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是我 “你夢做得還挺美

明珩讓舒窈先回家, 舒窈聽話。

進了家門,舒窈靠在門板上,兩眼無神地看着某處, 一動不動。

從最開始接到消息後的茫然到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此刻, 舒窈的內心除去被冤枉的委屈難過,還有忐忑不安。

DM項目是明盛資本今年的大項目。

全體員工,大到總裁,小到食堂阿姨給大家加餐,每個人都在為這個項目努力,為這個項目付出。

這麽一想, 二部陳總的憤怒并不難理解。

誰會願意自己辛辛苦苦努力的成果變成為他人做嫁衣?

舒窈越想, 心裏越難受。

她逼自己冷靜, 那些資料明明在她工位的抽屜裏鎖着,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問題?

舒窈不斷回想,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想不出來, 她就重新再想、再分析,把能想一遍的邏輯關聯全部過濾一遍。

終于,讓舒窈想到了什麽。

資料在抽屜裏鎖着, 沒有鑰匙打不開。

可鑰匙舒窈是随身攜帶的, 只在一個時候離開過自己——周四午休的網課期間。

舒窈的U盤是程念送她的hello Kitty定制款,她把U盤當鑰匙鏈,和鑰匙拴在一起。

每周四, 她上金融網課的時候,會把U盤插上,以便随時下載老師的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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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周四的中午,崔穎來找她。

當時, 崔穎帶着自己做的餅幹,說明天交接結束就不來了,一點小心意,送給她,希望她以後工作順利。

舒窈感謝,在崔穎的提議下嘗了一塊。

中途,崔穎和她說話,不小心碰倒辦公桌上的咖啡,灑了她一身。

崔穎叫她趕緊去衛生間清洗一下,不然幹了後不好洗,她沒多想,就去了。

U盤也就那麽留在了電腦上,連帶着鑰匙。

而曾可和陳依琳都在食堂吃飯,舒窈一走,辦公區只剩下崔穎……

舒窈打了個寒顫。

她掏出手機就要給崔穎打電話問個明白,可撥號撥到一半,又按斷了。

如果真是崔穎做的,那這就是盜取商業機密,不是普通的事,她冒然打電話只會打草驚蛇。

最正确的做法應該是告訴明珩。

舒窈轉而撥明珩電話,可同樣撥到一半,再次按斷。

明珩現在一定很忙很頭痛吧?

舒窈心焦,在客廳踱步。

想做什麽,不敢做;可不做,又坐立難安。

煎熬好久,舒窈在[上班的誘惑之3501]群裏試探着發了條消息。

愛上班的小舒:[曾哥,依琳姐,情況怎麽樣了?]

過了将近半個小時,曾可給出回複。

愛上班的可可:[剛下會。明總剛才宣布全面退出DM項目。]

舒窈腦袋裏嗡的一聲,癱坐在沙發上。

忙了那麽久,都不要了嗎?

舒窈手指發顫,敲了半天鍵盤才敲出完整的話來。

愛上班的小舒:[損失……多大?]

愛上班的美琳:[小舒,別問了]

愛上班的可可:[是啊。你先在家待幾天。明總已經命令全面徹查這件事。你是無辜的,肯定不會被冤枉。]

愛上班的美琳:[就是!姐等你回來上班/玫瑰/]

舒窈盯着屏幕上的話,視線一點點模糊。

那一刻,內心的愧疚和自責完全吞噬了她。

舒窈死屍一樣熬到晚上。

明珩的一條叫她下樓的消息仿佛一支強心劑,她穿上鞋就跑下了樓。

明珩沒讓司機送,自己開車過來的。

舒窈在來的路上,反複修整好關于崔穎這件事的措辭,可等她上了車,看到明珩透着疲憊的臉,她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曾可說,明珩光是給各部負責人一個交代就花了四個小時時間。

舒窈握緊手,低下頭,說:“對不起。”

明珩頓了頓,反問:“為什麽?”

