他一會兒,她走過去:“淮哥,你沒事兒吧?這是太陽打西邊…”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男人伸手拉入懷中,濃重的煙草味道将她包圍,江承淮的臉埋在她的頸窩,呼吸沉沉地打在她的脖子上,他仍是沒有說話,只是抱起她向樓上走去,将她送回卧室,妥帖的放在床上。
他今天的表情很不對勁,像是有什麽心事似的,殷顧知道問不出來,索性也不費那個勁兒了,她拿上換洗的衣服往浴室走,将他一個人留在外面。
隐隐約約有淋浴的水聲傳出來,江承淮站在房間中央左右環顧,只稍稍幾眼,他就看出又少了些什麽東西:床頭她最喜歡的那個毛絨熊貓,筆筒內的一支紅色卡通花朵圖案的圓珠筆,還有一套珊瑚絨的連體睡衣———不用說,肯定都都被她轉移到她那個小房子裏去了。
江承淮自诩能夠掌控很多事,但現在他發現,他其實是拿殷顧沒招的,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小姑娘,她開始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處事原則,也有一顆向往自由的心,你可能把一只雄鷹關在籠子裏嗎?不可能的。
甚至有些時候,她開始摸清他的軟肋,反過來挾制他,對此,他已經無可奈何,甚至想不出方法來應對,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心是會變軟的,任何人都無法避免。
他就這麽走下樓去,懷中空空蕩蕩,一瞬間感到些許失落湧上心頭,但看到樓下有人後,江承淮一瞬間又恢複了嚴素的面容:“什麽事?”
那助理恭恭敬敬說道:“是這樣的,江總,之前您讓我調查的那件事,現在已經有了眉目,那個人…已經回到我國境內一段時間了,先開始還潛伏着,現在揮霍光錢財,有些坐不住了。”
他這麽一說,江承淮自然‘那個人’是指誰,他向樓上看了一眼,先當往前走去:“先別在這兒說,把我的書房再談。”
客廳大燈’啪‘一聲被關閉,整棟別墅陷入黑暗中。
…
殷顧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果然差一點兒遲到,幸好她上了鬧鐘,不然就耽誤事兒了,她走下樓就看見江承淮在往餐桌上端早餐,盤子裏是烤到焦黃地厚蛋燒三明治,看着還蠻有食欲的,拿了片面包塞嘴裏,她邊嚼邊往門口沖,又被男人拉了回來。
江承淮按着她肩膀讓她在餐桌前坐下,給她倒了滿滿一杯牛奶:“還有半小時呢,着什麽急?一會兒我開車送你,保證十分鐘就把你送到公司門口。”
看她乖乖坐下,終于開始細嚼慢咽吃飯了,江承淮才又說:“囡囡,我以後不會再那麽嚴厲的管你了,下班後是你的自由時間,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但盡量不要淩晨以後回來,那樣會減少你睡覺的時間,對你的身體健康不利。”
殷顧一口三明治還沒咽下去,聽了他這話,倒愣了愣:“大清早的,怎麽忽然提起這個話題了?”
“沒什麽。”江承淮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我們的相處方式需要改變,畢竟現在是情侶關系了,以前兄妹的那套原則可能已經不适用,再不改變的話,可能會影響到之後關系的發展。”
聽他這麽說,殷顧就還蠻高興的,她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以後我晚歸的時候,會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他的話中帶着明顯的憂慮,她卻絲毫沒有察覺———或者說,她壓根兒就不在乎,盡管如此,但她好歹還是願意跟他分享自己行蹤的,江承淮便覺得滿意了些。
但其實,她每天下班去了哪裏,和誰接觸過,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之前就是如此,最近更是加派了人手,把她盯得更嚴密了些,就怕中途出岔子,會有人威脅到她的安全。
他的占有欲不止表現在表面上,暗處隐藏了更多,只是怕把她吓到,才不願意多說什麽,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另外兩個男人也是如此,或許是因為性格的原因,她天生就吸引這種類型的男人,真就是命中注定,躲都躲不掉。
…
當天吃過早餐後,江承淮果然把殷顧送到了公司大樓下,正是早高峰的時候,他的車速雖然不是不快,卻也能從衆多道路中選出最暢通無阻的那條路,因此提前五分鐘就到達了。
