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弱
沈青覺得喉嚨有些疼痛,但沒怎麽放在心上。
昨晚的大風大雨來得迅猛,又走得徹底。今日已經能看見晴朗的天空和日出。
一樓她還沒來得及收拾,想必是一片淩亂。
不知是不是想到待會兒收拾的麻煩,她始終覺得頭隐隐作痛。
照常地洗漱和早餐過後,她下樓去整理昨夜倉促收進來的桌子、礦泉水等等。
清點完後,才發覺貨架上和倉庫裏所剩的貨也不多了。礦泉水和方便面算是熱銷品,也是游客的必需品,可不能缺了。
還有她追求健□□活所需的新鮮蔬菜,也是所剩無幾。
冰箱空空的,看着總覺得不舒坦。
因此開店門前,她特意聯系了批發部的小宋,報了進貨單。
小宋專門負責安山上店家們的進貨,平日不算太忙,很快就回複了她,并稱很快就能送到。
沈青又去聯系有空送貨的阿哥。
打開微信,想聯系小孫師傅,卻突然想起前幾天那個長得高高的阿哥。李沐沐給她了他的電話,她當時存在通訊錄裏了。
這阿哥叫做“李岩”,李沐沐說他是很能吃苦的人。都在山上生活,遲早也是要認識的,沈青決定這一回就試着聯系他。
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正在通話中。
于是她又編輯好送貨的信息,發送短信給他。
對方确實是個古怪的人,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只用電話和短信,連社交媒體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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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發短信給他足足兩個小時,也沒個回應。
倒是小宋告訴她,貨已經被很高的那個挑山工接走了,她放下心來。
怪人,接了單,也該有個回應嘛。
什麽都不說,還以為沒看見呢。
沈青又向來心大,他沒回應,她也不再多打個電話過去。萬一李岩真沒看見,這些貨就滞留在山腳了。
大概是李沐沐曾經說的“阿哥們都是實在人”,以及她對于安山挑山工數日來的觀察,已經讓她下意識地覺得他們最靠譜不過了吧。
知道貨已經在上山的路上了,沈青便不再關注這事兒,安心做着生意。
多日陰天,好不容易等來了放晴之日,游客的數量激增。
大概也是暑假的緣故,登到山頂的游客之中,不乏小小的孩子。
爸媽領着他們一步一步登上二十三道,的确了不起。
她聽到一個媽媽對着個看着只有四五歲的男孩子說:“寶寶,你才四歲就已經爬過安山了,你真牛!”
沈青很喜歡這樣鼓勵孩子的方式。從小樹立孩子的自信,對孩子會有很大的裨益。
與之相反的“打壓式教育”,雖然她沒經歷過,卻見證過不少受害者。
家庭對于孩子的态度,會對孩子看待自己的态度産生很大的影響。很多人的自卑感,就來自于家庭成員常年的打壓。
她想起前幾年看過的一部電影《凱文怎麽了》,原本沖着男主角的顏值去看的,沒想到電影中展現出的畸形的愛對孩子成長的壞影響讓她深受觸動。
媽媽在不想要孩子的時候生下男主角凱文,用錯誤的方式傳遞母愛,最終導致凱文報複社會。
很多人說凱文走向犯罪之路并不是母親引起的,而是他天生壞種。到底世界上有沒有天生壞種,沈青并不清楚。
但她明白,這部電影的創作團隊既然從母子倆相處的視角在解釋凱文變态的原因,便是在暗示家庭教育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
對于藝術創作者來說,個人的立場往往被淡化,觀衆更加能感受到的是作品的立場。因此創作過程中,作品的思想很重要。
想着電影,她便想到了自己。即使目前自己的口碑一塌糊塗,她還是希望讀者可以從她以往的作品中汲取到正向的力量。
聯想的內容越來越遠,她坐在貨架邊發呆。
打斷她的是喉嚨的愈發疼痛,咽口水都能疼得受不了。比剛起床時加劇了不少。
“昨天晚上淋雨搶救礦泉水,不會感冒了吧?”
