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系
李岩陸續炒好菜,一盆盆端進來,放到飯桌上。
沈青看着他走進走去,可惜自己不方便走路,不然就幫他端一下了。
雖然內外都沒看見有電飯煲,但李岩還是盛了兩碗飯進來。
他自己那一碗是個大碗,沈青的碗則相對小了不少。
因為屋裏只有一把藤椅,矮凳又太矮,坐着夠不到桌子,李岩便把桌子挪到了床邊,再把沈青連人帶椅一起抱到了桌子邊。
他自己則坐在床上,這樣兩人的高度都剛好。
飯菜都齊全了,李岩發現自己沒拿筷子,快步走到院子裏的爐竈邊,從旁邊放碗的櫃子裏抽出兩雙筷子。
比起沈青家那些精致的餐具,他這裏的鍋碗瓢盆甚至是筷子,都顯得很簡陋。
好在他以前進城裏時,順手買過一袋筷子。不然按他獨居的習慣,家裏可能找不出第二雙筷子招待沈青。
沈青則坐着等他回來。
李岩拿着筷子又進了屋,坐回到床上,示意她可以動筷了。
沈青便不客氣,一筷子夾了青菜,放到自己的飯碗裏濾了菜汁,又一口吃進嘴裏。
李岩同樣,夾了一塊炒肉,大口咀嚼。
他賺錢辛苦,但花銷少,很可以在飯菜上優待自己和黑子,不會在買菜上節儉。
雖然他知道沈青做的菜比他自己做的像樣不少,但這幾碗菜也不至于到拿不出手的水平。
沈青吃得沒他那樣快,她飯量小,細嚼慢咽,每一盤菜都吃了幾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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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只能說是還行,但她心裏默默放下了向他取經的念頭。
“喝酒嗎?”李岩問道。
沈青看了看屋裏,沒看到有酒瓶。但他這樣問了,家裏肯定是有酒的。她想了想,點點頭。
李岩于是再一次站起來,去到院子裏,拿了一瓶沒開封過的會稽黃酒,又一手抓了兩個杯子進來。
沈青在山頂,用的酒杯是高腳杯。秋天的時候她買的,托小孫師傅随貨送上山。買了十只,碎了兩只,但也很夠用了。
但李岩家的酒杯就很樸素,玻璃的老式口杯,直筒圓柱形,像小飯店裏一次性消毒餐具中的杯子。
沈青看着他倒出了兩杯黃酒,又聽他問:“要冰嗎?”
她連黃酒杯子都嫌太冷,哪裏會要冰,連忙搖頭說“不用”。
于是他打開冰箱冷凍櫃門,又拿出一杯冰,再從冰箱上層拿出一塊很小的砧板和菜刀。
沈青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将一次性冰杯放在砧板上,拿菜刀将冰敲碎了,走到桌前,往黃酒杯裏倒了幾塊碎冰。
然後又将剩下的冰、砧板和菜刀放回冰箱裏。
在李岩重新坐回來時,沈青的目光始終放在他那杯酒裏的冰塊上。
“他是不是不知道冰格這種東西。”她止不住地想。
大冬天喝黃酒加冰已經是罕見的了,用這種頗為原始的方式制冰碎冰,更是聞所未聞。
但這種行為放在李岩身上,又好像沒這麽奇怪了。
畢竟這是一個從前連微信都不會用的青年男人。
他好像跟現代化的生活脫了節。
“怎麽了?”他發覺她呆滞的目光,問。
沈青搖頭:“沒什麽。”
兩人接着吃飯。
中途還碰了一下杯,沈青小口喝了,李岩大口幹了,又給自己和她倒上。
收拾碗的時候,沈青又道:“謝謝你啊!”
李岩頭也不擡:“不用。”
明明是他,一定要背她到家裏,怎麽道謝的反倒是她了。他心裏想。
李岩在院子的水槽裏洗碗,沈青坐在藤椅上,突然局促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件事。
朝門外看了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開口呼喚李岩。
但幾次嘗試開口,最終都以把話吞下去而結束。
“還是自己來吧。”
經過了一番糾結,她最終做出了決定。
于是勉勉強強地從藤椅上站起來,試着用右腳着地走路。
雖然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疼痛,但難免還是難行。
她便只用左腳,快速地跳到了牆邊,一路扶着牆,一步一步地跳出了平房,跳到了院子裏。
她跳得小心翼翼,發出的聲響很小,正在洗碗的李岩沒注意到她。
于是她扶着平房的外牆,接着單腳跳。
好幾次差點摔了,都勉強又站穩。
就這樣,一路跳到了院子裏一間獨立的小屋,也就是平房裏放不下的衛生間。
她難以描述在腳腫了的情況下蹲的感覺,只希望自己以後一定要注意,千萬別在山路上扭到腳。不然麻煩事真的一大堆。
上完廁所,洗手,出門,打算再跳回去。
可惜左腳因一路跳躍而略顯無力,所以她只能忍痛一瘸一拐地回去。
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前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自己沖過來。
“黑子,別,別!”她急忙制止這大狗。
若是平常,一只德牧向她奔來,她一定蹲下來張開雙臂擁抱它。就算被這大狗狗撲倒在地,也是幸福的。
但此時此刻,若是被這種體型狗撲了,她一定會痛上加痛,傷上加傷。
“籲——”
一聲口哨響起,狂奔中的黑子竟然立馬剎住了腳步,掉頭朝着後面吹口哨的主人跑去。
李岩攔截了這橫沖直撞的大狗,向沈青問道:“有事嗎?”