殷顧在上班的過程中,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起薄行簡昨晚說得那些話,其實她未必覺得自己有多在意,只是感覺像聽了一首魔音穿耳的歌曲,然後在此後的幾天,那曲調就一直回想在耳畔,明明薄行簡并不在她身邊,但他的聲音就是一直在她耳邊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個不停。
他說他和她天生一對,他和她心靈相通,還說他們兩個注定離不開彼此,他還說了很多,用他那種低沉的語調在說,喋喋不休———她竟然将他那晚上說得所有話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連他細微的停頓,呼吸的節奏也記得。
這種魔音穿耳終于讓殷顧厭煩了起來,天已經黑了下來,下班了,同事們都離開了辦公室,偌大的空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辦公室的燈光太亮,她不喜歡,關了燈黑漆漆的一片,她也不喜歡,莫名其妙一股火直往上湧,她氣沖沖的出了門,迫切的需要一種方式來發洩。
此後的幾天,殷顧一直都是這種狀态,她索性順應心意,需要刺激,便去尋找刺激,巴西柔術的市級比賽就是最好的途徑,而且她又是個好鬥的人,離報名截止日期只剩三小時,她火速上網填了表,三天後就開始預賽選拔,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但她不怕,整晚都泡在訓練館裏,揮汗如雨。
江承淮雖然是知道這個消息的,他自己也參加過很多次運動賽事,覺得多參加比賽有助于提高人的心理素質和臨場應變能力,便也沒有攔着,她整晚的練習,他都在旁邊陪着,和她做對抗訓練,替她糾正動作。
但,江承淮便沒有想到,殷顧居然會如此之瘋,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手,平時只把柔術作為日常愛好,僅僅學習了三四年,系統地開始訓練也不過是兩三個月的事兒,居然也能一路過關斬将,打入到預賽之中。
雖然很為她高興,但他也隐隐擔憂了起來,想要勸阻,又怕打擊了她的自信,不勸阻的話,又怕她會因此而受傷,畢竟對面是專業的選手,有着豐富的比賽經驗,殷顧一旦打不不過,就難免使用蠻力,一旦被反制,難免會傷害到身體。
他的擔憂很快就成為現實,周六預賽正式開始之後,殷顧很快就吃了虧,就在這種必定會輸的情況下,她似乎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竟然也讓那對手焦頭爛額———那對手費了很大的勁才取得勝利,而後直接虛脫倒地,被緊急擡下去救治。
等到江承淮上臺抱起殷顧時,才發現她的右臂軟軟地垂着,殷顧用完好的左臂摟着他的脖子,她笑了起來,懶洋洋伏在他的懷中:“淮哥,我盡全力了,所以輸了也不傷心,反而覺得前所未有的爽快,這就叫雖敗猶榮,對不對?”
其實這未必是她與別人的比賽,而是一場她與另一個自己的博弈,她心中焦躁,卻也不同別人傾訴,只用這種近乎于自虐的方式來發瘋,并從這種激烈的搏鬥中取得快樂。
江承淮在那一瞬間讀懂了她,內心卻悶悶地疼了一下,他叫了她一聲‘囡囡’,低頭擦掉她額頭的汗水:“以後再不許這樣了。”
…
與此同時,薄行簡正在賽車一圈圈瘋狂飙車,和他少年時期的樣子一般無二,男人單手扶着方向盤,大墨鏡一戴,拽到要死,和他一起對着飙的是群富二代,年紀都不大,一開始各個耀武揚威的,誰都不放在眼裏,沒一會兒卻都偃旗息鼓,忙不疊下車求饒。
好幾輛車作弊別車的情況下,薄行簡直接撞了過去,兩敗俱傷,他的額頭不停淌血,卻還惬意的摘了墨鏡去拿煙,下車後手掌向前伸,将那贏來的稀有粉鑽接在手中,眯着眼仔細端祥,心裏想着這要是給殷顧鑲個戒指,她一定會喜歡,他心情愉悅,自然不再與那些人一般見識,棄車而去,大步往外走。
晉烯就在那場地外面觀摩,自從出院之後,他時不時就會咳嗽幾聲,面色在陽光下也更顯蒼白,金絲邊眼鏡鏡片上閃過細碎的光,晉烯笑道:“你知道嗎?阿顧剛剛才加巴西柔術比賽,她的打法太拼命,右手骨折了,你們兩個倒真是般配,在不同的領域盡職盡責地發瘋,彼此都有光明的未來。”
薄行簡聽出他語氣中帶着嘲諷,晉烯罵他,他不在意,但就是不能罵殷顧,于是薄行簡挑挑眉,随手拿了紙巾按在頭頂的傷口上,也嘲諷回去:“怎麽,你最近被江承淮教訓得還不夠嗎?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公司一夜之間全部破産清算,你現在負債累累,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的事情?”
