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年貨

新的一年在沈青的睡夢中到來。

她沒有守歲,也沒有趕着淩晨去看新年的第一場日出,而是好好地睡到了自然醒。

前一夜喝了酒,睡得也晚了,醒來時,太陽已升起了。

她洗漱完下樓開了店門。

門口游人不少,都是看完日出在山上徘徊的登山客。

安山頂的新年第一場日出,向來是天南海北的游人争相觀賞的美景。

沈青用A4紙粘成了長條,信手寫了幅春聯,不太像樣地貼在了店門口,增添些喜慶的氣氛。

等空閑下來,打開手機一看,收到了不知多少條祝賀“新年快樂”的信息。

去看發件人,多數是銀行和各種公衆號,少數來自朋友。

遲美怡,李沐沐,小孫師傅,當然,還有李岩。

李岩的那一條祝福是掐着點發的,沈青有些驚訝,他居然也會是熬夜的人。

其實他是在家裏看春晚,覺得蠻有意思,才一直清醒着。

等到春晚的零點報時響起,他覺得該做點什麽,便打開微信發了條“新年快樂”給沈青。

他已經挺會用微信了,甚至學會了置頂功能。

沈青一一點開祝福,給每個人都回一條“新年好”。

遲美怡的祝福伴随着一個紅包,沈青不假思索地領了,又發了個打了八折的紅包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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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領了,但占點她的便宜,會讓遲美怡心裏很舒坦。

沈青格外了解舊友。

進了正月,照理來說該是走親訪友的時候,但安山照樣迎來它的游人。

沈青佩服這些在冬天爬山的人。

她原本很向往冬日山上落雪的美景,但可惜今冬的安山似乎與雪無關,已過了年節,接下來一個月的天氣預報裏都見不到半個雪字。

那麽山上就白白消散了一種浪漫的樂趣。

作為游人,這樣辛苦地登山,明知看不到山雪,卻也冒着冷風和冬雨,真是值得欽佩。

他們用腳步征服了大自然的高度,即使在正月初一,他們也選擇來山上瞻觀山景。

沈青想起了前幾年的正月,她也沒什麽親戚要拜訪,整日裏躺在床上,或是坐在定制的軟凳上盯着電腦碼字。直到有友人敲門,帶着她到自家去吃上一頓飯。

到了正月的中下旬,街上的店鋪陸續開放,她就叫上遲美怡等朋友,似約會般聚餐,也當一回過年經濟的消費者。

雖然母親走得很早,與母親娘家的親戚又失去聯系,她還有父親。即使父親在山上,沒幾年也去世了,她還有朋友,還有文學,還有紙和筆,能寫出自己構想的一個世界。

再怎麽單獨的春節,都只是偶爾的單獨,“單獨”與“孤獨”不同。

今年卻是例外了,單獨中卻出現了孤獨。

但看這些登山者,不乏一個人上山的,他們也孤獨嗎?

沈青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出神。

她不能否認這“孤獨”二字,但她明白,這個詞似乎也不是個貶義詞。

正是這種孤獨,讓人擁有了一個人征服一座山的勇氣,讓人擁有了一個人守候着山頂的意志,也讓人沉迷于思考周遭的一切。

思考變成了一件很美好的事。

沈青望着游人,她在思考;游人望着高山,他們也在思考。

如果是呆坐着,或者是麻木地邁步,看客們會說他在無所事事,他在浪費時光。可又怎知那個在發呆的人,那個在機械前行的人,頭腦裏有着怎樣精彩的世界。

靈感,創意,動力,浪漫,都誕生于思考,誕生于頭腦的每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誕生于神經的湧動。

所以沈青從不覺得自己的思考是在浪費時光。

她愛思考那些思維引着她前往的地方,再挑選其中一二記錄于紙上,成為她孕育的文字。從此,文字又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脫離于頭腦長存于世,感染着後來閱讀它的人。