其實“有事嗎”和“沒事吧”是一個意思,但聽起來似乎迫切感不同。
沈青答道:“沒事。”
他拍了拍黑子的腦袋,指揮它“進屋去”,又朝着沈青走來。
“走吧。”他伸出了一只手,放到沈青身前。
沈青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将重心分到他身上一些。
扶着他可比扶着牆穩當多了,而且強冷冰冰的,他的手掌可不是。
粗糙的手感,能感受到他掌上和指節上的老繭,以及掌心的溫度。
明明是冬天,他的手掌卻很溫暖,手心甚至出了點汗。
沈青想到他之前送貨時,脖子上出的汗,覺得他大概是多出汗的體質。
回到屋內,照樣一人坐着藤椅,一人坐着矮凳。
李岩打開了電視,放起了電視劇頻道。
一開電視就是這個頻道,說明他大概是常看的。
因此即使放的是沈青不太愛看的家庭倫理劇,她也裝作很感興趣地坐着看。
李岩見她看電視看得認真,以為她喜歡這種電視劇,默默放下了本想換臺的遙控器。
他對于這種家庭劇,真是沒多大興趣。
比起這些,他更喜歡紅色一些的影片,或者是戰争片,《亮劍》也好,《我的團長我的團》也好,只要有頻道在播,他便守着電視機看。
于是兩人明明誰都不感興趣,卻都以為對方感興趣,陪着對方愣是看了一集半。
看到被插足婚姻而離了婚的女主,被家人催去相親時,沈青偷瞄了李岩好幾眼。
李岩發現了,轉過頭問她:“怎麽了?”
沈青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問道:“你…年紀不小了,相過親嗎?”
沒人知道她此時心跳的加速,她自己都不知道。
李岩皺了皺眉,說:“沒有。”
“那你有過對象嗎?”
李岩照樣道:“沒有。”
“為什麽沒有?”沈青刨根問底。
李岩答得幹脆:“找不着。”
“……”沈青失語片刻,“那你想找嗎?”
“随便。”李岩直男發言。
“哦。”沈青道。
一次小小的試探,無果,她不再講話。
她不是不懂男女之間的暧昧,雖然打心底把李岩當作朋友,但此前遲美怡的話一下子點醒了她。
她跟他,關系确實有些超乎尋常。
至少她沒有跟其他的男性有過這樣多的接觸,也沒有男性能讓她接連心跳加速過。
如果他也有意思,可以試着相處。
但李岩保持了一貫的寡言,讓她感覺吃了一回癟。
不過她只是失落了幾秒,很快又放松下來。她才多大啊,幹嘛這麽着急找對象。
于是她轉回了對着李岩的目光,微微一笑,又去看電視。
李岩則琢磨了一下她剛才的話。
想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她剛才似乎話裏有話。
那句“那你想找嗎”,仔細想想,有一種“要不要跟我處對象”的意思。
他的心猛然一緊。
默默地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恍若無事發生一般專注地看着電視,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人家大概只是随口一問,自己千萬別自作多情才對。
于是他也去看電視。
只有黑子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着的奇怪的氣氛,興奮地轉醒,湊到了兩人的中間,聞聞這個又聞聞那個。
兩人同時伸手去摸它的腦袋,結果手碰在一起,指尖相抵。
兩只手又同時收了回去。
沈青将手塞進了口袋裏,李岩瞥了一眼她的動作,更覺得剛才是自己多想了。
黑子用腦袋拱他的胳膊,他便又伸出手撫摸它。
一下一下地給它順頭上和脖子上的毛。
狗很滿意,舒服地趴下了。
四肢分別舒展,一副惬意的模樣。
風吹進門,有些冷,李岩站起來把屋門關了,又坐回來。
等到今天的兩集家庭劇都放完,他對沈青道:“我要出去一下。”
沈青疑惑:“挺晚了,要出去送貨嗎?”
“嗯。”李岩道。
“哦,那你注意安全。”沈青囑咐。
她當然知道一些阿哥為了養家糊口,白天晚上都會要送貨。她知道晚上山路的難行,很少會讓他們晚上來送。但有時一些店臨時缺了貨,也只好加點錢讓阿哥們辛苦一下,日夜兼程。
李岩又“嗯”了一聲,看了眼床,說:“你先休息吧。”
沈青突然有些尴尬。
她剛才有些心事,短暫地忘了自己腳扭傷了,正在二道李岩的家裏。她還以為自己在串門,待會兒就能回家。
他這樣一說,她才想起來,今晚得在這裏過夜。
她一時詞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看他又看看床,很不好意思。
自己麻煩了人家,蹭了人家一頓飯,看了人家的電視機,摸了人家的狗,還要霸占人家的床。
真像個蹭吃蹭喝的小無賴。
李岩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一把抱起了藤椅,把藤椅連她放到了床邊。
這個距離,她完全可以自己挪到床上去。
沈青用手一撐,重心微微轉移,就坐到了床上。
李岩看她成功轉移,微微一笑,把餐桌上的電視遙控器拿給她,又走到電視機櫃前蹲了下來,拉開了抽屜。
沈青看着他在做什麽。
他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看起來落了灰的遙控器,對着牆上挂着的空調,摁下了制熱鍵。
“滴”一聲,空調的數字顯示亮起,送風板緩緩打開,吹出一陣陣暖風。
顯然,他自己并不常用空調,估計是不怕冷。但卻在出門前給她開了制熱。
沈青看他走了出去,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讀者怎麽看,我反正覺得很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