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糕
步入盛夏,安山一片綠意盎然,沈青寫了不少關于安山的小詩,又寫了幾篇有夏日感的小說。
最愛的就是這樣的時節了,忙時歸忙時,閑時也不少。看着門口的人來人往,偶爾賣出幾根冰棍,然後搬出落了灰的風扇朝着椅子不搖頭地吹。不必扇扇子,也沒必要開空調,這已經足夠她乘涼了。
有時坐在椅子上醞釀靈感,瞌睡蟲也會上頭,坐着坐着便眯起了眼睛。
然後神思萬裏,突然想起來已經一個星期沒給枇杷樹澆水了。
她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抱着水壺走到外面,去看拿幾根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幼苗。
竟然一根都沒幸存,全蔫了,枯黃地倒在地上。
沈青把它們的屍體聚集起來,挖個土堆埋了,還象征性地立了塊石碑。
看到手邊有一小截細細地樹枝,便用樹枝在土裏寫了挽聯——“假如我死替你死,換來君生代吾生。”
可惜土質緣故,寫的字并沒有很明顯。
沈青心裏想着,給你們安葬了,又給你們寫了挽聯,下輩子投個好胎吧,別做枇杷了。再怎麽說,也該做個琵琶。
枇杷吃了就沒,琵琶可以彈許多年呢。
這幅随手寫的挽聯倒不是沒有出處的。盡管它出處的場景頗為悲傷,但沈青總覺得這十四個字蠻有喜感。又真誠又特別,希望死去的枇杷們能夠滿意。
李岩送貨來的時候,沈青也跟他提了提它們的死訊。
“死了?”
“嗯,我連着好幾天忘了澆水,天又沒下雨。”
“挺好。”李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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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一笑:“怎麽就挺好了?植物也有生命呢。”
“早死早超生。”
“也是。”沈青往枇杷墳墓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點點頭。
天氣越來越熱,沈青訂了好幾波冰棍和雪糕。
這些貨保溫不易,送到山頂總是化,就需要腳勁最好爬山最快的阿哥來送。
沈青跟去年一樣,買了冰貨,基本喊李岩來送。
小宋有一回微信上問她,怎麽總是進這麽多雪糕。
照理來說山頂的雪糕銷量沒這麽大的,沈青每一次卻都要進很多。
沈青道:“我自己吃得多。”
小宋扶額:就算吃得多,也不會吃這麽多呀!
沈青雖然愛吃雪糕和冰棍,但确實進食量沒這麽大,當然也不會把它們當飯吃。
她其實是太愛某個牌子某個系列的雪糕的味道了,想要跟全世界分享這種人間美味,就在店門口挂了個牌子——“夏日安山限定·雪糕免費領”。
醒目的“免費”二字,其實比雪糕本身更有吸引力。
幾乎每一個登上山頂的游客,都會來詢問:“小姐姐,是能免費拿冰淇淩嗎?”
沈青熱情地點頭,從冰箱裏拿出各種口味,一人一個塞到顧客懷裏,安利道:“超級好吃,真的!”
盡管有些破財,但她的錢本來就花不完。用這點閑錢買自己和別人的雙重快樂,何樂而不為。
看着顧客們享受自己喜歡的口味的冰淇淩,她也算體會了一把“強人所難”、“按頭安利”的快樂。
李沐沐問過她:“怎麽突然這麽有錢?還搞免費送?”
印象中的沈青,不是這樣大手大腳的姑娘呀。
沈青笑着解釋道:“我就是營銷而已,他們來拿免費的冰淇淩,總會在我店裏再買些其他東西。其實根本不會虧的。”
李沐沐勉強被她說服。
她不知道沈青白送給顧客們的冰淇淩的價格。如果知道這麽小的雪糕要這個價格,她一定就拼命攔着沈青了。
李沐沐又跟她說:“山子馬上放暑假哉。過幾天就是期末考試,都不知道能考第幾名呢。”
沈青道:“之前不是說他進步挺明顯的嗎?不用太擔心咯。”
“他這個人沒個準數咯。以前語文成績總是吊車尾,現在是好起來哉,可不知道能好多久,能不能好到高考呢!”李沐沐直搖頭。
李沐沐此人,一切都好,就是對于自己兒子的成績憂慮過重了。因為平時不太能管得上他的事,所以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在操心,結果越操心越焦慮。
有時還會把更重要的事給忽略了。
沈青就勸慰她:“他已經很不錯哉。再說,高考還有足足一年呢,也不能把弦崩得太緊咯。山子很聰明,又肯學,他是個有前途的孩子。”
“唉,小沈,前途這種東西也不好說啊。我們做父母的,就是勞碌命啊。孩子上學的時候操心他們的學習,等他們工作了,操心他們的生活,擔心他們讨不讨得到老婆,買不買得起房。就怕自己生的孩子以後會沒前途啊……”
李沐沐意味深長地看着沈青。她原本想說,考上個好大學也不能說就有好前途,但想到沈青這個高材生畢業了也要來山上生活,又怕說這話傷到她,只能嘆了口氣,不再說了。
沈青給她拿了根冰棍,兩人邊吃邊說。
她道:“只要踏實肯幹,就是很有前途的,就像李岩那樣,以後的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嘛。山子這時候成績逐漸進步,就能看出他有恒心有毅力,那麽以後只要不學壞,一定會很好的。李姐,別太操心了。”
“嗯……”李沐沐又嘆氣。
冰棍化得快,有水逐漸滴下來,沈青連忙站起來抽了兩張餐巾紙擦拭。她們不再聊天,安心地享受夏日的冰涼。
吃完後,李沐沐就回去了。
沈青讓她拎回家一袋子的冰淇淩。
巧得很,山子上山的那一天,在一道和李岩碰上了。
看到李岩正在上貨,他搭手幫了一把。
“山子?”李岩認出他來。
原本印象沒這麽深的,但去年年底山子在沈青那裏補課時,他碰上過幾面,就記住這小孩了。
王山子也認得出李岩,他熱切地跟他打招呼。
上好貨,山子問道:“阿哥,你要到哪兒?”
