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更合一(有紅包)……
覃幼君上輩子是個标準的理工女, 但即便是理工女對談戀愛這件事也有一定的認知。
比如情人間互送禮物,比如情人間哪怕相隔兩米也要寫情書。這是浪漫,也是維系感情的方法。
而且在她的認知裏, 女生多半害羞,男生會主動一些。但現在情況是她要娶個夫婿回來。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帶入到那個應該主動的位置上來。
她覺得殷序在宜春侯府不如她自在, 她覺得殷序在宜春侯府受苦受委屈。而且兩人的這段感情開始的有些莫名其妙,并不像後世男女談戀愛那般整天黏在一起。覃幼君覺得他們的感情需要維系。
所以她絞盡腦汁用盡畢生精力寫了一封情書讓玉芝親自送了過去,以示她對殷序的重視。只是沒想到殷序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在那個很有分量的匣子裏只有一封書信,打開一瞧果然是封情書。
啧, 覃幼君唇角不由彎了起來,她就知道,她和殷序骨子裏其實是一類人, 兩人又都有後世的經歷,以後相處起來肯定很有意思。
太沖動了,沒有半點文采的人竟然寫情書!兩相一對比, 簡直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聽說殷序給你送了禮物,讓我瞧瞧。”覃幼鳴跑的很急, 一進屋子目光便落在那匣子上,眼睛頓時都亮了。
覃幼君趕忙将信收起來, 怒視覃幼鳴道, “出去!”
覃幼鳴倒是沒注意到信封, 反而眼珠子黏在匣子上挪不下來了, “啧啧,這匣子,似乎是個大師之作啊。你若無用不如送我?”
“送你個粑粑。”覃幼君啪的把匣子放下,提起放在一旁的馬鞭朝覃幼鳴甩過去。
覃幼鳴一蹦三尺高, “你這是謀殺親哥。”
“殺你個粑粑。”覃幼君看信正看到感動之處,沒想到被這混球哥哥擾了這心境,哪肯給他好果子吃。
她喊出這一聲,鞭子也朝覃幼鳴甩過去,覃幼鳴不得不收回目光遺憾的蹦出去了。
覃幼君将門關上,看着那封信臉上露出一抹笑來。
殷序,還怪有意思的。
Advertisement
寫的情書還挺帶勁,不光将兩人相識的過程寫的感天動地,甚至把她揍他那一段都寫成了打是親罵是愛,就連她讓他叫姐姐這一段兒都寫的感人肺腑,她甚至都懷疑殷序上輩子是個情聖了。
只是看了殷序這文采斐然的情書,再想想自己寫的情書,頓時有些後悔。她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希望殷序不會笑死才好。
眼下她懷疑的情聖也拿到了覃幼君送來的情書,只不過殷序看到上面寥寥數句的情書,笑的前仰後合再也抑制不住。
“你貌若潘安,你美過李玉,你是天邊的雲彩,早晚一天成我盤中餐。”
“什麽鬼?”只有四句的情書讓殷序看了不下十遍,看一遍笑一次,甚至他懷疑是覃幼君故意安慰他逗他笑的了。
元寶站在門口再一次往屋裏瞅了一眼,覺得自家公子似乎得了失心瘋,肯定是這樣了。
“公子,侯爺那邊傳話讓你過去一起用膳。”元寶生怕自家公子真的瘋了趕緊提醒道。
殷序不滿的瞥他一眼,笑容斂去,“知道了。”
他爹這是吃錯藥了嗎,居然主動讓他過去一起用膳。難道是他的老丈人今天來說了什麽話不成?