舒窈抿抿唇,回道:“不管因為什麽,資料在我這裏洩露,我就是難辭其咎。”

說完,明珩半天沒有回應。

就在舒窈想着明珩是已經氣到連話都不願意和她說,還是累到沒力氣開口時,明珩忽然說了句——

“餓了。”

不待舒窈反應,明珩啓動車子。

舒窈跟明珩來到一家私人餐廳。

白牆青瓦的建築,屋檐下挂着紅燈籠,內裏,一條人工挖造的小溪水蜿蜒流淌,錦鯉在裏面歡快地游動。

換做平時,依着舒窈喜歡新鮮的性格,來到這樣的地方早忍不住四下看看了。

可這會兒,她實在提不起勁兒,更沒那個心情。

明珩和老板是舊相識,和老板說了幾句,明珩叫上舒窈,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去了一間名為“菀凝”的雅間。

餐廳上菜的速度很快。

不一會兒,六道菜便擺在雅致的雕漆圓桌上。

明珩拿起筷子嘗了下,舒窈呆呆地坐着,宛如人形擺件。

“你這樣,”明珩放下筷子,“嚴重影響我的食欲。”

舒窈小聲地“哦”了一句,說:“我去外面等您。您吃好了叫我。”

明珩蹙眉,問道:“你是和這家餐廳的老板有仇?”

“沒有啊。”

“沒有你出去給人家找晦氣?”明珩說,“給我老實坐着,害我一個算了。”

舒窈點頭,怎麽着都行。

明珩見她垂頭喪氣,又說:“你知道這家菜多少錢?你敢浪費就你付賬。吃。”

命令傳達了,舒窈機械地吃起來。

吃了一會兒,明珩拿起餐巾擦擦嘴,沉聲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舒窈愣了愣,咽下嘴裏的食物。

該來的總會來。

舒窈耷拉着腦袋,說:“明總,您能好壞消息摻和着說嗎?”

“什麽?”

“就是說點兒好的,再說點兒壞的……這樣,我的心髒可能還能多承受一會兒。”

明珩扶額,嘆了口氣。

那感覺比應付負責人還要累,心累。

放下餐巾,明珩說:“好消息,我已經發現事情是崔穎做的。壞消息,我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做的。”

聽完這兩句,舒窈還等着下文。

可等了半天,除了明珩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在看她外,什麽都沒有了。

“就這兩個?”舒窈問。

明珩抿口茶,“不然呢?”

舒窈實話實說:“我以為,好消息是如果我主動辭職走了,您就不生氣了;壞消息是即便我辭職了,我也得賠償明盛這次的損失。”

明珩像是沒想到這點,問:“你賠得起?”

“賠不起……”舒窈捂着臉,自責得沒臉見明珩,“我就是做牛做馬,以身相許都賠不起……太多錢了……”

明珩輕笑一聲:“你夢做得還挺美。”

舒窈放下手,露出眼睛,悶悶道:“您說什麽?”

明珩錯開視線,沉默片刻才說:“記住,不要為你沒做過的事預設任何結果,不管好的壞的。更不要因為周圍的聲音就否定自己,出了事,要是連你自己都不撐着自己,你還指望別人義無反顧地救你?童話看看就好,別信。”

這段話說的舒窈有些懵。

她咂摸了好久,只能摘了個重點問:“明總,您這是不要我賠償?”

“不要。”明珩斬釘截鐵地說,“你不要心存幻想了。”

舒窈:誰幻想賠償啊?!

但不管怎麽說,舒窈覺得明珩的這頓飯好像不是鴻門宴。

有了這個認知,舒窈的智力也漸漸回籠,她回想剛才明珩說的話,又問:“明總,您也知道是崔穎了?”

明珩微微挑眉,“看來你有反思。”

舒窈搓搓手,交代:“我也是回去想了好久才想到。”

“果然,還是笨。”明珩輕哂了下,還想說什麽,又話鋒一轉,“你沒傻到打電話找她對質吧?”

“沒有沒有!”舒窈擺手,“我當時是差點打了,可我怕萬一真有什麽事,我這就是變相給對方報信。所以,我和誰都沒說,就想着等見到您了,告訴您。”

聞言,明珩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轉了一圈,欣賞上面的彩繪。

“為什麽誰都不說,只告訴我?”他冷不丁問道。

舒窈不知道問這個幹什麽,但也沒隐瞞,說:“我覺得告訴您,您肯定有辦法。您什麽事都能解決好。”

明珩放下茶杯,不動聲色地揚高了些下巴,說:“能有這個覺悟,你也還不是蠢到無可救藥。”

舒窈:我就當你這句是誇我。

“明總,那您是怎麽發現的?”舒窈問。

明珩的眼神冷下來,像是鋒利的匕首乍現寒光。

“崔穎的未婚夫是陳培東的手下。”

