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5~16合并章
我與青陽等人輕車簡行,只用了十幾日的工夫,便順利抵達了淮西首府,滄涼。
進入城門時,守門士兵要求檢查我們的通行證。
其實我們的通行證都是出京之前就僞造好的,上面标注的身份是來自京城的商販。
這一路行來,我們已經有了豐富的作僞經驗,只要在通過關卡時表現得鎮定自若,士兵們往往看一眼便放行了,不會特地去輾轉查證。
果然這一次也不例外,守城士兵看了我們的通行證後,簡單盤問了幾句,便揮手讓我們通過了。
進城沒多久,我們便進入了滄涼的鬧市區。
相比淮西其它地區,滄涼顯得更繁華喧嚣,粗粗放眼望去,滄涼百姓的衣着裝扮,竟也不比京城百姓差得太多。
我看得有些詫異,對青陽道:“想不到區區一個藩鎮之地,也能發展得這般好。”
青陽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這淮西一帶,包括滄涼在內,在大曜建國初期,原是荒蠻之地,方圓幾千裏草木叢生,不見人煙。”
我驚訝道:“此話當真?”
青陽接着道:“到了文帝時期,為了充分利用人力開疆辟土,文帝曾幾次大赦天下,将原本應該判死刑的犯人流放至淮西,讓他們自力更生。
“為了生存下去,犯人們在這一片土地上開墾荒地,辛勤勞作,成為了淮西一帶最早的祖先。”
我對青陽時不時表現出來的博古通今已經見慣不怪了,于是閉上嘴老老實實地洗耳恭聽。
青陽繼續道:“到了武帝時期,淮西已經發展成為典型的農耕之地,擁有自給自足的耕作能力。
“後又逢淮東一帶連年饑荒,便有許多淮東百姓自發地遷徙到淮西,與當地人混居在一起。
“他們不介意淮西人曾經是罪民的身份,彼此通婚,繁衍生息,逐漸擴大了淮西的人口基數,并形成了最初的城鎮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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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成帝實行官制改革,在淮西等地設立了節度使,而滄涼則作為淮西之地的軍事重鎮,逐漸進入了朝廷的視野。”
我問道:“這滄涼陸氏,便是當初的罪民之後?”
青陽想了想,道:“據說,陸氏祖上曾是淮東望族,遷徙至淮西之後,他們一直十分珍惜自己的本家血統,嚴禁本家子孫與淮西百姓通婚,所以推斷來看,陸氏本家這一脈,應與罪民之後無甚牽連。”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陸氏本家血統純淨高貴,難怪在當地擁有如此大的威望。”
不料青陽卻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道:“殿下将問題想得簡單了。”
我不解:“那是為何?”
“陸氏短短幾十年就能紮根滄涼,并非血統高貴,而是因為他們在當地極力推行商貿,讓許多沒有土地的百姓,也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生存下去,甚至發家致富。
“而這些因得了陸氏恩惠而富裕起來的商人們,自然會銘記陸氏的恩德,唯陸氏馬首是瞻。
“尤其是陸氏上一任家主陸昊遠擔任節度使之後,更是在淮西一帶施行仁政,體恤百姓,減免賦稅。
“如此一來,非但富商們擁護陸氏,就連當地的普通百姓也都對陸氏感恩戴德,交口稱頌。”
我皺眉道:“可陸昊遠畢竟只是一方節度使,他行仁政,百姓擁戴他是應該的,可他的子孫想背叛朝廷,自立門戶,百姓也跟着盲從麽?”
青陽無奈地笑了笑:“對于百姓來說,誰能讓他們脫離貧困,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便認誰做父母官,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此時,我們的馬車突然停頓了下來,只聽簾外林誓問道:“主子,這裏是滄涼最好的客棧了,要在這裏下榻麽?”
我掀開簾子看了看,發現馬車此刻正停在一家客棧的正門口,客棧建築高大氣派,匾額上“昌遠客棧”四個字更是遒勁有力。
我回頭問青陽:“我們就住在這裏麽,會不會太高調了點?”
青陽反問道:“主子,您現在是京城富商之子,若是連這等客棧都住不起,豈不是太襯不起您的身份了?”
此時他竟也改口稱呼我為“主子”了,角色轉換倒是很快。
我一想也是,我若是低調得太過刻意了,反而更容易惹人疑窦。
于是我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彈了彈衣袍上幾不可見的塵土,然後“唰”地一聲展開手中折扇,輕佻張揚地對幾名侍衛揮了揮,高聲道:“今兒本少爺就決定住這兒了,快去給本少爺訂幾間上好的客房。”
我們一行人進入客棧之後,立即有店小二迎了上來,詢問我們需要什麽服務。
當了解我們是從京城過來的商人之後,他倒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色,看來滄涼與京城通商也是十分尋常的事情了。
我見這店小二心思活絡,十分健談,便故作随意地向他打聽道:“你們滄涼可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那店小二打量了我一眼,笑道:“這位公子想必是頭次來滄涼,我們這兒有三靈——山靈,水靈,人靈。公子若是喜歡游山,可以去滄涼北郊的北渡山;若是喜歡玩水,可以去滄涼南郊的南臨湖。”
我聽他說還有“人靈”,于是打趣問道:“若是喜歡賞人呢?”