殷序小心翼翼的将這情書疊起來放到匣子裏然後上了鎖,連衣服也沒換徑直帶着元寶往正院去了。
此時正院也是一片寂靜,林月娘母子倆連同府中兩位庶出姑娘殷曼曼和殷倩倩都圍坐在桌前。林月娘母子一左一右坐在宜春侯旁邊,像兩大護法。
與林月娘母子的好心情不同,殷曼曼兩個大氣也不敢出,瞧見殷序進來,兩人不由動了動,有些為他擔心。
林月娘這些年只生了殷烈一個,殷曼曼是和殷倩倩的親娘都曾是宜春侯的小妾,如今一個病死一個卧床不起。兩個姑娘爹不疼,娘不行,在殷府一直是透明人的存在。
只是今日竟被叫來一起參加家宴了。
殷序不由挑了挑眉,進去後非常敷衍的朝宜春侯施了一禮,“父親。”
宜春侯也不指望他會對林月娘行禮,便隐忍着怒氣道,“坐吧。”
殷序大大咧咧的坐在,一邊是殷曼曼,一邊是殷烈,殷曼曼看了二哥一眼有些擔憂,但她什麽都不敢說。
位置不錯,殷序拿起筷子像剛瞧見桌上沉悶,便道,“不是說用膳?你們不吃?”
宜春侯眉頭皺起,不滿的看向他,“這就是我教你的規矩?”
“你教我的規矩?”殷序不由嗤笑,“您教過我?什麽時候,我怎麽不記得。什麽時候教過,要不您提醒我一下?”
“你!”宜春侯啪的一聲把筷子放到桌上,整個人呼吸都急促起來。
林月娘趕緊給他順氣,然後對殷序道,“二公子少說兩句,別氣你爹了。他是你爹,你何必非要氣你父親呢。”
殷序面無表情看向她,“你是誰?對了,我娘的嫁妝給我補齊了嗎?”
“混賬。”宜春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你以為你要入贅雲國公府,有雲國公府給你撐腰你就了不起了?”
殷序看着他臉上笑意更勝,“那當然,兒子是入贅覃家,相當于嫁去覃府,等日後死了也是覃殷氏,殷這個字只能排在覃字後面。而且不管是老丈人還是丈母娘,的确都比您牛逼,他們自然是我的依仗。”
他的話絲毫不留情面,将宜春侯氣的臉上青白交加險些發瘋,他怒不可谒,指着殷序的手指也開始顫抖,“你、你、你這個不孝子。”
“對,我從小到大都是不孝子。”殷序慢悠悠的夾了菜吃了一口,才道,“在你眼裏只有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殷烈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孝順兒子。我大哥只是殷家高震門庭的兒子,我是不孝子,只有這個在你跟前會喊爹會說好話的才是好兒子。”
他站起來與宜春侯對視,雙眸中沒有一絲的感情,“我們的父子感情,早在你趁着我娘屍骨未寒就娶了這女人進門時就盡了,早在你一次次不分青紅皂白的鞭打中就盡了。一直未曾管過我,您又有什麽資格說我不孝子。都說父慈子孝,您對我慈過嗎?”
“你、你!”宜春侯眼皮一翻就要暈倒,殷序嘆了口氣道,“這麽容易暈,又要說我不孝了。”
“逆子!”宜春侯大怒,一把将桌子掀了。
殷序呼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生怕菜湯灑在身上,“瞧瞧,這力氣還不小,說明身體不錯。”
殷曼曼和殷倩倩早就吓得躲在一旁了,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說。
林月娘早在殷序指責她的時候就哭哭啼啼好不凄慘,“我為殷家生兒育女,辛苦操勞十幾年,到頭來竟被指責說兒子不是侯爺的,我活着有什麽意思啊我。”
“您若不想活我可以送您一根麻繩,将繩子往房梁上一挂,腿一蹬,您馬上就能實現不活的願望。”
憋屈了許多年,殷序從未像今日這般痛快過。說他仗覃府的勢也好,說他不孝也罷,他都不想再忍下去了。
而且他發現怼這一對渣男賤女實在痛快。
林月娘聽到殷序說出這話渾身都忍不住發冷,尤其殷序似笑非笑的模樣更讓她心生懼意忍不住瑟縮。
殷序朝門口走去,突然回頭道,“千萬別忘了我娘的嫁妝,另外我的嫁妝也得準備一份喲,別到時候丢了宜春侯府的面子,丢面子我是不在意的,就看你們在意不在意了。”
對這個家殷序早些年剛穿來時也是很有依戀的。上一世他是孤兒,到了這裏有疼愛他的娘親也有溫和的父親,還有個酷酷的哥哥雖然不喜歡說話但對他也非常好。
