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兔子 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

殷顧和薄行簡到達中緬邊境的小鎮的時間, 是在兩天之後,這兩天內,薄行簡一天只睡兩個鐘頭, 但他精神很不錯,總是神采奕奕, 實在頂不住的時候,才叫殷顧接替他一會兒。

這地方風景秀麗,又因為物價低,有很多新鮮稀奇的水果, 便吸引了些小情侶坐着鐵皮火車過來旅游, 大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熱鬧,人們将那黃土的小路采得異常夯實, 走上去像在走水泥地。

他們兩個人也扮作是情侶,不過是腦子有些病的大款情侶, 每當路過一個攤位的時候,薄行簡總是停下來, 一邊大聲喊着‘真便宜’, 一邊買上很多,不管是染了色的李子還是路邊采來的小蘑菇, 他挑都不挑, 通通讓人家包起來, 然後扔下一張百元鈔票走人。

就這麽持續了一下午, 晚上兩個人去街邊小店點了一整桌菜, 正吃着呢,就有一對瘦小的中年情侶過來拼桌,兩邊很是投緣,邊聊邊喝一直到深夜, 薄行簡借着酒勁兒,便把杜撰的身世吐露了個幹淨———

N省那邊的富二代,父親是個土大款,兒子愛上家境一般的女孩兒,父親不同意,兒子一堵氣就領着女友跑出來了,兩個人先到小鎮上旅游,然後準備自立門戶,大幹一場賺很多錢給他父親看。

非常合适的誘騙人選,沒什麽社會經驗,有錢,同時又心高氣傲,急于求成,過來搭讪的中年情侶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為了僞裝,殷顧和薄行簡在小旅館只開了一間套房,薄行簡晚上睡在客廳沙發裏,早上聽到有人敲門,他就把被褥都抱進去,然後在拖着腳步,假意打着哈欠去開門。

昨晚上一起聊天的那個瘦小男人站在門口,笑着打趣道:“兄弟,終于起來了啊?敲半天門都不回應,這是在裏面幹什麽事兒呢?”

薄行簡卻有些不高興,一手撐在門框上罵道:“你什麽意思?我幹什麽事兒,輪得到你來操心?!”

瘦小男人急忙賠笑: “兄弟誤會了,誤會了,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咱們都住在一個旅店裏,我就是想找你們一起吃個早飯,順便跟你們聊個事兒。”

薄行簡這才收起怒容,勉強答應下來,這次早飯,是這瘦小男人請得客,席間他自我介紹了一下,說他是從臨縣過來投奔大表舅的,還說他大表舅開了個財富培訓班,管吃管喝,每天專給人講怎麽賺錢,已經有很多個學員出來創業成功,現在寶馬車都開上了,富得不得了。

薄行簡果然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雙方一拍即合,當晚就一起結伴坐上去往培訓班的大巴車。

車子搖來晃去走在險象環生的山路上,殷顧胳膊肘支在前面的椅背上,側頭向外看,內心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完全沒想到,事情居然進展的如此順利,餘光瞧見男人靠了過來,她這才側目,薄行簡對着她眨眨眼睛,他把外面的風衣讓給她穿,自己則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到地方之後,天完全都黑了,車上總共有十多個人,下車後大部分都在彎腰嘔吐,暈車的感覺并不好受,殷顧擡手按了下太陽穴,腦袋暈暈沉沉的,她有些想早睡。

一群人跟着司機走進一棟類似于教堂的老房子內,頭頂的大吊燈在風中打着晃,房間裏都是灰塵,沒有任何的家具,總共也只有三個房間,一個睡覺,一個做培訓,一個是廚房餐廳二合一,除了新人之外,這裏已經有二十多個人住下了,一群人笑容滿面大喊‘加油’,還要辦什麽歡迎大會。

薄行簡根本不管這個,他帶着殷顧往睡覺的那屋裏走,看到滿地的被褥後,就十分嫌棄的挨個往旁邊踢,找了個靠前的角落,給她騰了個位置,又拆了床新被褥,讓她躺下先睡。

他一晚上沒睡,就守在她旁邊,蠻橫無理,異常嚣張,誰進來瞪誰,誰接近瞪誰,弄得剩下的人只能委委屈屈擠在房間的另一側,泾渭分明的在中間留出大片空白。

所以殷顧這一覺睡得還算不錯,半夜的時間,她翻了個身,被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吵得皺起眉頭,薄行簡低頭看見了,他走到對面去,低頭挨個聽,聽到哪個打呼嚕,就捂着那人的嘴,把人都給踹醒了,不讓人家喊,就熬鷹似的讓他們坐着,誰敢打盹就繼續踹。

後半夜的時候,屋子裏打呼嚕的男人們戰戰兢兢坐成一排,實在是忍受不了,全都站起身去客廳睡,薄行簡樂得如此,索性把剩下的人也都趕出去,他也拆了套新被褥,挨着殷顧躺下了。

