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幼君,好久不見

自打娘親離世,殷序都記不清楚自己這些年挨了多少頓打,起初他還會解釋兩句,後來發現解釋沒用。父子之情都抵不過繼母幾句輕飄飄的話,自那時起殷序便不再解釋了。

但殷序的不解釋也坐實了許多事,許多不該背的鍋也背了,開始還會委屈,慢慢的就習慣了。

就如此時宜春侯拿着慣用的鞭子打在他身上時他也不覺得有多悲傷多難過了。

疼的越厲害,心底的絕望就多一分,何必去計較。

然而殷序如此态度瞧在宜春侯眼中卻是冥頑不靈的表現,再加上林月娘在旁邊時不時的勸上兩句,宜春侯越發的生氣,鞭子揮舞的就越發的急促。

“你可知錯?”宜春侯到底上了年紀,抽打片刻便覺得胳膊酸軟,但作為一個父親,斷沒有在子女面前示弱的時候,只怒視着殷序,希望他這兒子能浪子回頭。不說與大兒那般保家衛國為家門争光也好過如今只知鬥雞走狗人嫌狗憎。

殷序背部火辣辣的疼,想他當初也是一追求自由的青年,如今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只是穿越大神坑他,古代的社會哪是他能憑借一己之力能夠改變的。

他費力的擡頭看着宜春侯輕笑,“我哪裏做錯了?”

“你竟還不知錯!”宜春侯恨的咬牙,鞭子又揮舞下去,“早知你如此冥頑不靈,當初就該讓你……”

“讓我與大哥一起上戰場死在戰場?”殷序早知宜春侯會如何說,譏諷道,“若早知有了後娘便有了後爹,我的确不該留在京城,哪怕跟大哥死在戰場,也好過與爾等做家人!”

“逆子!”宜春侯盛怒,揚起鞭子便要打下去,殷序閉上眼笑道,“打吧。”

“侯爺!”林月娘給殷烈使個眼色娘倆齊齊上前抱住宜春侯,“使不得啊,他只是個孩子啊。”

“孩子?”宜春侯看了眼毫無悔意的殷序卻更加憤怒,“誰家會有十八的孩子,閃開。”

宜春侯輕輕一抖,娘倆便順勢被抖開了,轉瞬間宜春侯的鞭子便朝着殷序早就殷紅的背部打去。

卻在這時門口位置突然飛來一物正打在宜春侯的手腕上,宜春侯手腕吃痛,鞭子竟直接掉落在地,他登時大怒,“來人,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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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個什麽刺客。”

清脆中帶着笑意的聲音由遠及近,就着院中挂着的燈籠,院中諸人看清楚來人。

一身火紅衣衫,身姿曼妙,一張臉更是張揚又美貌,除了京城鼎鼎有名的樂平郡主覃幼君又能是誰。

宜春侯和林月娘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俱是驚訝,然而轉瞬後兩人又默契的看向殷序,在他們的印象裏覃幼君也曾這般闖過宜春侯府,但那時殷序招惹了覃幼君,使得覃幼君下床後第一件事便是單槍匹馬沖進宜春侯府将殷序揍了個人仰馬翻。

事情過去不過一年有餘,衆人的記憶非常深刻,所以在此時宜春侯毫不懷疑是殷序在今日的宴席上不光是打賭鬥雞這麽簡單,定是有其他招惹覃幼君的地方。

其實不光宜春侯夫妻覺得驚訝,就連被打的渾身傷痕的殷序也是驚訝,他趴在長凳上眯着眼朝覃幼君看去,笑了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閉嘴!”宜春侯回身怒喝。

哪怕與雲國公再不和,覃幼君也是郡主。以前有長子殷庭軍功在身光耀門楣他尚且能與雲國公一鬥,如今長子已然過世,他們宜春侯府又沒有頂梁之人,日後沒落也是不可挽的結果,在如此時候他們又如何招惹得起覃幼君。

覃幼君嫌棄的瞥了眼宜春侯,手裏提着鞭子繞過礙眼的三人到了凳子前,目光掃過殷序的後背,輕笑道,“疼嗎?”

殷序覺得姿勢有點丢人,想挪動一下起來,卻扯動身後的傷頓時疼的龇牙咧嘴,“你說疼不疼。”

“嗯,”覃幼君眼角含笑還伸手戳了戳,見殷序疼的直冒冷汗這才點頭,“好像是挺疼的。”

殷序還未怒斥就聽覃幼君道,“知道疼你怎麽不知道跑?長兩條大長腿就為了好看的?挨打的時候都不跑,你莫不是個傻子?”

聽了這話殷序更加抑郁,他哼哼唧唧道,“跑又能跑到哪去,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嘲諷的笑了笑,“只要他想打,哪怕我半月不歸回來一樣挨打,所以還跑什麽?”

如此明目張膽的指責令宜春侯面色不佳,“不知郡主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覃幼君直起身子看向宜春侯道,“侯爺,沒事我不能來嗎?”