可這樣的幸福只維持了幾年,林月娘挺着大肚子找到宜春侯府求他娘給一條生路,接着他娘因為怒火攻心病倒,不過一年的功夫,曾經漂亮健康的娘便沒了。
之後母親去世不到一年宜春侯便大張旗鼓迎娶林月娘,再然後他對這個家就再沒了依戀,僅存的父子之情也在一次次的鞭打中煙消雲散。
當年大哥才十五歲就跟着朝廷軍隊出征去了西北,大哥以為只要他勤奮拼搏為宜春侯府掙個前程父親會善待他的弟弟,可惜天不遂人願。後來殷庭回過一次京城,當時殷序才十四歲,哭求着大哥帶他一起離開。
然而殷庭卻道,“我不能沒了母親再沒了弟弟,你是娘的希望,哪怕做一個纨绔,也不要去戰場。”
戰場多危險,他自然清楚,所以殷序又被留在了京城,然後成了一名纨绔。
那次相見是他們兄弟最後一次相見,再見時曾經意氣風發的兄長只剩一捧骨灰。
殷序一點都不後悔這樣對待宜春侯,因為宜春侯就不配做一個父親。多少次大哥寫信回來,父親只會覺得欣慰,為有這樣的兒子自豪,卻從未真正的關心過兒子是不是在戰場上有危險。
等大哥死在戰場,他的父親說的第一句話是:“殷家怎麽辦?”
沒人在乎他兄長的死,那他為何要在乎殷家。兄長要他好好的活,那他便好好的活,做一個幸福的男人。
殷家容不下他,那他就去覃家,該死的殷家就去見鬼吧。
殷序出了正院看着漫天的星辰,突然忍不住笑了。
待過幾個月他便能離開這裏,再也不用看着他們虛僞的臉了。
正院花廳裏傳來林月娘大聲的哭嚎還有瓷器落地的聲音,宜春侯府又人仰馬翻了。
回到房間殷序忍不住又拿出那封情書出來,字寫的歪歪扭扭,情書也寫的亂七八糟。真不知道覃幼君那幾年在女子書院學了什麽,難怪京城中有傳言覃幼君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看來傳聞也是真的了。
一夜好眠,覃幼君一起來就去找父母詢問去提親的事,玉陽長公主忍不住笑,“你就這麽等不及?”
覃幼君在這事上向來不知道害羞怎麽寫,直言道,“我不是擔心那位……”她指了指皇宮的方向,“萬一哪天……是吧。”
如今皇上多日未曾上朝,朝堂上這些天全是太子在處理朝政。
朝堂上哪怕太子占了主位,但不代表其他皇子就能安分守己乖乖做一個皇子。
歷朝歷代便有黨派之争,太子在外的名聲哪怕再好,可卻沒有子嗣,而三皇子四皇子幾個兄弟府中多則三五個,少則一兩個,沒有哪個像太子一樣連個女兒都沒有的。
賢德是好事,若是沒有子嗣那所有的優勢都将變成弱勢。
太子和曹皇後汲汲營營多年,哪肯因為這事就功敗垂成。所以如今皇上病危,到底如何病危誰又能說的清楚。
反倒是之前風頭不錯的三皇子最近蟄伏起來,在朝堂上也并未與太子争鋒相對。反常即有妖,玉陽長公主明白這個道理,太子和曹皇後也明白,這種時候得罪宜春侯或許可以說形勢所逼,但得罪玉陽長公主夫妻就不是那麽明智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焉知玉陽長公主沒有後手。
若是早個十幾年玉陽長公主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少不得選個合心意的皇子去做皇上。
可這十幾年皇上哪怕對他們夫妻再好,對他們也有所防備,雲國公從手握重權到如今也只是做着可有可無的職位。
皇上怕什麽,怕的就是玉陽長公主再一次出手,畢竟如今的皇子們都是他的兒子。
所以玉陽長公主哪怕惱恨,如今也是有心無力,雲國公面上光彩,可實際上也無力抗衡太子,若非這次太子自己色令智昏,雲國公府如何能讓宜春侯答應殷序入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現在懿旨已下,這婚事只要不出意外便是鐵板釘釘的事,哪怕覃幼君不說,玉陽長公主也已經着手準備了。
有些事宜早不宜遲,牽扯到自己女兒身上,還是早做準備好,起碼在兩個兒子去西北之前将二人婚事定下才是。
“聘禮這邊早已準備,只需要挑個好日子便能過府下聘了。”玉陽長公主說着說着突然笑了起來,“你是怎麽說服殷序入贅咱們家的?”
