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村居

李岩挑着竹竿下到一道，接手了批發部送來的好幾箱新鮮食材，用繩子綁緊在竿子上。

“阿哥，這個要快點送到哦，那邊催得急呢。”

批發部的小宋對李岩說道。

小宋，瘦瘦的一個小後生，看起來還沒李岩一半的塊頭，戴着副眼鏡，挺文氣的模樣。

李岩當然是認識他的。

安山上的幾戶商鋪的貨，基本都是小宋負責供應的。兩人打照面的次數可不算少，但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麽。

相比之下，沈青倒是知道小宋，跟他也打過電話，卻一面也沒見着過。

李岩“嗯”了一聲，往山上走去。

直到八道之前，連路的山路都裝了路燈。

但八道以上，運送路燈的成本太高，幾戶沒有照明設施。

趁夜登山的游人都會準備好手電筒，以防遇上什麽萬一。

李岩肩上的這批貨是十五道中餐館要的。不知今日怎麽了，來十五道吃飯的游客比平常多三五倍，冰箱的食材一下子空了。明天一早還要開門營業呢，只能聯系李岩麻煩他晚上送貨。

這樣的貨，他送得多了。

安山的山路，他也爬得多了。每一階臺階都有他無數個腳印，可以說，他對于每一道都了如指掌。

除了剛幹這一行的那幾年上山下山時出過一點岔子之外，他幾乎沒有出過意外。

一山的挑山工，爬山最快的是他，走得最穩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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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能做這一行的，又有哪個沒有點腳勁呢？

沈青坐在李岩的鐵板床上，用手摸了摸這花花綠綠的床單。

材質很粗糙，如果是她自己的床，恐怕永遠不會出現這種質量的床具。

堆在床尾的被子并不算厚實，但勉強能保暖。它不像床單那樣花裏胡哨，以灰黑色為主色，手感還算可以。

被子邊随意放了兩條長褲和一件外套。

沈青盯着衣褲發了會兒呆，然後動手把它們折好，放回了原位。

李岩走前開了空調，雖然風力不算強勁，但也聊勝于無，過了這麽一會兒，屋裏已經有暖意了。

她便把自己的厚外套脫了下來，馬馬虎虎疊了疊，放在李岩的衣服上頭。

想玩手機，發現手機沒電了。

李岩自己也有手機，雖然不知道他的手機充電線放在哪裏，但兩人手機品牌不相同，充電插頭也不相同，就算找到充電器也無濟于事。

于是她把手機随手放到了枕邊，拿起了電視遙控器。

放完了家庭倫理劇，電視劇頻道又開始放偶像劇。

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果斷換臺，一個個頻道切過去。

綜藝節目，偶像劇，綜藝節目，綜藝節目，相親節目，少兒節目，動作電影，選秀節目。

大概是電視臺拿捏了她不感興趣的電視節目類型，她難得能看一回電視，卻挑不好頻道。

找了半天，總算找到科教頻道。

正在放《自然傳奇》，類似于《動物世界》。前幾年她自己租房子住，晚上無聊時，常看科教頻道，能長很多知識。

《自然傳奇》也是她挺喜歡的節目。

但偏偏這一天放的專題是“十大毒蛇”，她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倒不是說有多怕蛇類，只是對于這種冷血鱗片動物，會有一種下意識的抵觸。

于是她認了倒黴，轉到了少兒頻道，開始看動畫片。

動畫片對她來說，比綜藝節目、偶像劇和毒蛇要好上不少。

在這一夜之前，她都不知道原來《熊出沒》還挺有意思。只不過她以前以為光頭強和熊大熊二是死對頭，看了幾集才明白，原來人熊之間竟是朋友，還能一起闖關救小孩。

童心被悄然喚起，她越看越着迷，全神貫注地盯着動畫片。

黑子早已趴在床邊，跟她一起看着電視。

沈青偶爾伸出手去摸摸它的腦袋，很享受這樣的氛圍。

後來《熊出沒》的時間結束了，少兒頻道放起了兒童綜藝。

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在舞臺上唱歌跳舞做游戲，也很有趣。

沈青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送完貨回到二道，已經很晚了。

李岩走進村裏，遠遠地看見家裏燈還亮着，以為沈青這麽遲還沒睡。

村裏沒有外來的人，所以家家戶戶蠻少鎖門。

他也沒有鎖門的習慣，直接推門而入。

看見燈亮着，電視關了，沈青蓋着被子已經睡着了。

大概燈是專門為他留的。

屋裏開了良久的空調，已經很暖和的，李岩脫了外套随手搭在桌子上，又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山村人，李岩的審美有些俗氣。