宜春侯對她的無禮頗為不悅,他皺眉,“郡主既然要來訪,也該懂得禮數提前遞拜帖……”

“遞拜帖?”覃幼君輕笑,“我是來救人的,等我遞完拜帖人也被你打廢了,我還來做什麽?替侯爺為兒子收屍嗎?”

“放肆!”宜春侯如今固然畏懼雲國公府,固然覃幼君是郡主,但也容不得她如此無禮,他好歹是個長輩,覃幼君竟如此無禮當堂頂撞于他,讓他如何不着惱。

旁邊林月娘輕輕扯了扯宜春侯的衣袖,低聲勸道,“侯爺,郡主肯定不是這個意思,您別生氣。”

“我就這意思。”覃幼君像是剛看到林月娘一樣,驚訝道,“呀,您哪位?我以前怎麽沒見過您?長的還湊合,就是褶子多了些。”

一句話令宜春侯臉色更加難看,林月娘面色慘白。

林月娘容貌不差,心思玲珑,不然也不會将宜春侯籠絡在手裏這麽多年。但唯獨一點,她的身世不好,小門小戶上不得臺面,當年還是因賣身救母結識的宜春侯。

當年宜春侯以為救了人便再無瓜葛,誰知後來林月娘多次找上宜春侯,一來二去兩人有了情愫便被宜春侯養在外頭生下兒子,後來殷序母親病重去世,宜春侯守了一年便将林月娘娶進門直接成了殷夫人。

宜春侯這些年也曾奔走就為了給林月娘冠上侯夫人的名分,但大周在民風上雖然開放,在這種事上卻不含糊,當初因為此事宜春侯被言官彈劾,朝廷擔心此事會讓殷庭不悅便壓了下來,如此便一直未能如願。

也因此林月娘哪怕如今是宜春侯府的女主人,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被朝廷認可,更不會被京城侯門女眷所接待。

覃幼君原本身份就高貴,若是林月娘有侯夫人的稱號興許能在宴席上相見,但偏偏林月娘沒有侯夫人的稱號,所以此時就尴尬起來。

林月娘聽的出來覃幼君是故意給她難堪,頓時淚盈于眶悲傷不已。

林月娘委身宜春侯時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如今殷烈剛過十五,林月娘也就三十歲出頭,平日保養得宜瞧上去自然有一股風情。

她一哭,宜春侯便心疼不已,瞧向覃幼君時便不覺帶了怒意,“雲國公好歹是國公,竟是如此教導女兒的。”

覃幼君挑眉笑道,“我雲國公府教導子女都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能打的時候就打,打不過或者不能打的時候就跑,從來沒有白白挨打的道理。另外家父雖然是粗人,但是對待子女卻是疼愛有加,我們兄妹四人從小更未挨過一次打。哪像侯爺教子有方不分青後皂白便将人打一頓,知道的您是教導兒子做人的道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巴不得打死對方呢。”

宜春侯冷哼,“這是我們宜春侯的家事,還輪不到郡主替我們做主。”

“啧啧。”覃幼君都不想理這樣的狗男人,她回頭,伸出塗着蔻丹的手指戳了戳殷序的臉,“這張臉怪好看的,幸虧沒打臉,不然往後娶媳婦都娶不着了。”

殷序沒料到覃幼君不光替他說話與父親頂撞,還像個流氓一樣戳他臉。

一瞬間殷序有些不自在,他挪了挪臉道,“這事你莫要摻合,我都習慣了,反正也打不死。”

“這習慣可不好。”覃幼君扒拉着手指頭嘆氣道,“我這人最看不得仗勢欺人的事兒了,況且這事兒似乎有點關系?”

覃幼君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問的殷序,殷序無賴一笑,“這可我不知,我到現在都不知為何挨打,沒法回答郡主的問題請郡主見諒。”

殷序這樣說倒是在說宜春侯不分青紅皂白打人了,宜春侯頓時氣惱,擡起鞭子又想打人,可觑了覃幼君一眼又将鞭子收了回去,有外人在場再打下去傳出去也該說他宜春侯氣量小了。

宜春侯道,“如此便勞累郡主走這一遭了。”

覃幼君擺手,“不打緊。”她環視一圈四周,疑惑道,“不過你們侯府的待客之道實在上不得臺面,本郡主來這時辰竟連一盞茶都喝不上,實在凄慘。”

這話說的宜春侯面色漲紅,林月娘面上也不好看,剛想喚人上茶,覃幼君已然轉身,“時候不早,本郡主就先回去了。”

說着覃幼君又返回,蹲在地上看殷序,“可得保護好你這張臉啊,不然臉沒了我可不想跟個醜八怪鬥雞。我還等着你叫我姐姐呢,回見。”

殷序眨眨眼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樂平郡主到底什麽意思?

別說殷序沒明白覃幼君的意思,就連覃幼君自己也沒搞懂為何要走這一遭。

回到國公府卻見大門外停着一輛眼熟的馬車,覃幼君繞過馬車剛要進去,卻不想馬車中的人率先叫了她,“幼君。”

男子的嗓音溫和讓人聽了如沐春風,但此時覃幼君聽了這人聲音只覺諷刺。

男子素白的手撩開車簾,桃花眼中尚且盛着溫柔的笑意,“幼君,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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