他說完後,內心自然是焦灼無比的,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聽完對方的彙報後,他才松了口氣,若有所思的在路邊坐下。
…
殷顧的傷勢并不重,左手腕雖然骨折了,但江承淮懂這個,只迅速地托着她的腕子向上一拽,就給她輕松地複了位,過程幾乎沒感受到疼痛。
她自己也不在乎這個,她對疼痛的耐受力很高,甚至有一些痛覺麻痹,她的內心安寧了些,魔音穿耳的症狀也稍好了些,那些叨叨叨地聲音被掩埋在心底,暫時壓制了起來,至少一段時間內不會破土而出———她整個人都輕松下來,很快閉上眼睡了個過去,連日來的辛苦訓練耗費了她大量的精神,幾乎都沒怎麽休息過。
…
周一正常上班後,薄行簡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殷顧都沒有接聽,她現在又有些煩他,知道這人必定會在背後跟蹤她,她特地叫江承淮過來接她,一連三天都是如此,這天晚上狂風大作,她一個人睡不着,便想去一樓江承淮的書房找本書看。
棕色的木質房門後面,房間的空間很大,燈光昏暗,空氣裏散發着濃重的油墨氣息,江承淮并不在,伴随着窗外呼呼地風聲,殷顧踢踏着拖鞋四處走動,她仰着腦袋向上看,目光掠過直通房頂的巨大紅木書架,和那一排排燙金地書籍封皮字體,眼花缭亂之際,終于選出一本中意地德文小說,于是順着梯子慢慢爬上去,将那書抽了出來。
她并沒有着急從梯子上下去,而是随意地自上而下,在房間內環顧了一圈,偶然瞥到看到江承淮桌面上有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她剛要移開目光時,又想到了什麽,飛快地下了梯子,走過去細瞧,蠻新的一個紙袋子,就淹沒在江承淮的衆多文件之中,他生意上的事情從不瞞着她,所以也沒有在書房設什麽保險箱,都是敞開放着。
但她對別的文件沒什麽興趣,只是低頭仔細地去看,果然看見那牛皮袋子上寫着兩個名字:顧振東和江利民,顧振東是殷顧的父親,而江利民則是江承淮的父親,這兩位都是記者,在同一個報社工作,互為鄰居,又因為一起暗訪傳銷組織而同時被害身亡,緣分不可謂不深厚。
殷顧有時候想,自己和江承淮關系好,可能也和他們的父親有關,兩位父親在天有靈,自然是希望兒女們能互相照顧,互相幫助,冥冥之中促進了她和江承淮的再次相遇,所以有時候,人真的不得不相信命運。
顧振東遇害的時候,殷顧還小,具體的事情她并不清楚,江承淮沒有媽媽,也沒有親屬,後續的事情都是顧振東的妻子殷眉一個人在處理,她跑到報社門口天天哭鬧,接受各種采訪,都只是為了拿到更多的賠償金,錢財到位之後,殷眉也就不鬧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想過去尋求真相,兇手一直抓不住,成了懸案,她也從不催促。
殷顧後來也去問過母親,父親遇害那晚的具體情形到底是怎麽樣的,但都被母親不耐煩的搪塞過去過去,這件事成了她心中遺憾,她曾經和江承淮講過很多次,江承淮也明白她的心情,可如今終于查到了些什麽,他為何卻不和她分享?
