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狗
李岩很快拿着竹竿子回來了，進門時就看見沈青和黑子在藤椅上下相依偎的畫面。
讓他這間因白熾燈瓦數太高而過分明亮的屋子增添了一些溫馨的氣氛。
聽見他進來，沈青擡起頭去看他。
李岩也看她，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一笑。
黑子從地上爬起來，甩着尾巴走到了他身邊。
比起沈青這個陌生人，黑子當然更親近自己的主人。
李岩拉了一把矮凳在沈青對面坐下，黑子便坐到兩人的中間。
沈青還在雙手交換着持杯冷敷，雖然藤椅比矮凳高上不少，但她彎腰的姿勢和身高的差距令二人的視線幾乎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不過黑子橫亘在中央，棕黑色的毛擋了擋兩人的目光。
李岩便站起來，先去院子裏把它的狗糧盆加滿，又在盆裏放了它最愛吃的雞脯肉零食。
黑子便一下子竄了出去，跑到盆前提前享用它的晚餐。
李岩這才再坐了回來。
沈青很喜歡黑子，它聰明、漂亮，兇兇的外表下是一顆溫順的內心，滿足了她以前對于養一只大狗狗的執念。
她很喜歡中大型犬，拉布拉多、金毛、德牧和哈士奇等狗，都是她曾經考慮過的飼養對象。
可惜在雲彙市時一直租房子住，房東并不太支持租客養寵物，她便暫時放下了養狗的念頭。今天看到了黑子，這念頭又緩緩升起。
也許她也可以在山頂養一只狗，當作一種陪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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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的狗在沒進入老年之前，很難看出年紀，沈青便問：“它多大了？”
一邊問，一邊把目光看向院子裏。
李岩知道她問的是黑子，答道：“四五歲吧。”
“哦！正值壯年。四五歲的狗相當于人三十出頭的年紀呢。”沈青說道。
她關注了不少寵物博主，對于這些沒什麽用的小知識有一些了解。
李岩想了想，說：“那跟我一樣。”
沈青笑了。雖然狗的年紀可以跟人的年紀進行換算比較，但他說自己和狗一樣，就有幾分诙諧之感。
大概是她的笑點比較奇怪。
不過說起年紀，其實李岩仔細看起來，并不像三十多的樣子。只是他的外形高大，有時胡茬留在下巴上，讓他的形象有些顯老。
但面對面坐着，再去看他，只覺得他眉目有神，分明還很年輕。
她問：“那你知道我的年紀相當于狗狗的幾歲嗎？”
李岩思考片刻，實誠地說：“不知道。”
沈青是個看上去顯小的姑娘，他初見她時，她正在發燒，燒紅的面頰讓她看上去更年輕。他原本以為她才十七八歲。後來想到，人家是雲彙大學畢業的人，不會只有十七八歲。
之後兩人熟了，他才感受到她內在裏的成熟感。
自己大概比她大上八九歲吧，這點概念他還是有的。只不過她問的是她的年紀相當于狗的幾歲，他卻實在不太清楚。
沈青空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劃了一個“二”的手勢。
“相當于兩歲不到。狗狗兩歲差不多是人的二十四歲。”她道。
李岩便想，還不到二十四，自己是比她大了不少。
他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便随口道：“蠻小。”
本意是說，對應的狗齡才不到兩歲。不到兩歲，是個很小的數字。
但沈青聽來，卻像是他在說她年紀小。
于是她笑了笑：“還好吧，我怎麽說也大學畢業了呢。”
李岩看了一眼她的笑顏，心情很明朗，問道：“上大學好嗎？”
沈青對于話題的突然轉變有些意外，抿了抿唇思考片刻，答道：“挺好的，能學到不少知識，還能認識志同道合的人。”
忽略畢業前自己深陷的抄襲風波，她的大學生活還算不錯。
學術上有導師相助，學習變成了一件既有意義又有意思的事。而且專業對口，她在大學期間進行的文學創作也有很多機會展現給世人。
她的社交圈子不大不小，因為她性格的随和活潑，加上年輕成名，圈子常以她為中心。
如果不是被人污蔑抄襲，她很可能繼續留在雲彙大學深造，或者在雲彙市定居。
“學費貴嗎？”李岩又問。
“不貴啊，現在的大學學費，基本上就三四千吧。而且書讀得好，還有獎學金拿，說不定獎金比學費還高呢。”
沈青也拿過獎學金，但跟她後來小說、詩集出版拿的出版費，以及獲獎拿的獎金比起來，學校獎學金的錢也不算一個大數字了。
李岩聽着她的話，不禁有些羨慕。
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但他依然還記得當初自己上學的事。
他小時候讀書也是很不錯的，初中時，成績在年級名列前茅。
雖然他是家裏的小兒子，但一家上下孩子太多，不能供每個人都讀高中讀大學。家庭情況讓他不得不選擇初中畢業就當起了挑山工。