覃幼君擺弄着桌上的茶具,說,“我沒說服他,是他自己問我他入贅可不可以。”
“就殷家那情形,他願意呆着才怪。”雲國公府臉色帶着嘲諷之意,“昨日我去宜春侯府時,那林氏一派當家做主的模樣,待我提及世子之位殷序不會要時更是雙目放光,少不得在宜春侯身上下功夫了。”
雲國公自來瞧不上這樣的女人,對殷家二人更是一點好印象也無。他笑了笑又道,“不過殷序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入贅咱們覃府,說明他心性比較堅定,他日未嘗不是可造之材。”
一旁玉陽長公主也贊同,“是這個道理,不過即便他一無是處,只要幼君喜歡也無所謂。”她沒說的是,但凡女兒喜歡,哪怕日後女兒有了其他喜歡的男子帶回來豢養便是,從古至今豢養男寵的公主郡主向來不少,她與雲國公夫妻恩愛自然不會豢養,但女兒卻可以。
覃幼君着急這事兒,催着玉陽長公主趕緊挑日子去下聘。
最後玉陽長公主耐不住她的催促,挑了八月十六,等到這日便去殷家下聘。
因着侯門公子入贅這事實在新鮮,使得這事兒在京城傳揚了半個月也未能消停下去。
一些識得殷序的纨绔,三五不時的去宜春侯府上想要一探究竟,但最後都被攔在門外,就連殷序也不能出府去。
說到底是宜春侯嫌這事丢臉,生怕殷序出了門去嘴上沒個把門的胡言亂語。
覃幼君也有幾日未能見到殷序,這日便騎馬直接上了宜春侯府的門。
宜春侯如今領着朝廷的閑職,每日幾乎都在府中,聽聞覃幼君來了,臉色難堪的緊。
“去跟郡主說,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已經被下旨賜婚如今也未成親,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管家觑着宜春侯發青的臉色,顫聲道,“侯爺,人已經往二公子的院子去了。”
宜春侯一個踉跄,吓得管家趕緊将人扶住,聲音中帶着怒氣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管家也算看着殷序長大的,到了如今地步也只能無奈勸道,“侯爺,老奴在侯府幾十年了,容老奴給二公子說一句公道話。”
宜春侯看了他一眼道,“你說。”
“二公子他苦啊。”老管家眼淚都掉了出來,“這些年您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什麽樣的父子感情能不被打個幹淨?同樣都是侯爺的孩子,可您曾動過三公子一個手指頭?”
宜春侯震驚的看着老管家,不可置信道,“連你也指責我了?”
老管家嘆息一聲,卻道,“侯爺不願聽老奴也就不說了。”
積年的管家是瞧着宜春侯府是如何落寞的,也是親眼瞧着自家侯爺如何聽信婦人之言。不過作為下人,管家只能适當的提兩句,主家不愛聽,自然也就不說了,否則最後的一點情分也靠不住。
覃幼君不是第一次來宜春侯府,對府內的路非常熟悉,所以她到門口讓人通報一聲也真的只是通報一聲,根本不等主家同意就直接騎馬入府。
覃幼君的嚣張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林月娘聽到消息帶人出來的時候覃幼君已經到了殷序的院子外頭。
林月娘想了想吩咐道,“去,讓人準備吃食送去二公子的院子,可別怠慢了郡主。”
這些天她一直回想雲國公話裏頭的意思,越想就越興奮。宜春侯府夫人的名號她肖想了多年,宜春侯府世子的名號她就想了多少年。如今雲國公的話陡然讓她想通了,殷序一旦入贅便不再是殷家人,侯爺就只剩烈兒一個兒子,到時不立他為世子又能立誰。
況且覃幼君是郡主,雲國公府家大業大,她是傻了才在這時候得罪他們呢。
覃幼君本以為殷序這多時日未出門是會很難過,誰知站在院子外頭就聽見裏頭大公雞咯咯的叫聲還有殷序的笑聲。
特麽的說好最後三只已經送到她那兒的呢?現在這只又是哪來的?