“二十三。”李岩道。
“那我們一路吧!”山子自然是要回二十一道的,但二十一、二十三都貼在一塊兒,同路上去大半時間都能作陪。
李岩看了看他的身板,又看了看他背着的一大個包,對他說:“你不一定能跟上。”
山子無奈道:“我爬山确實不太行。但我跟跟看吧!”
“好。”李岩點頭。
兩人一起從一道上去。
王山子後悔地極快。走到第五道,他已經氣喘籲籲,完全跟不上李岩的速度了。
剛好旁邊就是大山便利店,他停下來買了兩瓶水。
便利店的梁老板認識王山子,堅決不收錢,直接把水拿給他。
山子連聲道謝,自己停下來歇了一會兒,把其中一瓶水遞給旁邊不動聲色陪着他歇息的李岩。
“阿哥,你怎麽這麽厲害?”他氣喘籲籲,崇拜地看着李岩。
李岩個子比他高,再加上山子彎曲脊背的姿勢,他幾乎是俯視着他,認真地道:“你也還行。”
“不行,不行!”王山子立馬搖手,“我已經快猝死了。”
李岩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覺得不算遲,便依着他放滿了一點速度,接着上山。
王山子本想沒話找話跟他聊幾句的,但奈何實在是力不從心,光是動腳已經很吃力了,壓根兒沒力氣再講話。
兩人到十五道的時候正值中午,就進了中餐快餐店吃飯。
兩個都是飯量不小的男性,在取餐臺拿了不少的菜。
快餐店,先結賬再用餐。
結賬處,王山子打算拿手機付錢時,被李岩攔下了。
“我來。”他從褲袋裏掏出錢,遞給收銀員。
王山子尴尬地阻攔:“啊,怎麽好讓你請客呢……”
這是景區裏的連鎖餐館,菜品一般,但價格昂貴。這一頓飯也吃掉不少錢。
李岩端着盤子到座位裏坐下,把山子的飯碗和筷子都放到他面前。
“我是長輩。”李岩道。
長輩跟小輩一起吃飯,哪有讓小輩掏錢的道理?
李岩再怎麽不懂跟人相處之道,這件事倒還是知道的。
山子赧赧:“要說是平輩也可以的。”
随後他飛快地補充了一句:“絕對沒有占便宜的意思!”
李岩看着這小孩的樣子,笑了:“你多大了?”
“不到十七。”
山子的生日在九月。
“那就是十六。”李岩算道,“我是你兩倍。”
他的意思是,年紀差這麽多,還不算長輩嗎。
王山子卻說:“沈青姐姐也比我大不少,我也是叫她姐姐,而不是阿姨呀。我跟她算是同輩,怎麽跟你就不是了?”
李岩想了一想,改變了話風:“那确實是同輩。”
“啊?”
“吃飯吧。”李岩道。
王山子确實是餓了,看着飯菜,實在扛不住,也不再管什麽飯錢和輩分的事,拿起筷子就扒了米飯。
李岩也吃,心裏卻在想:管沈青叫姐姐,那該管我叫什麽?
想到一個合适的稱謂,又飛快地否定了自己。
這個稱謂,實在是他太遐想了。
算了,還是吃飯。送貨要緊。
好在這一批貨不是冰棍雪糕之類的,沈青想來要貨也不急,吃個飯的時間總是能擠出來的。
他和王山子,每個人都是兩大碗飯。後來才吃完了,李岩又去買了紅燒大排來。
“你長身體,多吃肉。”他道。
王山子眨了眨眼,開玩笑地說:“怎麽對我這麽好?”
李岩心想:因為沈青對你蠻好。
但他當然不會這麽說出口。
“你很像黑子。”他道。
“黑子是誰?”王山子已經腦補出了一場大戲:