後來很多年裏，他都有些淡淡的後悔。
後悔當初沒跟父母再堅持一下，後悔當初沒有接受初中班主任的幫助。如果上了高中，他應該也能考上大學。就算學費承擔不起，他可以一邊打工一邊讀書。
如果能如此，他也不至于常常羨慕那些讀了大學的人。
他很想問沈青一句，為什麽明明讀了這麽好的學校，在雲彙市這麽好的城市，卻要到這安山上來。
但他并沒有問出口。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就像當年他選擇了辍學一樣，背後有許多不得已的原因。沈青也許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把不得已的事情告訴別人的。
冬天的冰融化得慢，她一杯冰敷了許久，它才慢慢化為液态。
不知道是冰敷的效果，還是寒意的侵襲，腳腕已經不再疼痛。
她試着下地走幾步，但仍然不太好走路。腳落地時，還是有明顯的脹痛感。
她只好再坐下。
黑子又吃完了晚飯，興高采烈地蹿了進來。
李岩摸了摸它的腦袋，又把手挪開。黑子顯然是沒有被摸夠，将腦袋湊到他胳膊上，頂着他的胳膊讓他繼續摸頭。
沈青被它可愛到。
沒想到德牧也能這樣暖，這樣粘人。跟傳說中它們獨立、甚至不太愛搭理人的形象大相徑庭。
她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狗，忽然來了靈感。
可惜筆記本電腦不在跟前，她也不習慣用手機鍵盤打字寫小說，便把靈感簡單地寫進了手機備忘錄裏，打算回去之後再付諸文字。
李岩看她拿起手機打字，以為她有事忙，便默默地站了起來，打開了冰箱門。
冰箱上層放了許多新鮮蔬菜和豬肉。他平常不送貨時，會下山去附近的菜市買些蔬菜。村裏也有人種菜，偶爾會給他送一些。
雖然他和村中大部分人都不熟但哪家哪戶收割新菜分給村裏，或是辦喜酒分喜糖，都不會落下他。
大概這也是安山人的特性之一，一旦上山，便是“安山一家人”的成員。無論是開店的，還是挑山工，都是大家庭的一員。
他站在冰箱前看着裏頭的菜，照着對于她飯量的記憶，拿出了幾捧菜和一塊包在塑料袋裏的豬肉，走到了院子裏。
冬天吃晚飯早，這個時候準備燒菜，也是差不多了。
“诶？你會做飯啊？”沈青看着他拿菜出門，問道。
“嗯。”李岩轉過頭應答。
沈青轉念一想，對啊，他怎麽可能不會做飯。他一個人住，如果不會做飯，難道要黑子做飯嗎？
只是不知道他廚藝怎麽樣。
上山這麽久，她的廚藝已經進步了很多，可以說和從前有着天壤之別。因此她自然而然地想，李岩獨居的時間肯定比她長，廚藝肯定也很不錯。
說不準還是相當不錯。那樣的話，她也許以後還要問他取經。
黑子對于沈青這個陌生來客的新鮮勁已經過去，內外轉悠了幾圈過後，走到那張鐵板床的床角趴下睡覺了。
大概狗和人一樣，吃飽喝足之後，就想着滿足瞌睡感。
漸漸地，有它的呼嚕聲傳來。
沈青打開相機，将鏡頭對着它拉大，拍攝了一小段視頻。
視頻中，黑子側躺着，頭和前腿湊在一起，身體因呼吸而上下起伏。毛有些髒，但因為棕黑色的本色而髒得不太明顯。仔細聽，在視頻裏就能聽到它的呼嚕聲。
實在很可愛，沈青想，和它的主人莫名有些相似。
到底哪裏相似，她也說不上來。
李岩在外面燒菜，她腳疼不能走動，只能坐在藤椅上，也無聊了起來，便把剛才拍的視頻發給了遲美怡。
對方秒回：“哪裏來的大狗，好大一只！”
沈青：“德牧呀，能不大嗎？”
遲美怡問：“這誰的狗啊？”
沈青：“一個朋友的。”
“朋友？哪個朋友？我認識嗎？”
她們二人有許多共同的朋友。
沈青：“你不認識，但見過。就是之前你來看我時，幫我們背打印機的那個。”
遲美怡發了個吃驚的表情包，問道：“就是那個挑山工？”
“對呀。”
“沈青”
遲美怡突然莫名其妙地叫了她的全名，沈青摸不着頭腦，發了個問號給她。
遲美怡過了一會兒回過來：“你是不是在人家家裏？你說實話，跟我沒什麽好隐瞞的。”
“？”
沈青又發了個問號過去。
遲美怡：“你們在搞對象是不是？”
之前沈青在除夕夜發了年夜飯的朋友圈，遲美怡就隐約在她的照片裏看到了李岩的身影。那時候，她就懷疑好友跟這個男人談上了。
沈青無語，問道：“我是在人家家裏，但事出有因。你怎麽總是胡思亂想？”
她不想把腳扭了的事告訴遲美怡，那樣只會徒增她的擔心。
遲美怡果然放錯了重點，沒怎麽關注她說的“事出有因”，問道：“你不承認而已，我還會不了解你？你敢說我只是胡思亂想？”
不等沈青回複，她又發來消息：“照我說，那個挑山工條件是差了點，但好在人精神，看着也是個實在人，還是不錯的。青青，你放心，我支持你。”
沈青沉默良久，心情複雜，考慮了片刻，回了個白眼的表情給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對手戲是真的很難寫了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