覃幼君感覺受到欺騙,到了院子門口翻身下馬,一腳踢在院門上,院門發出咣當一聲響。
裏頭一人兩雞玩的正開心的殷序突然愣住,“誰?”
覃幼君勢必要人贓俱獲,所以站在門口就是不吭聲。
而殷序還以為是宜春侯,就在原地不動,“您回吧。說破嘴,我也會入贅的。”
覃幼君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便開口道,“開門。”
殷序一怔,這聲音怎麽這麽像覃幼君?他目光掃過戰雞頓時受了驚吓,連忙道,“你等一會兒,我還沒穿衣服。”
說着手忙腳亂叫過元寶趕緊将戰雞給藏起來。
元寶抱着兩只公雞找地方躲藏,可公雞哪可能聽話,從他懷裏蹿出,直接奔着門口去了。
覃幼君道,“我數一二三,不開門我就砍門了。”
公雞的叫聲藏都藏不住,殷序哀嘆一聲,認命的去開了門,他咧開嘴露出一抹怪異的笑來,“郡主……”
“我似乎聽見了公雞叫聲。”覃幼君将馬栓在門口信步進了殷序的院子,兩只公雞正叫着鬥在一處。
殷序笑的越發尴尬。
覃幼君道,“你不是說最後三只都送我那裏去了,這兩只哪裏來的?”
“呃呃,剛買的。”殷序打死都不會承認這兩只是他僅存偷藏下來的公雞,只斬釘截鐵道,“剛買來的,還沒得空給你送去。”
“嗯。”覃幼君有些滿意,大手一揮道,“那正好,今天中午一并烤了算了。”
“什麽?”殷序捂住胸口,心疼的無法呼吸,可瞧這覃幼君,殷序又不得不答應,“……好。”
覃幼君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信步在他的院子裏打量。
之前來過一回可沒仔細看,如今再仔細一瞧方覺這院子的荒涼。
這院子是殷序自小住的地方,院落并不小,可如今偌大的院落卻只有元寶和元進兩人在伺候,院子裏有一個老仆和婆子做粗活漿洗的工作,竈房裏一個年老的婆子負責膳食。
依着宜春侯府公子的身份,這實在有些寒顫了。
再瞧瞧這院子,許是多年未修繕,有幾處瓦片碎了也未更換,四處透着蕭條。反而是這兩只公雞給這院子帶來了一絲人氣。
覃幼君看着那兩只公雞,突然有些不忍心殺了。她能來陪他一次兩次,但不能日日在此,如今的殷序如同養在深閨的女兒,院子也不踏出去一步,這公雞可不就是他的玩伴。
元進從屋裏搬了凳子又擦拭幹淨,殷序做個請的姿勢道,“不知道郡主過來,未能好生招待。”
說着又指揮元進泡茶端水,又回屋翻撿有沒有能招待人的東西。
覃幼君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頓時皺了眉。
茶非但不好,而且還是陳茶,她未來的夫君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
瞧見她皺眉,殷序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不是茶的味道不好?”
覃幼君點頭,“的确挺不好。”
殷序倒也沒覺得尴尬,只道,“等我拿到我娘的嫁妝我買最好的茶葉招待郡主。”
“你娘的嫁妝?”覃幼君疑惑,“你娘的嫁妝沒在你手裏?”
殷序搖頭,譏諷道,“父親當年以我兄弟二人年幼為名将我母親嫁妝交給林氏打理,再後來要時更是直言我不孝父母直接将我打一頓。”說着他笑了笑,臉上混不在意,“其實我都知道,這幾年府裏外強中幹,我娘的嫁妝也被動用不少。也就是去年我大哥戰死朝廷給了撫恤能貼補一二。不過我已經說過,我既然要入贅,那我娘的嫁妝就該還給我。”
“他們能給?”覃幼君看他,“要不要我幫忙?”