店小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就要看公子是喜歡女人還是男人了。若是喜歡女人,可以去緋人館;若是喜歡男人,就去幽人館。”
我愕然:“居然還有男女之分?這幽人館中,難道藏的皆是美男?”
店小二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笑道:“看來公子年紀尚輕,未曾接觸過這些。公子若是覺得好奇,可以親自前往幽人館一試……”
青陽卻在此時打斷了小二的話,輕咳一聲,對我道:“主子,您這一路旅途勞頓,不如先讓小二準備些吃食,再歇息一晌如何?”
我尚未答話,那小二便十分有眼色地跟着轉移了話題,又将他們昌遠客棧的幾個招牌菜推薦了一番。
我随意點了幾樣酒菜,打發幾個侍衛去了另一張桌子,然後低聲問青陽:“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幽人館那種地方?”
青陽看了我一眼:“我只是不希望您去那兒。”
我笑了起來:“你放心,我只是去開開眼界,又不是真去玩兒。男人女人我還是分得清的。”
青陽沒有再勸,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主子不要誤了正事就好。”
我聽了這話,想起自己出京前曾信誓旦旦地向父皇毛遂自薦,若是這一趟出了什麽差錯,只怕功虧一篑。
如此一想,我便頓時沒了獵奇的興致,于是默默打消了去幽人館的念頭。
這天下午,我因為長途跋涉之後尚未緩過勁來,便在客棧裏閉眼小憩。
青陽卻沒有休息,而是帶了岳康寧去外頭轉了一圈。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回到客棧,直接敲開了我房間的門。
“可是打聽到什麽了?”我知道他的來意,下了床一邊喝茶潤口,一邊開門見山地問他。
青陽沉着一張臉,嘴巴開了又合,似乎有些躊躇。
我皺眉道:“進展不順利麽?不過你也別太心急,接近陸續的法子有很多種,我們可以慢慢來。”
青陽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主子,晚上我們還是去一趟幽人館吧。”
我一口水噴了出來,一邊咳嗽一邊瞅着青陽,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開竅了。
卻聽青陽解釋道:“我打聽過了,那陸續有龍陽之好,不喜女子,只喜歡親近美貌少年。以前他父親陸昊遠在世的時候,他還能掩飾幾分,可自從他父親過世之後,他便原形畢露了。
“而後他與他的兄長陸兼争奪節度使繼任權,争權失敗後便被他兄長排除出了權力中心,于是他便開始意志消沉,放蕩形骸,整日泡在幽人館中與那些男倌們飲酒尋歡。”
我摩挲着下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去了幽人館,便能找機會接近陸續?”
青陽眼中精光一閃:“這滄涼之地,想要接近陸續的人不計其數,我們要做的,是想辦法讓陸續主動來找我們。”
這天晚上,我與青陽草草吃了些飯食,便帶着林誓和岳康寧一同去了幽人館。
此時正是館中最為熱鬧的時段,聽說幽人館的當家魁首會在今晚公開露面,當衆挑選一位客人作為接下來一個月的入幕之賓,所以很多客人都想來碰碰運氣。
青陽見距離魁首出場還有些時間,便花了些銀子,讓館中的龜奴幫着挑了一個比較靠前的位置,與我一起坐下,飲茶等候。
我左右看了看,發現到場的客人越來越多,不禁好奇道:“不知這魁首長得有多傾國傾城,竟引來如此多人的捧場。”
青陽尚未開口,便聽鄰座一名富商接口道:“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來,幽人館評選出來的魁首,除了容貌上佳之外,還要注重氣質與素養,幾個月前的魁首大賽上,當家魁首季桐一人就包攬了琴、棋、書、畫、詩、酒、茶七項才藝,放眼整個滄涼,乃至淮西,恐怕都無人能及。”
我默默看了青陽一眼,與青陽認識這麽久,他的酒量與茶道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其它方面,皆是得到柯太傅親口贊許的,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或許能與那位名叫季桐的魁首比試一番。
只不過青陽的五官長得端正剛毅,很難與“傾國傾城”搭上邊。如此想着,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青陽聞聲望過來,一臉莫名。我不欲同他分享這件樂事,于是斂住笑意,低頭喝茶。
青陽也無心追究,只是朝右前方擡了擡下巴,低聲道:“陸續來了,就坐在前面的主賓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