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1~42合并章

面具之下的那張臉,果然是我所熟悉的青陽。

我雖然之前就對自己的猜測有了九成的把握,但當真正面對青陽的時候,我依然震驚得無法言語。

青陽見我發怔,于是傾身向我靠過來,張口正要說什麽,我突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下意識甩開他的手,轉身便要往外跑。

但是我忘記了自己受傷的腿還不太聽使喚,所以只是掙紮着趔趄了幾步,便又栽倒在地上。

青陽手段強硬地将我按倒在草垛上,檢查了一下我受傷的腳踝,确定傷口沒有再裂開,才無奈地對我道:“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所以你不必見了我便跑。”

我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失态了,就算他要将我抓回去,我也必須維持住最後的一點尊嚴,大可不必如此狼狽地落荒而逃。

我穩住心神,讓自己鎮定下來,問道:“你易容成這副模樣做什麽,如果想把我抓回去,直接動手便是了,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青陽沒有說話,只是俯下.身來,似乎想抱住我。我立即擡手推拒他,但是他沒有理會我的意願。

“我沒有要抓你回去的意思,”他抱住全身僵硬的我,低頭在我耳邊輕聲道,“你若是喜歡呆在這個鎮子上,我便陪你呆在這裏;你若是想去別的地方,我便陪你走。”

我的心律開始不受控制,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話中深意。我也清楚地記得,他第一天出現在鎮子上時,就曾經告訴過我,他來這裏是為了尋找他的愛人。

我知道他在想方設法地向我傳遞他的情意,然而事到如今,我怎麽可能還會相信他。

我安靜地任由他抱了一會,然後态度堅決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對他道:“剛才在山上,很感謝你救了我。”

青陽皺起眉看着我,似乎有些接不上我的思路。

我繼續道:“但是,現在我已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我只是個小面館裏的廚師,勉強可以掙些錢糊口度日。這樣的我,不可能再對你那位皇帝兄長有任何威脅,也不可能有任何利用價值。所以,青陽,我拜托你放過我,不要再來糾纏我。”

青陽的眼瞳中,漸漸泛起一抹苦澀。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才嘶啞着聲音道:“我說過,我此次來,并非要抓你回去,更不是想利用你。我只是想陪着你,希望每天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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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又道:“當然,我也知道,你已對我不再信任。我也不敢奢望,你能立即原諒我,我只希望你能讓我留在你身邊,你可以繼續把我當成啞巴阿空,甚至是陌生人也無所謂。只要……你不再像三年前那樣,毫無預兆地詐死消失。”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整個人漸漸頹了下去,仿佛傷心的往事再度浮現,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容顏瞬間憔悴了不少。

三年前那場寝殿大火,雖不是我授意的,但卻是趙琨用自己的性命為我争取來的三年逃亡生涯。所以就算青陽誤會是我事先安排的,我也不想為自己争辯什麽。

我知道以青陽的才智,發現其中的破綻是遲早的事,我也知道憑他的手段,只要想找,不論我逃到哪裏,他都能把我揪出來。

只是我沒有想到,那一次火中詐死,會對他造成如此大的精神打擊——如果他所表現出來的痛苦毫無作僞的話。

這一晚,我與青陽誰也沒能說服誰。

我無法勸服他回京城繼續做他的攝政王,他也無法說服我重新敞開心扉接納他。

最後我只好與他協定,他若一定要留下來,我也沒有辦法趕他走,但前提是,他必須将阿空的身份繼續僞裝下去,不得對任何人透露他的真實身份,包括阿灼。

第二天清晨,青陽将我送回了小鎮上的住處。

由于我整夜未歸,阿灼急得一晚上沒敢睡覺,一直在外頭找尋我的下落。當見到青陽背着我回來時,他才一塊石頭落了地。

好在他心思單純,并未因此而懷疑青陽的身份,只當這個啞巴也是因為擔心我的下落,才出去找我的。

自此之後,他反倒對青陽親近熱絡了起來,不再像以前那般嫌棄他,心情好的時候,甚至會摟着青陽的肩膀,喊他“啞巴兄”。

卻說此時的朝廷,在攝政王失蹤近一個月之後,終于漸漸平息了騷亂。

原本由攝政王負責的事務,也在新帝的協調監督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人員的交接,一切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的秩序。

只是我沒有想到,表面平靜的皇室,背地裏并沒有放棄對青陽的搜尋。

到了這一年的春夏之交,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大人物,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小鎮上。

這一日午後,客人不像往常那般多,阿灼靠着爐子一個勁地犯困,我便幹脆讓他回去休息了。

不想這小子回去後不多時,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神色怪異地道:“澹哥,家裏來客人了。”

“客人?”我心裏一驚,“什麽樣的客人?”

“一個女的,四十多歲的模樣,氣質很好。不過她不是來找您的,是來找啞巴兄的。”說到這裏,阿灼顯得有些不高興,嘟囔了一句,“這啞巴兄也真是,來了客人也不給介紹一下,居然一聲不吭地就把我往外趕,那又不是他家,我們好心收留他,他還……”

我已經沒有心思聽阿灼唠叨了,也來不及跟老板告個假,丢了鍋鏟便往家跑。

阿灼莫名其妙地跟在身後,一個勁問:“澹哥,您這是要幹啥去?”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遠遠便看見一輛裝飾低調的貴族馬車停在附近。

我趕緊拽了阿灼道:“你去找個地方藏起來,別讓馬車上的車夫看見你。”

阿灼一頭霧水:“那您呢?”