花裏胡哨的床單，他不覺得難看。

而沈青裹着被子躺在花哨的床單上面，他覺得這鮮豔的顏色和她好看的相貌相襯得很。

黑子在床下也睡着了，打着呼嚕。

他留意到床尾，自己淩亂放在那裏的衣服，已經疊好了。而衣服上，有沈青的外套和毛衣。

她真的很好，他心裏想。

但畢竟人家姑娘在睡覺，李岩也不好意思再看，到簡陋的櫃子裏拿了毛巾和換洗衣物，去院子的衛生間裏沖了個澡。

雖然是冬天，但他每天都出汗，當然每天都要洗澡。

洗完了回來，也盡量不發出聲音，生怕吵醒了睡夢中的沈青。

他拿起藤椅，防止它在地上摩擦而制造動靜，将它擡得高高的，放到了緊閉的門邊。

斜坐在藤椅上，頭向後仰，後腦勺抵住椅後的牆，他也閉上了眼。

只是不太睡得着。

他能聽見黑子的呼嚕，也能聽見沈青的呼吸聲。

淺淺的，輕輕的，不遠不近。

今天背她過來，背上軟軟的觸感，也在他腦海裏再現。

當然，回想的還有看電視時她說的幾句話。

不過一整天送貨下來，疲憊感也不低。

想着想着，也有幾分困意了。

他調整呼吸，逐漸入眠。

村裏有雞鳴，一大清早叫醒了李岩。

他素來起得早，雖然昨夜睡得不早，但還是能很早地醒轉。

沈青上山之後作息很健康，但不至于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醒。她照樣地睡着，只是聽到了雞鳴，大概有被影響，默默地翻了個身。

李岩若有若無地聽到她一聲慵懶的“嗯唔”。

不知是夢話，還是嘤聲，有些像貓狗撒嬌時會發出的聲音。

黑子也醒了，不過懶惰地趴在地上，只是睜着眼睛看着他。

李岩無聲地像它招了招手，挪開藤椅打開門，帶它到山村裏遛了兩圈。

碰到個白發蒼蒼，出門散步的老人，他主動上前打招呼：“叔。”

“诶，李岩！出門遛黑子啊？”老人拄着杖問道。

“嗯。”

老人笑了，看看跟在李岩腳邊的狗，又看看李岩，一臉欣慰：“這狗很乖。”

“嗯。”李岩點頭。

告別老人，他帶着黑子回家。

給它倒上了狗糧，他去竈臺上做粥。

原本只放了自己一人份量的米，後來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加了小半杯米，于是加水添柴火。

沈青在粥燒好前醒了，坐在床上揉眼睛。剛好李岩推門進來，本打算叫她起床。兩人四目相對，都給了對方一個微笑。

沈青不知道他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但知道他睡得肯定比自己遲，今早起得卻比自己早，有些不好意思。

她穿好鞋打算下床走一走試試，李岩便過來扶她。

“痛嗎？”他問。

沈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還好，勉強能走，沒昨天那麽痛了。”

她試着一個人走幾步，覺得狀态可以，便一個人微瘸地走去了衛生間，解決個人問題。

至于洗漱，她沒牙刷毛巾，只好簡單地漱了漱口，再用手抹了抹臉。

出來時，李岩已經把粥盛好了，端進了房間。

他又扶她進去，兩人一起吃粥，配着冰箱裏拿出來的罐裝小菜。

半上午時，李岩又出門送貨，走前給她拿了冰，讓她再敷着。

中午他回來，炒了菜，問沈青腳怎麽樣。

沈青下地試了試，覺得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至少走了幾步，已經不疼了。

下午，李岩要送趟貨到十三道的沉岩寺，大概是寺廟裏的法器，看起來就挺重的。

沈青與他同道上去。

走到十三道，李岩本想交了貨，接着送她到山頂，但無奈下一單還有貨要送，只好與她告別。

“真的太謝謝你了。”沈青走前重複強調。

李岩抹了把額上的薄汗，聲音低沉：“天冷，快上去吧。”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不用謝”，才讓她快上山去。但沈青以為是他着急趕下一單送貨，很理解地揮揮手：“好好，那再會了！這次麻煩你了，謝謝啊，再會！”

“再會。”李岩也揮揮手。

沈青自己一路走上去。

她的體力和狀态比自己想象得好太多，一口氣走到了十五道，吃了頓晚飯，休息了一會兒，接着爬山。

走走停停，倒也很快，回到了山頂。

雖然只離開了不到兩天，但這兩天發生了好多事，她重新打開店門的時候，覺得頗為奇妙。

回到家，先把上上下下的空調打開，讓屋裏暖和起來。然後再去好好刷了個牙，才下樓營業。

已經是晚上了，而且時間不早。開門了沒多久，又到了打烊時間。

手機已經充滿了電，她打開備忘錄，看了看昨天記載的關于一人一狗的小故事的靈感，用筆記本寫了篇小說。

寫完後，意猶未盡，又寫了首詩。

讀了讀自己寫下的文字，沈青滿意地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多寫一章的，還是太懶，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