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5~6合并章

自從青陽跟随我一起去見了老師之後,我的學習任務明顯輕松了許多。

老師似乎并不介意青陽的奴仆身份,與他一見如故,再見傾心……不,我是說,老師看起來對青陽十分看重,第一次見面就考了他許多問題,青陽都對答如流。

剛開始我還能勉強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但到了後來,考題範圍的涉及面越來越廣,也越來越艱深,我漸漸地根本無法聽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麽了。

到了最後,整堂課變成了他們兩個人的世界,而我,只能無聊地抱着我的食盒在一旁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青陽輕輕戳了戳我,提醒道:“殿下,下課了。”

我睜開惺忪睡眼,擡頭環視了一下周圍,哪裏還有老師的影子。

我問他:“老師呢?”

“柯太傅見殿下睡得沉,便沒有叫醒殿下。”

我心裏一詫,老師這是突然轉性了麽,要在以前,如果我敢在課堂上打瞌睡,老師就算不責罰我,也要當面訓斥幾句的,今天居然這麽輕松就放過我了?

我一邊疑惑着,一邊跟了青陽回去,好奇問道:“課上老師問了你些什麽,我都聽不太懂。”

于是青陽十分耐心地解釋給我聽,其中不乏治軍之道與治國理念。

我沒有想到青陽一介奴仆竟然懂得如此艱深的道理,不由對他刮目相看:“青陽,你懂得真多。”

青陽謙虛道:“只是以前多看了一些書罷了。”

“你父母也識字麽?”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父母都是鄉間草民,不識幾個字。我是偷偷跑去鄉裏私塾,跟着私塾老師學的知識。”

青陽說這話時,雖然語氣很平淡,但神情卻有些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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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可能是思念起了自己的父母,但像他這種被賣入宮來的低等奴仆,此生恐怕很難再回到父母身邊了。

于是我小小地同情了他一下,安慰道:“你若是想念自己的父母,就想想我的情況吧。我雖然與父母住得不遠,卻也不是那麽容易得見。

“尤其是我父皇,除了上次我中毒……不,是你中毒的時候,他親自來探望過我,同我說了幾句話,其餘時間,我要麽見不着他,要麽便是同其他兄弟幾個一起被召見,遠遠的問幾句,便又散了……”

青陽沒等我說完,便扭過頭來,神色複雜地看着我:“殿下,您這樣……于禮不合。”

“怎的?”

他指了指我擱在他肩膀上的胳膊。

老實說我這個動作做得并不自然,青陽比我高出半個頭,我與其說是搭着他的肩膀,不如說是硬挂在他肩膀上,有些別扭可笑。

更何況,青陽說的是,以我的身份,對一個奴仆做出這樣的動作,于禮不合,若是被東宮裏的宮女內侍們看見了,少不得又要一番下跪勸谏,更不要說是被父皇母後瞧見了。

但我這不是為了安慰青陽麽,聽說親密的姿勢能拉近彼此的距離,以前我見宮裏的內侍們就經常這麽幹。我以為自己依樣學樣挺不賴的,沒想到第一次嘗試就被青陽嫌棄了。

正當我收回胳膊時,只見一名內侍匆匆忙忙跑過來道:“太子殿下,可找着您了。”

我問:“找我何事?”

“剛才齊公公傳來聖上口谕,請殿下下了課便往禦書房去一趟。”

父皇怎麽突然想起要召見我了?我滿腹憋屈地看了青陽一眼,我正拿自己做反面例子安慰他呢,結果父皇就召見我了——事實上我根本不願意見到父皇,因為他每次想起來見我,通常都沒什麽好事。

我讓青陽提着我的食盒先回去,然後整了整衣冠,跟着那個內侍去了禦書房。

此時禦書房外已經有兩個兄弟候在了那裏,他們一個是張賢妃的兒子晟,另一個是趙德妃的兒子軒。他們兩個年紀都比我大,但礙于身份,不得不向我行見面禮。

過了一會,父皇便召我們進屋去了。我們互相看了一眼,面上都有些詫異。

父皇的兒子有很多,但除了我們三個,以及被遷去了封地的晉王焱,其他那些兒子的母親品級都不太高,所以我略想了想,猜測父皇只召見我們三人,想必是有什麽要緊事情,只與我們三個有關。

進了禦書房,我和兩位兄長依次給父皇行了禮,卻發現父皇正忙着批閱奏折,根本無暇看我們一眼。

此時父皇身邊的齊公公笑眯眯地走過來,将三份地圖發到我們手中,對我們道:“三位殿下,皇上說,這次的季考,就考這個。”