人類進化出思考的能力,不知是一種奇跡,還是一種饋贈。

日色逐漸昏暗,沈青套上了厚棉襖走出了店門。

太陽正在逐漸低垂,這觀景平臺上的稀疏游客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西面。

太陽東升西落,這本沒有什麽特殊的。

是尚古的人們将自然現象神化,創造出了許多關于日月的傳說,這讓日出日落都有了不少浪漫的意義。再加上五千年傳承的詩詞歌賦,更是寫盡了自然之壯美。

在壯美之下,人生成為了比對的對象。

因此人們看日出,看的不止是太陽從西邊墜落。

人們眼睛裏是太陽,腦海裏卻是“落霞與孤鹜齊飛”,是“長煙落日孤城閉”,是“烏鵲橋紅帶夕陽”。

看着太陽又一次滑向了天際,沈青在心裏暗笑着自己與衆不同的情懷。

多數人會看舊年的最後一場日落,看新年的第一場日出。

她倒是恰恰相反,看的是舊年末一日的日出,又看新年第一天的日暮。

正月初二,安山全山上下放假。

說是放假,其實只是景區歇業一日,不對游客開放。

之前沈青給王山子放的三天假也算結束了,這一天的早晨,山子吃完早飯又帶着書上來補課。

沈青給他講了幾篇文言,他耐心地一點點搞懂文言字詞的意思,做好了積累。

等課結束時,沈青從倉庫拿了三袋子堅果禮袋給他,叫他帶到二十一道去。

“這是年貨,你拿着吧。”她笑盈盈地将袋子交給他。

山子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到底年紀還小,不懂得推讓,沈青說了幾句,還是拿在手裏了。

“謝謝姐姐。”他道。

沈青搖搖頭,表示不客氣,又道:“你下午有時間嗎?”

“有!怎麽了?”

“姐姐想請你幫個忙,可能有點辛苦,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工夫。”

“姐姐你說。”

沈青領着他往倉庫裏走,打開倉庫的燈,指着堆積的堅果禮袋給他看:“這些事我買的年貨,想分發給安山上下的朋友,但我一個人沒辦法一趟拿下這麽多,想請你幫忙拿一下。”

王山子本就是被李沐沐當作跑腿員指使過的人,這點小忙,自然欣然答應。

“好!姐姐,你叫我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那你現在先回去,吃過中飯過來吧?”

“行!”王山子笑着道好。

“那你記得早點喲,不然下山一趟再回來可就太晚了。”

沈青打心裏喜歡這陽光帥氣的小男孩,他真像青春劇裏的男主角,永遠笑容洋溢。她下意識地把他當作自家人。若是她有這樣一個弟弟該多好,簡直一個大暖男。

這麽想着,她覺得自己跟李姐他們的輩分又亂得一塌糊塗了。

沈青早早地吃過中飯,估摸着時間,把幾袋子堅果整理好了堆在店門口,等着山子過來。

難得安山歇業,沒有顧客,她出門連自助售貨的攤子也不用擺出來。

十一點出頭,山子就來了。

“姐姐!”山子遠遠地招手。

沈青便提起地上的袋子,分出一半交到他手裏。

“要麻煩你了。謝謝你哦!”她道謝。

“姐姐,活都沒幹呢,你怎麽就說謝謝了呀!我們走吧,聽你吩咐!”山子喜笑顏開。

他本就對于沈青給他補課心有感激,壓根不覺得自己幫忙需要她的感謝,反倒覺得這是他的榮幸。

“我們去哪些地方?”他問道。

“去十五道和九道兩個地方,把手頭上的這點東西送送出去。”

“诶?”他奇怪,“就去十五道和九道?不下到二道嗎?”

“傻小子,現在都幾點了,我們如果下到二道,晚上得幾點才能回來啊!二道我的确要走一趟,但可不是今天。以後我找個游客少的時候,大早上下山去送,這樣才來得及呢。而且還有五六道的三家店。”

“哦,原來是這樣。”他明白過來。

“不過姐姐,我爸媽可從來不送什麽年貨給鄰居,你這樣客氣做什麽?”

“……”沈青一時語塞。

雖然說安山上鄰裏之間隔的很遠,但她也想趁着年節于他們親切一點,走動走動。怎麽到山子嘴裏就是“客氣”了。

“真的,姐姐,安山上沒人像你這樣客氣。前天還給我包那麽大的紅包,夠我這個學期的學費了!”他補充道。

“哈,山子,你在安山上住的時間說不準還沒我長呢,怎麽說起安山這麽了解呢!”沈青打笑道,想趕緊岔開這個她無法解釋的話題。

“怎麽會沒你長?我好歹一年也能住上一兩個月,你看看我都幾歲了,累積起來肯定是很長一段時間了。”山子道。

沈青看他一眼:“你幾歲了?我看不出來。”

“過了年都十八了。”山子有些驕傲。

“十八是虛歲吧?”沈青一笑,“怎麽明明是個高中生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愛把年齡往大了說?”

“你也沒比我大幾歲吧?”山子也笑了。

跟自來熟的山子講起話來,沈青感覺自己跟“社恐”這一詞徹底脫離了關系。半年的開店生涯已經讓她習慣于跟各種人交流溝通,再加上本性中活潑的那一部分被身邊的年輕人激化了,她也能滔滔不絕地講起話來。

你一句我一句的,或是聊天,或是說笑,往山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太悠閑了,我也是一天比一天懶了。可不能這樣了,要勤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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