這麽想着,她進屋泡了杯感冒靈喝了。
往來的游客不少,她感覺喝了藥之後昏昏欲睡,怕自己真睡過去,便早早地擺出了自助售貨的桌子。
到中午的時候,游客越來越多,她要給顧客沖泡面,一趟趟地走進走出,只覺得頭更昏昏沉沉了。
午休時間,她便進小客廳趴在桌上休息了。
在感冒藥的加持下,很快陷入了睡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手機鈴聲将她喚醒。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來電顯示“李岩”,才想起今天還叫了阿哥幫忙送貨。
可是她實在沒力氣再起來清點貨物了,也不知身體是怎麽了,竟然十分遲緩。
還沒等她接通,電話便因超時而切斷了。
這間屋子是有個小小的後門的,為了進貨方便,後門直通倉庫。
李岩在沈富國還在的時候來過不少次數,知曉貨應送到後門,便在後門口等沈青出來。
沒想到打了三四個電話,都沒人接聽。
明明店門都開着,怎麽店主消失了。
他又打電話過去,想着要是再不接,便把東西留在這裏了。他還趕着下一趟送貨呢。
不過這一回,電話一撥出,便接通了。
“喂,你好。”
對面傳來略顯虛弱的女聲。
李岩聽說了二十三道的新店主是個女的,也知道她是老沈的女兒,卻沒想到聲音聽起來這麽薄弱。
薄弱得不像是會到安山山頂來開店的人。
“你好。貨到了,我在後門。”
他言簡意赅地回應。
“好…”沈青有氣無力,“麻煩你久等了,我現在過來。”
李岩沒再說話。沈青聽不到他的聲音,以為他已經把電話挂斷了,想把手機收起來,卻發現還在通話中。
于是她把電話切斷了。
從小客廳走到倉庫的幾步路令沈青出了一身的虛汗。雖說天熱,她卻沒想到能把自己熱成這樣。
感冒之中,真是不好受啊。
拖着腳步來到後門,這才見到了剛剛通話的阿哥。
古銅色的皮膚和健壯的肌肉同安山大多數挑山工一樣,但他的身高倒是與衆不同。安山的阿哥裏,少見這麽高大的。
若是平時,沈青大概還會欣賞一下他的健康身材,但此時實在沒有別的念頭,只想趕緊把貨清點了,簽了字收進倉庫再去睡一會兒。
“都在這裏了。”李岩對着地上一堆箱子向她示意。
“好,我看看。”沈青輕輕地說,蹲下身去開箱子。
她沒什麽力氣,說的話只能勉強讓身邊的李岩聽見。
李岩從前沒見過她,只聽鄰居說她讀了大學又上安山來開店,以為她是個身強力壯的姑娘,才有勇氣上到這種地方來。
沒想到今天見到的是個病恹恹的人,說話走路都像沒力氣,額頭上還冒着一層虛汗。
他拿起肩上搭着的大汗巾,往頭上一抹,擦了自己的汗,自上而下地俯視蹲着的她。
沈青原本不算矮,但蹲在地上,看起來是小小的一團,還沒有一旁疊着的紙箱高。
“阿哥,單子在左手邊牆上挂着,旁邊放有筆,你可以先簽字。”
沈青一邊點貨,一邊說道。
“等你點完。”李岩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簽字總是要确認完畢再簽的。
沈青沒再說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也想早點完成任務。
終于把箱子都數完了,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感覺世界都在旋轉。
因為長久的蹲姿,站起身時,眼前烏黑一片。
腿也不自覺地發軟,她站不穩,向前傾倒。
李岩一把拽着她的胳膊不叫她倒下,發現她手臂的溫度很高,不像是正常的體溫。
“頭痛?”他問。
“嗯。”沈青借他扶住她的手勁逐漸站穩,但頭還是止不住地暈。
李岩則一手扶住她,一手往她額頭探去。
厚厚的手掌倒貼在她額上,感受到非同尋常的高溫。
“你在發燒。”他判斷道,又問:“有藥嗎?”
“吃了感冒藥了。”
沈青作為間歇性社恐患者,不知該如何應對陌生人的關心。
“感冒藥沒用,你是發燒了。我送你到十五道?”
李岩問道。
十五道有醫務室,醫務室肯定有退燒藥。說不定還能給她紮一針。
眼前這女店主畢竟是病人,大山頂上的,病倒了會很麻煩。
沈青則猶猶豫豫:“不用了吧……”
她自己也發現了自己說話越來越虛弱。
都多少年沒發過燒了,竟然在安山才十幾天,就病成這樣。若是她在清醒的時候,一定會笑話自己。而現在,她只想趕緊睡過去。
管它發沒發燒,脖子上沉沉的腦袋裏只有“我想睡覺”一個念頭。
“行,那我走了。”李岩又用汗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到左邊牆上把字簽了後,拿起地上放着的竹竿子扛在肩上。
人家小姑娘不領情,那他也沒辦法。
發燒大概也不會死人。
至于這一趟送貨的錢,下次再說吧,看她也不是很有力氣算賬。
沈青脫離了他的支撐,腳步虛浮地也簽了字。
李岩看着她把字簽完,便打算出門。
出門前,再轉過頭确認了一下,卻看見這姑娘頭頂着牆,腳站在三十公分外,上身向牆傾斜着,渾身一動不動。
這,不會是死了吧?
他過去一看,眼睛是閉着了,但還在呼吸。
她竟然就這麽睡過去了。
李岩思考了幾秒,把竹竿從肩上拿下來,抓着她兩條胳膊往自己脖子上繞,雙手一拖,将她拖到自己背上。
姑娘看着薄薄弱弱的,分量到不算輕。不像偶爾遇見的那些竹竿子女孩一樣,感覺都能被風吹走。
不過他是幹力氣活的,平常近兩百斤的貨都在扛,哪裏會背不動她一個女孩。
後背接觸到的她的溫度實在滾燙,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察覺這燒發得不低。
其他也管不上了,他背着她便出門往山下走去。
安山二十三道彎的山路他都了熟于心,背着一個沒有意識的人也能走得穩、快。
路過二十一道時,王安生和李沐沐都沒注意到門外經過的、睡得昏過去了的沈青。
李岩托着她的兩條腿防止她滑下去,心裏想着自己下一單貨。跟五道的大山便利店約好了下午送貨的,這一來一去,他怕是來不及了。
好在路上遇到了同是挑山工的熟人,便把活交給他了,自己仍舊背着沉睡中的沈青下山。
幸好口袋裏還有點錢,給她墊付個退燒藥是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是不是有魔咒,寫完沈青的病,自己也有點不舒服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