我和兩位兄長面面相觑,看着手中的地圖,都有些懵。

父皇擡頭看了我們一眼,終于開了金口:“三日後,你們以書面形式将答案呈給朕。”然後就揮手讓我們退下了。

我這才想起,又到了每季一考的日子了。自我們滿五歲之後,父皇就為我們每人找了一位老師,進行一對一授課。每逢季末,他都會召我們去禦書房,對我們的學業情況進行考核。

但以前大多是以問答形式考核,像今天這樣莫名其妙的考題,還是數年來頭一遭。

出了禦書房之後,兩位兄長似乎不願與我多言,向我行禮告辭後,便結伴離開了。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展開地圖看了看,根本摸不透父皇的用意,不由情緒低落了下來。

這樣低落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吃過晚膳之後。

晚上臨睡前,我照例去青陽的小偏房裏呆了一會。

以前都是我叽叽呱呱地找青陽說話,但是這一次,我卻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青陽原本在看書,見我一反常态的安靜,忍不住放下書冊問我:“殿下何事抑郁?”

我從懷中掏出那份地圖,遞給他看,并将父皇的要求一并說了,末了愁眉苦臉地道:“這次的考題一點提示都沒有,只給我一張破地圖,根本看不懂。”

青陽卻像是被那幅地圖吸引了一般,盯着它全神貫注地看了半晌,然後擡起頭對我道:“這應該是幾百年前衡黎國的疆域地圖。”

“衡黎國?”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以前聽老師講過大曜之前的歷史,那個時候整個九玄大陸分為內邦和外邦,內邦又分裂為四個小國,其中位于西面的便是衡黎國。

後來我大曜的祖皇帝帶着七位大将率軍征戰四方,先後将四個小國收入版圖,從而結束了內邦長期以來的的分裂局面,建立了大曜帝國,成就了一代英雄傳奇——這是民間孩童都知道的故事。

但關于衡黎國,我知道的也就僅限于此了,沒想到青陽卻能僅憑一幅地圖,就能辨認出這是當時衡黎國的疆域。

我心下有些不服,問道:“你如何知道這是衡黎國?”

“這是衡黎國的都城,”青陽指着其中一個标記點道,然後又指了指外圍的國界線,“這是衡黎國中興之前的版圖。”

“中興之前?”我發現青陽說的我基本上聽不懂,于是只好虛心求教,“什麽是中興?”

“歷史上衡黎國曾內亂過一段時間,史稱四王之亂。”青陽一邊解釋,一邊指着地圖上被二度劃分的一塊塊小版圖道,“這裏,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衡黎境內的大貴族封地,這些貴族羽翼豐滿之後,不甘心再向孱弱的王室俯首稱臣,便在自己的封地上自立為王,意圖造反。

“而當時的衡黎國,南有苎羅國虎視眈眈,北有鐾霁國肆意犯境,可謂是內憂外患,岌岌可危。就在此時,衡黎老國君駕崩,新君即位,立即大刀闊斧地施行改革,先是削弱了大貴族的勢力,然後在短短幾年間就逐一掃平了四王內亂;同時對外也顯示出了逐漸強盛的國力,震懾了鄰國,從而消除了外患,史稱衡黎中興。”

我一邊聽一邊點頭,不由對青陽淵博的歷史知識心服口服,末了問道:“可是父皇給我這幅地圖,是想考我什麽呢,難道是關于衡黎國的歷史?”

“應該不會如此簡單。”青陽沉思着,搖了搖頭。

我頓時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對于青陽來說“如此簡單”的事情,對我來說完全是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好麽!

卻見青陽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盯着地圖喃喃自語:“難道是想讓殿下分析那一次四王之亂的社會根源,亦或是衡黎中興的成功經驗?”

我聽得都快風中淩亂了,我今年才八歲,又不是什麽天賜神識的神童,父皇您要不要這麽看得起我……

卻見青陽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似乎也不太對,這樣的考題意義不大。皇上既然以此為由,應當有更加深遠的用意才對。”

他頓了頓,抽回神思,才察覺我臉上無法掩飾的絕望之色,于是安慰我道:“殿下莫急,既然皇上給了三天時間,不如明日課堂上,請教柯太傅如何?”

我點了點頭,心裏沮喪地想,這一次要想通過父皇的考核,也只能指望老師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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