在殷顧心裏着急,也顧及不了什麽,走過去關了書房的門,急切地拆開牛皮紙袋看了起來,她的眉頭越皺越深,半個小時之後,她将那幾頁薄薄地紙張放回袋子裏,輕手輕腳上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裏。
…
一夜未眠,第二天殷顧去到雜志社後,就進周凜辦公室找她幫忙,希望周凜給她批半個月的年假,就當是将之後一年的假期提前休完,想到她最近工作确實太拼命了些,周凜點點頭,輕易就答應了。
殷顧謝過她後,才又說:“周主編,我還有另一件事求你,希望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其他人。”
“是什麽事?聽起來應該挺難辦的,不然你也不會是這副表情。”周凜放下手中的筆。
殷顧想了一下,聲音低了低:“是有關于我父親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父親也是記者,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遇害去世了,就因為去一個傳銷組織裏卧底暗訪,他和另一位記者就被那傳銷頭目給謀害了。”
“如今有消息傳來,那傳銷頭目已經回到國內,近日又開始蠢蠢欲動,幹起了傳銷的老本行,周主編,你應該認識一些資深社會新聞記者,他們那邊可能會有門路,能幫我找到這傳銷組織,并且潛入進去,我也可以出一篇報道,或者暗中錄像什麽的,将這些素材無償交給那位記者作為答謝,只要他能夠促成這件事。”
“那個傳銷頭目是越籍華人,名字叫阮紅河,今年五十三歲,從畫像上來看,他的樣子醜陋身材黑瘦,二十年前,關于他的新聞在電視上播過,應該算是比較出名的逃犯了。”殷顧最後說道。
一直聽她說完,周凜這才思索了一會兒:“阿顧,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法是很危險的?”
殷顧點頭:“我當然知道,但我想搞清楚父親當年遇害的真相,就必須見到這個頭目,聽說他神出鬼沒,有很多化名,就連警方也很難發現他的行蹤,眼下我只有潛入傳銷組織這一條路可走,如果成功,也能替國家做些貢獻,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周凜便不好再勸說,只好答應下來:“那好,那我幫你聯系一下,但不保證能成功,你先等消息。”
…
周凜在第六天傳來消息,說是聯系到一位資深電視臺記者,這位記者常年卧底在各種黑作坊內,經驗豐富,與警方也保持着合作關系,到時候他可以陪同殷顧一起進入這傳銷組織內,二人年齡差二十歲,可以扮作一對父女或甥舅,至于這傳銷組織的蹤跡,他還在尋找之中,可能到時候需要去到偏僻的城鎮或村莊。
聽了這消息之後,殷顧便更加振奮起來,她做事從不考慮風險,一想到終于能夠揭開父親遇害的真相,她整晚都睡不着,并且開始加快轉移物品的速度,把她常用的東西都拿回景觀小區的家裏,然後在那裏打包了行李箱,準備随時出發。
當然,這一切她都是瞞着別人的,尤其是那三個男人。
在這種激動的情緒下,殷顧難免沒有之前那麽心細,她每天都能見到江承淮,卻并未發現男人的神情有任何變化,她就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他叫她提前下班,回家別墅陪他吃飯的時候,她也欣然應允了。
想着兩個人有一周多沒一起吃晚飯了,殷顧還特地去超市買了香槟酒和石榴汁,她上次喝過周凜調得酒之後,就一直戀戀不忘,覺得味道蠻不錯,口感豐富又甜滋滋,比尋常的酒好喝,她小時候有了好東西,就喜歡和江承淮分享,現在也一樣,躍躍欲試想調酒給他喝。
進門的時候,屋子裏電視的聲音開得很響,江承淮在最裏側的中式廚房內炒菜,油煙機的聲音轟隆隆,像是無數團疾風攪和在一起,和沾着水的蔬菜下油鍋,那種震耳欲聾的爆裂聲結合在一起,很有家的感覺。
殷顧換鞋洗手之後,就跑去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她嫌棄油煙會影響皮膚,所以并沒有進去,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就安心了些,跑回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面看電視,又抓起一把瓜子在手裏剝着。
過一會兒江承淮圍着藏藍色圍裙走出來,他彎腰把一盤子糖醋肉擺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抓着她的右手抖了抖,把她手心裏的瓜子都抖出來,放回盤子中,又拿了一杯墨綠色的汁液塞在她手中:“先把這個苦瓜蘋果汁喝了,你最近有些上火,糖醋肉是給你甜嘴巴的,吃兩塊就行了,一會兒還有炒青菜和西紅柿牛腩,這兩個菜清淡些。”
殷顧這幾天确實有些不舒服,她乖乖将那賊苦瓜的苦瓜汁喝掉,趕忙塞了一大塊糖醋肉在嘴巴裏,表情這才舒展了些,過一會兒江承淮炒好所有的菜端出來,兩個人就盤腿坐在地毯上,在矮小的茶幾前吃着飯。
江承淮給她舀了一碗西紅柿牛腩湯,貌似無意地問道:“囡囡,你最近工作很忙嗎?總感覺你忙忙碌碌的,像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有啊,就是采訪多了些,其餘基本都和以前一樣。”殷顧忙着喝湯,頭都沒擡,過一會兒她才又擺手道:“好啦,淮哥,你不是說,以後都不幹涉我的事情了嗎?”