服務生這時敲門進來送湯。

舒窈習慣性地為明珩先盛了一碗。

“怪不得。”舒窈說,“要是有這層關系在,也就都說得通了。崔穎的未婚夫為那位陳先生做事,那他叫崔穎做什麽,崔穎很有可能會做。”

明珩沒接話,眼神意味不明地望了眼窗外,然後說:“這件事先說到這裏。我問你,你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

舒窈像被老師指點的學生,乖巧點頭,回答:“不夠謹慎。”

“這是一方面。”明珩說,“你錯在沒有防人之心,對誰都是真心實意。”

這話讓舒窈愣了好半天。

放下勺子,她承認:“确實是我同情心泛濫,以為崔穎需要個傾聽者就什麽都信了。可明總,生活中總會有人遇到這樣那樣的坎兒,有時候他們就是想有個人能聽聽他們的話而已……要是我連這個都要‘調查’真僞,那會不會太絕情?”

明珩不難猜到舒窈會這麽說。

她很單純,心裏幹淨得像一張白紙,自然看別人也不會往壞處想,只會想自己做的好不好?夠不夠?

可是,“幹淨”過頭就是蠢。

“絕情沒什麽不好。”明珩說,“不感情用事是工作中的最基本原則。而專業,就是專注你自己的事業。把感情和工作混為一談,本身就是個危險又低級的錯誤。”

舒窈覺得這話有道理。

但如果世間萬物,尤其像是感情這樣抽象的東西,要是能完全區分得明明白白,那人可能也就沒有那麽多煩惱了。

“明總,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明珩正給自己添茶,點頭允了。

“您剛才說不能感情用事,那為什麽在丁編劇新劇本還沒着落的情況下,您就讓四部撥款為丁編劇提前做準備呢?”

這回,換明珩半天沒說話。

放下茶壺,明珩嗅着茶香,淡淡道:“丁威是著名編劇,投資他,我可以掙錢。”

舒窈:“我不信。”

如果單純為了掙錢,那從一開始,明珩就應該直接投資丁威的《超宿之境》。

反正到時候上映了,罵名丁威背,明珩只負責攬錢。

可明珩不僅拒絕了,還寫了六十多頁的罵人書,現在又在丁威劇本還沒改好的情況下,把資金預留出來以備之後籌拍……這裏要說明珩沒有感情用事,舒窈不信。

不僅不信,舒窈還可以很肯定地說:明珩絕對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是個絕情冰冷的掙錢機器。

他有想法,有原則,有自己堅守的東西。

舒窈說“我不信”時,眼裏的堅定和澄澈讓明珩恍惚了一下。

可很快,他恢複以往的高冷,并且也高冷地回答:“信不信随你。還有,現在說的是你的事。”

舒窈被拽回來,順口問:“說我說到哪兒了?”

明珩觑她一眼,正色道:“目前,沒有鐵據證明就是崔穎做的這事。你知道,總裁辦沒在辦公區安裝攝像頭。所以,我不能對外公布什麽。只能說經過調查,并沒有發現你出賣公司機密。但這樣,輿論會對你很不利,你可能會遭受很多非議,很多誤解。如果是這樣……”

“你可以選擇辭職。”

舒窈驚訝。

明珩馬上又說:“但如果你辭職,別人又會說你畏罪潛逃。那你雖然逃脫了輿論壓力,但依舊沒有自證清白。”

說着,他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打量了舒窈一眼。

“你自己掂量。”

舒窈一時并不好抉擇。

沒人願意帶着“污點”走,但也沒人願意受誤解、遭白眼。

“明總,我能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明珩撂下茶杯,不耐煩道:“你十萬個為什麽?”

舒窈縮縮脖子,咕哝:“不問清了,我怎麽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幹下去啊。”

明珩皺着眉頭,有些無奈,擺擺手,意思問吧問吧。

舒窈笑笑:“明總,既然您也說沒證據了,那您怎麽就确定不是我出賣公司機密呢?”

明珩看着她,墨玉似的眼睛帶着一種極強的吸引力,叫人看着就沒辦法移開。

“那是你做的嗎?”明珩不答反問。

舒窈注視着那雙眼睛,很自然地說:“不是我。”

“那不就完了?”明珩說,“我又不是複讀機,問過你,你也回答了,還要怎樣?”