殷序點頭,“需要你幫我給忠義侯府遞封書信。”
覃幼君自然應下,“你只管寫,我去送。”
殷序當即回屋書信一封遞給她,“我外祖和舅舅性子剛烈最瞧不上我父親,當年因我母親亡故氣憤難當,來府中讨要公道反而被父親倒打一耙說我母親善妒不配為人妻,我外祖和舅舅憤怒,這些年直接與侯府斷了聯系。當然我偶爾也會去看望他們,到底比以前生疏許多。你去之後盡管找我外祖母,我外祖母心軟,必定會幫我讨要嫁妝的。”
覃幼君從不知這中間竟有這麽多彎彎繞繞,不過也說明這宜春侯的确是個渣男,和林月娘倒是渣男賤女合适的很。只可憐殷序這些年獨自一人在這狼窩生存,至今還能保持如此心性,已經實屬難得。
将書信藏好,覃幼君問他,“還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嗎?”
殷序想了想,然後搖頭,“沒有了。”
覃幼君點頭,突然道,“你寫的情書不錯。文采斐然。”
殷序立即翹起尾巴得意道,“那當然,雖然我沒讀過幾年書,可小爺天賦異禀,文采卓然,若是一直念書,考個狀元也不在話下。”
“考狀元?”覃幼君唇邊抿着這話,突然靈光一閃,“這可是你說的,日後興許真有機會。”
殷序臉上的笑一頓,“什、什麽?”
“考狀元啊。”覃幼君笑的開心,“既然文采卓然,那日後就考個狀元吧。”
她一句話給殷序日後的生活做了定論,殷序卻如遭雷劈。
他趕緊站起來道,“我去給你抓雞烤雞。”
還真別說,吃了幾回覃幼君烤的雞後他一直惦記着,那滋味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不用了。”覃幼君搖頭,“我今天不想吃雞了,就留着給你作伴吧。”
“哦。”殷序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遺憾,目光落在兩只精神抖擻的大公雞身上時莫名的就覺得這倆貨已經成了烤雞的模樣。
其實挺饞的。
不過殷序又反應過來覃幼君的意思,頓時覺得感動。她這是關心他,怕他在家無聊啊。
殷序心中對覃幼君的喜歡不禁多了幾分,“多謝郡主。”
話音剛落,外頭進來幾個侍女,手中托着幾盤點心進來,“郡主萬安,我家夫人聽聞郡主過府,親自去做了一些點心,請郡主莫要嫌棄。”
“親手做的?”覃幼君瞥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點心,搖頭道,“你們侯府的東西我可不敢吃,萬一吃了走不出這大門去那就慘了。”
說着覃幼君站起來道,“我走了,回頭繼續給我寫情書,要求是八百字以上,深情并茂,感情真摯。你若不讓人來送,那我便親自過來。”
聽着這話殷序有一瞬間覺得哪裏不對,可旋即又聽出話裏的意思。當即應下,“郡主之命,莫敢不從。”
這下他爹總沒借口将他們攔在府中不出門了吧。
覃幼君走出幾步又回頭道,“我父親母親已經選定日子,八月十六便過來下聘,也已經通知了侯爺,你只管等着便是。”
如今已經八月初七,離着八月十六也沒幾天的功夫了。殷序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成親,但世家大族成親向來麻煩,真到成親的日子至少還得幾個月。
覃幼君徑直出了侯府,半路上又巧遇林月娘,林月娘臉上的笑尚未展開,覃幼君已然轉頭拍拍馬屁股往外頭去了。
林月娘的笑僵在臉上,喃喃道,“神氣什麽呀。”
覃幼君既然得了殷序囑托,出了侯府直接往忠義侯府去了。
忠義侯府也算老牌勳貴,與宜春侯府的恩怨也不算新聞。宜春侯寵愛林月娘,氣死發妻之事更不為人所恥,偏偏宜春侯對林月娘愛的深沉,愛的義無反顧。
不過覃幼君對這些都不關心,她未過門兒的夫婿說要拿回嫁妝,那她便幫忙拿回嫁妝。