江承淮輕輕将筷子放在桌上:“那也得分是什麽事情,細小的事情我可以放任,但關于你人身安全的大事,我卻不能任由你胡鬧。”
殷顧這時才覺得不對勁,她擡起頭來:“淮哥,你是不是話裏有話,說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改往日的嚴肅表情,江承淮和顏悅色看着她:“就像之前你被晉烯拐到島上那件事,如果我提前管教了你,告誡你不要亂跑,你也不會被困在荒島上那麽多天。”
“你怎麽還在提這件事?大哥,都過去多久了,你咋記性咋這麽好呢?算我拜托你了,你忘了可以嗎?可以嗎!”殷顧松了口氣,緊接着又生氣起來。
江承淮這才笑着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湯汁,哄着她吃了些青菜,并且一再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舊事重提了,兩個人說說笑笑幾句,吃完後江承淮收拾桌子,殷顧去院子裏溜達了一會兒消了消食,然後回樓上洗澡。
關了淋浴頭之後,殷顧隐約聽到房間內有動靜,她就知道江承淮來了她的房間裏面,她穿好睡衣才走了出去,口中抱怨:“淮哥,你以後能不能別總悄無聲息進我房間?像個鬼似的,老是把我吓到。”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這才擡頭望了過去,高大健壯的男人就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将她這房間都襯托得狹窄了幾分。
一身便裝并不足以削減他身上的氣勢,江承淮看着她,一秒,兩秒,三秒———他忽然平靜地說道:“囡囡,在這一周的時間內,你就先不要出去了,別墅裏有吃有喝,你要什麽,我都幫你買,我也會盡量在家辦公,多陪着你的,保證不會讓你感到寂寞。”
他這話已經說得十分明顯了,殷顧把擦頭發的毛巾拿下了:“所以你已經發現了是不是?發現我偷偷在調查我父親的事情,也發現我想要潛入阮紅河的傳銷組織,所以要将我關起來,不讓我出去?”
“是的,我早就發現了。”江承淮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囡囡,你還是太嫩了些,做事難免急躁,阮紅河的蹤跡從十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在盯,現在忽然又有人插一腳進來,我難道不會察覺,不會去調查嗎?順藤摸瓜自然就會查到你這裏。”
殷顧靠在牆邊,揚了揚下巴,态度非常不好:“你知道又能怎樣,你能阻止得了我嗎?淮哥,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撕破臉為好。”
江承淮倒笑了:“這麽看你,還蠻有氣勢的,像一只兇巴巴的小老虎似的,但是,囡囡,我不在意你是否和我撕破臉,我只要你安全就好,那個阮紅河是個極其陰險的人,他那所謂的‘傳銷組織’也并不是個普通的組織,我調查了他多年,卻也不敢輕舉妄動,更別提你這麽一個小姑娘了,你對付不了他的,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那如果我偏要意氣用事了呢?”殷顧盯着他:“淮哥,你明知道我一直想替父親報仇,但為什麽卻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我,甚至還故意暗示我,說那阮紅河已經死了!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也從未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去看待,你認為我是一朵嬌花,一個累贅,一個只配被你呵護在玻璃房中的,嬌滴滴的女人嗎?”
“我不管你怎麽想,但這個決定我是不會改變的,你就乖乖待在屋子裏,等一周後,我徹底處理完了這件事情,再讓你出去。”
江承淮語氣平靜,站起身走到門口,他才又回頭:“囡囡,我從不認為你是嬌花,我只是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想要保護自己的女人而已———你要卧底傳銷組織的這件事,不光我知道,薄行簡和晉烯也同樣知道,他們的想法和我完全相同,所以你不必抱有多餘的期待,只要聽話就好。”
江承淮走出去後,就順手将她房間的門鎖了起來,殷顧聽着那上鎖的聲音,頓時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困籠中的小鳥,她皺皺眉頭,去窗邊查看,果然窗下站了好幾個黑衣服的保镖,正嚴密的把手在那裏:江承淮早就準備好了,他就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關起來。
遠處忽然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一道光沖破黑案,直直地照射在她的窗邊,看着那輛眼熟的重型機車,和那騎在車上一腳踹開保镖的嚣張男子,殷顧眯了下眼睛,忽然覺得事情有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