這種霸道的行徑,很快就被這傳銷組織的負責人知道了,這個負責人名字叫牛五,人高馬大的,滿臉橫肉,聽說來了倆刺頭兒,立刻就要去教訓一下,結果那負責招人的瘦小男人湊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牛五這才擺擺手:“由着他們吧,既然是兩條大魚,那就不能輕易放手,到時候成功收服了,他們會是教主最忠實的信徒,教主也會嘉獎咱們的。”

二人做起美夢來,又暗地裏搜了殷顧和薄行簡的行李,果然從裏面發現很多值錢的首飾和手表,做實了這土大款的身份,牛五便格外對他們另眼看待起來。

殷顧在這傳銷組織裏待了兩天,就基本摸清了這組織的基本規律,每天三次培訓,內容基本都是在洗腦,要求底下的人大聲的喊口號,然後讓大家聚在一起訴說自己的身世與委屈,淚流滿面之後,繼續站起來激憤的大聲嚎叫,為的就是擊破人的心理防線,重新塑造出病态的人格。

然後在第四天的時候,牛五走上臺來,把一直蒙在牆上的黑布扯下來,露出一副巨型的人物畫像,畫上的人是個黑黢黢的中年男人,背後上又不倫不類添了幾道光,搞得像個神仙似的,牛五說這人是紅河教的教主阮紅河,天生擁有神力,能夠實現人的心願,越是虔誠的人,越能實現心願,又叫底下的衆人試着許下一個小願望,寫成紙條放在箱子裏。

殷顧在下頭聽着,越聽越好笑,她倒是也寫了心願,內容是讓這牛五瘸一條腿,第二天的時候,果然就見這人面露苦色,走路一瘸一拐起來。

剩餘人的願望不外乎就是發點兒小財,身體健康之類,好實現的願望最後都實現了,至于幾個有些難度的願望,牛五就說是施願之人的心不夠誠,反正總有理由。

一群人整天吃住都在一起,情緒都是能互相影響的,沒過多久,這個傳銷組織的學員便都‘信奉’了這個紅河教,心甘情願出錢出力之外,大部分人都在給自己的親戚朋友打電話拉人,只是發財了,讓親戚們來投奔。

殷顧和薄行簡也拉了個人過來,就是那個資深記者,随便給他編了個名字,說是殷顧那邊的親戚。

牛五似乎是有些急躁了起來,連真假都沒怎麽查,只要是有人過來,他就直接接收,像是背後有狗在追着似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一切都進展得非常順利,順利到殷顧都起了疑心,沒人的時候,她就皺着眉頭問薄行簡:“诶,你說實話,是不是找了個劇組,特地把我領過來,跟我這兒演戲呢?”

薄行簡就笑:“阿顧,你知道牛五他們為什麽會這麽着急嗎?”

殷顧最讨厭別人跟她賣關子:“你要說就趕快說,不說拉倒。”

薄行簡這才解釋道:“其實有時候,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都陷到這種地方了,江承淮和晉烯這兩個人,怎麽可能不幫你?再加上警方,這三股力量合在一起,阮紅河自然招架不住,他恐怕又要效仿多年前的做法,準備撈一大筆錢然後跑路了,不出三天,他就要召見忠實信徒進行籌款了,咱倆肯定也在名單之中,你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此時二人站在正站在房頂上晾曬衣服,刺眼的眼光曬得人睜不開眼睛,殷顧用手遮在額前,她眯眼向上看時,發現自己的掌心被陽光穿透,變得微紅耀眼起來,人在這陽光下,難免頭暈目眩,她靠着牆邊坐下來。

薄行簡坐在她的身側,用衣服替她擋着太陽,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阿顧,我好像從沒有跟你提起過我的父親,他是個嚴苛到近乎變态的人,以暴力為樂,我從小沒少挨他的打,疼痛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我都懶得記起來,而我這輩子最痛恨他的一件事,也是記憶最清晰的一件事,就是他把你送給我的兔子給紅燒了,還逼我吃完。”

“那只套圈套中了的兔子嗎?”殷顧也記了起來。

“是的,他應該發現了這兔子是女孩子送給我的,也知道我很在意這兔子,所以故意燒了菜來給我下馬威,如果後來我不和你分手,那麽下一個遭殃的就會是你———

阿顧,和你說這些往事,并不是我想洗白,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我其實早就喜歡上了你,只是我沒發覺而已,這樣的喜歡驅使着我,讓我瘋狂的與父親對抗,又親手将他送入監獄…我有時候總在想,如果那只兔子沒有被殺掉,那該多好,那樣咱倆就可以慢慢培養感情,我也不會用那樣簡單而粗暴的方式傷害你。”

薄行簡說完這些後,就陷入了長久地沉默,随即他又自嘲地搖搖頭,将自己前面的說法全部推翻:“不,不是的,即便咱們那時候不分手,感情也注定不會美好,不懂愛的人,也不會懂得尊重,那時我居高臨下看着你,将你當成我的附屬品,或是一個花瓶,從不肯承認你的獨立與魅力。”

殷顧卻笑了:“那現在呢?”

“現在?”薄行簡認真地想了想:“現在我是你的附屬品,咱們位置颠倒,我甚至可以接受你身邊存在着另外兩個虎視眈眈的男人,我不敢争鋒,不敢吃醋,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就十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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