“可是,可是我說什麽您就信什麽啊?”

“嗯。”

明珩垂眸,又轉起了那只今晚不知道轉過幾次的杯子。

“信。”

簡單的一個字讓舒窈心中無比感動。

那感覺就像是這一天經歷過的所有糟心事,因為這一個字,一鍵清除了,就連明珩在她心裏的形象都瞬間高大且充滿光輝了。

舒窈想要有感而發,剛開口,明珩又說:“而且,你又蠢又笨,總是能不斷刷新我對人類“無知”的下線。你這樣的,如果能設計出這種看起來是你可又證明不了是你的局,那豈不是說明我看人不準?”

舒窈:“………………”

去你的感動!去你的一鍵清除!去你的高大輝!

舒窈恨得直咬牙。

可偏偏又不能把對面的人怎麽樣,只好化憤怒為食欲,吃了一大口獅子頭。

明珩瞧舒窈又成了倉鼠,低頭喝茶時,嘴角勾了下。

飯菜吃的差不多,老板親自來了包間。

“恭喜二位。”老板說,“您二位被我們餐廳選中,可以免費試吃我們的甜品。”

舒窈驚喜:“免費?”

老板看了明珩一眼,點點頭,笑着說:“是啊,只要吃完給出建議就行。”

說完,服務生送來甜品。

至少二十種的甜品!

芝士蛋糕、布朗尼、草莓慕斯、舒芙蕾、蛋撻……

天啊!還能有這樣的好事呢?

那看來她也不是背到了極限,幸運女神還是眷顧她的。

舒窈迫不及待想嘗嘗,但看到明珩,又不得不先問:“明總,您先選。”

明珩一臉嫌棄,“不喜歡甜的。”

“不喜歡?很好吃的。”舒窈說,“吃完之後,心情會變好。”

明珩不屑地冷哼一聲:“口腹之欲不會令我心情變好,創造財富才行。”

舒窈:嘁,不懂人間樂趣的庸俗男人。

“那明總您要是不吃,我就……不客氣了?”

“随便。”

接着,舒窈就切實表演了什麽叫做“懂人間樂趣的脫俗女人”。

明珩看她哪個都愛吃,吃了哪個都會笑……松了口氣。

這頓飯吃完,時間也不早了。

明珩送舒窈回家。

原本只要把車子開進小區就可以,但也不知道哪家人那麽沒素質,車子在入口停得歪七扭八,明珩的庫裏南又大,開不進小區。

“明總,我走進去就行。”舒窈說,“您早些回家,早休息。”

明珩看眼時間,解開安全帶,作勢也要下車。

“您不用……”

“我消消食,你想什麽呢。”

“……哦。”

皓月當空,晚風輕柔。

街燈把人影拉的很長,印在地面上,黑黢黢的。

這一天對舒窈而言,可謂是波瀾起伏。

從大學畢業到現在,她以為自己也算是“社會人”了,可實際上,她還嫩的很,一個同事利用點兒感情故事就從她手下偷走了重要資料。

哎,混社會好難。

哎,她實在太沒用了。

“你也不用太自責。”

明珩像是會讀心術,看出舒窈此刻的消極情緒。

聽到這話,舒窈心想都送她回家了,這會兒應該會讓她喝口涼雞湯了吧?

而事實就是,想要明珩停止散發毒性——做夢。

“第一,你本身就笨,這點不用我強調,你也清楚。第二,對方算準了你笨,巧妙利用,你不上套,不太可能。第三……”

舒窈臉黑得和包公一樣,問:“您說,第三是什麽?”

我倒要看看你還要怎麽毒我!

明珩清清嗓,音量忽然小下來,說了一句話。

“什麽?”

“夠了,舒窈。”明珩別開臉,夜色的遮擋很好掩蓋了他的別扭,“別得寸進尺。”

怎麽就得寸進尺了?

她真的一個字也沒聽見啊!

舒窈想追問到底說的什麽,這時候,樹叢裏傳來小狗的叫聲。

“小明,你來了。”

舒窈下意識去拿打包的飯菜,摸摸小明的頭,說:“今天很豐盛,有雞翅呢。”

正要喂,舒窈感覺背後有道冰冷的目光鎖定住了她。

“明、明總……”

明珩慈祥地笑了笑,指着狗,問:“它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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