殷序直接要已然不被宜春侯認可,甚至被冠上不孝的罪名,那麽忠義侯府賀家來要回嫁妝總不能再有借口吧。
也因為知道這緣由,宜春侯這才将殷序攔在府中不讓他出門。
這做派實在令人作嘔。
只不過宜春侯能攔得住殷序卻攔不住她更攔不住忠義侯府的人,所以覃幼君到了忠義侯府門前報了名號便被請了進去。
宜春侯府,下人正與宜春侯彙報,“侯爺,郡主出了咱們府上便走了,小的差人在後頭跟着,如今郡主已經進了忠義侯府了。”
宜春侯大驚,随即又頹然的坐下,他苦笑道,“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嘆氣過後宜春侯道,“将夫人請來。”
林月娘本以為宜春侯是說請立世子之事,誰知竟是讓她将賀氏的嫁妝準備妥當。
林月娘當即落下淚來,“怪我家世不好,沒能帶來嫁妝打點府內俗物,使得這些年動了些姐姐的嫁妝,只是如今咱們府中入不敷出,妾身又該如何将那些窟窿填補上。”
對于拿賀氏的嫁妝補貼家用這事兒宜春侯自然清楚,這些年也用的心安理得。妻子已經病逝,長子也不在,次子也是殷家人。賀氏既然嫁入殷家那便是殷家人,她的嫁妝用在殷家也不會有人知道。
哪想到半路出了差錯,殷序竟要入贅覃府,那麽賀氏的嫁妝勢必要還給殷序。
宜春侯擰眉沉思半晌,“我去找那個畜生。”
這畜生指的是誰不言而喻,林月娘心下一喜,嘴上卻安撫道,“侯爺,如今咱們也算與雲國公府訂了親事,萬不可再生事端,二公子再不孝那也是侯爺的兒子,不可父子離心啊。”
宜春侯已經出去了,林月娘也幽幽嘆了口氣,“這人跟人的命可真是不一樣。”
宜春侯府進了殷序小院的時候,覃幼君也被忠義侯府的人請進內院坐在了忠義侯老夫人的跟前。
賀老夫人如今滿頭秀發皆白,整個人慈眉善目,說話也是和氣的很。
“你們的事我也聽說了,去你們覃府的确比在殷府好的多。”賀老夫人笑眯眯道,“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這些年被他父親磋磨的狠了,我年紀也大了,跟他們侯府關系也不好,沒能護着他。”
老夫人眼中的疼惜做不的假,看的覃幼君一陣心酸,她忙安撫道,“他如今很好,他說前幾日還跟父親吵了一架,并沒如以前那般等着挨打了。”
“這就好。”忠義侯府是武将世家,最看不得那些人家家中破爛事,否則也不會與宜春侯府直接鬧僵了關系。
覃幼君便将殷序如今的情形說了出來,她道,“我覃家并不在意他有多少資産,他肯入贅我家已經是極為難得,其他并不在意。但賀伯母的嫁妝本就該是他的,若他不帶走,只能平白便宜了林氏母子。說起來賀伯母也是因這二人才身故,若泉下知曉自己的嫁妝養着那兩人想來也不會安息。”
“不錯。”說起宜春侯和林月娘盒老夫人眼中滿是憤恨,“今日你舅舅舅母出門去了,等他們回來我便與他們說這事,到時候必定會上門讨要嫁妝。我賀家的嫁妝哪怕去送給乞丐也不能養着那倆狼心狗肺的東西。”
覃幼君笑,“這是自然,老夫人您也放心。我覃家雖不如十幾年前那般輝煌,可如今也不差,殷序進我覃府,我覃府便是他的家,他就是我們的親人,不會讓他再受委屈。”
“玉陽長公主和雲國公的為人老身自然信的過的。”
從忠義侯府出來,覃幼君不知為何又到了宜春侯府,門房瞧見覃幼君急忙進去通報,覃幼君本沒打算進去,可瞧這模樣又改了注意,騎馬直接進去了。
到了殷序院子外頭,便清晰可聽見裏頭傳來的争吵聲,覃幼君頓時怒不可遏,怪不得那門房急忙進去報信,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對狗男女竟欺負她的人。
覃幼君怒火沖天,一腳踢開虛掩着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