“我自有我的事情要辦。記住,藏好自己,別讓別人看見你。”我一臉嚴肅地叮囑阿灼,阿灼只好點頭照辦。

我打發走阿灼,然後穿過一條狹窄的巷子,繞到屋子背後,蹑手蹑腳地靠近窗口,偷偷往裏瞧,果然看見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端坐在屋中唯一一張椅子上,青陽則長身跪在她面前,兩人間的氣氛相當凝重。

我細看那婦人面容,除了兩鬓間多了一些白色的發絲,其眉眼竟與二十多年前那幅畫像中的霍夫人一模一樣——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不就是當朝天子的母親霍太後麽?她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鎮子上?

這母子二人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霍太後開了口,語氣淡淡地道:“自你失蹤之後,你大哥一直牽挂着你的安危。如今得知你藏身在這鎮子上,他原想親自過來請你回去,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終日忙于政務,脫不開身,所以,我便替他來了。”

青陽低着頭道:“我已向皇上遞交了辭呈,即便是皇上親自來,我也不會再回去了。”

霍太後望着青陽的眸光漸漸冷了下去,語氣也變得十分冰冷:“你大哥并沒有同意你的辭呈,這一點你應該心裏清楚。如今看在你是自家兄弟的份上,你大哥不想同你計較,若是放在別人身上,那便是違抗皇命。”

青陽緩緩擡起頭來,看着霍太後,聲音很低,卻一字一頓地道:“母親,我是您的兒子,不是您的複仇工具,更不是大哥的附屬物,我為你們做到這般境地,已經……”

“啪!”霍太後突然揚手給了青陽一個耳光,聲音響亮清脆得連我這個窗外躲着的人聽了都感到一陣心悸。

但青陽只是被打得撇過臉去,卻依然倔強地跪在原地,不吭聲,不妥協。

只聽霍太後聲音冰冷地道:“當年祿太子去世,幾位姐姐都随他而去,只有我茍活了下來,不是我貪生怕死,而是因為我懷了他的子嗣,我肩負着複仇的使命,必須讓自己活下去。為了完成這個使命,我委曲求全地嫁給你父親,又生下了你。你的存在,就是為了幫助我複仇,協助你大哥繼承大統,奪回屬于我們的東西。若非如此,我生你何用!”

青陽依然跪着不動,從這個角度,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我清楚地看見,他下垂的雙手漸漸緊握成拳,又漸漸松開。

霍太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得過分了,她情緒起伏了片刻,很快恢複了冷靜,聲音也變得柔和了一些:“你是怪我當初不該狠心送你進宮,不該讓你冒險試毒?你以為我願意平白将自己的兒子送出去?但若不是這樣,我們又如何能與深居簡出的柯太傅取得聯系?”

我心中一震,沒想到與世無争的柯太傅竟也與霍太後的複仇大計有關。

想起當初柯太傅對我的偷懶毛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對青陽格外看重,心中不由泛起苦澀,只怪我那時候年少無知,把柯太傅的縱容當成了寬容,還為自己找了青陽這個擋箭牌而沾沾自喜,卻不知自己無意間幫別人搭了橋牽了線,落得自掘墳墓的下場。

我這麽一晃神,再凝神聽時,屋裏霍太後已經轉到了別的話題:“……我是你母親,你的那點心思,我怎會看不出來。廢帝***之後,你便一直一蹶不振,輔佐你兄長也不夠盡心盡力——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你既然如此在意那名廢帝,便将他帶回去好了。”

青陽猛地擡起頭來,驚愕道:“母親,您怎麽……”

“當初那個發現廢墟中藏有隧道的侍衛,你就不該留着他的性命,這是你的失策。”霍太後冷笑了一下,“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了這一層線索,我只要順藤摸瓜地查,總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

青陽沉默了片刻,搖頭道:“我答應過他,不會強迫他跟我回去。”

“所以你就以這副模樣陪着他在這偏遠小鎮上荒廢時日?”霍太後鄙夷地打量了一眼青陽的裝束,嘲諷道,“你為了他,倒是什麽都豁得開,可是他呢,他可有一絲領情?”

“從一開始便是我負了他……”

“你怎麽不說從一開始便是他那惡毒的父親從我們這裏奪走了不該屬于他的東西?!”霍太後突然一拍桌子,聲音尖銳了起來,“你覺得他無辜,那麽祿太子呢?當年他被誣陷使用巫蠱之術,他何嘗不無辜?你大哥原本金枝玉葉的身份,尚未出生便成了罪人之後,必須隐姓埋名忍辱負重,你大哥何嘗不無辜?”

霍太後緩了口氣,繼續道:“我能等到他父親壽終正寝,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今不過是讓他這個做兒子的把不該由他們父子占着的皇位還回來罷了——當初你求我饒他一條命,我也答應了,他若是乖乖将皇位讓出來,我也不想同他計較太多,是他自己不知好歹,非但不肯配合,還居然妄想逃出生天……你說說,我們哪點對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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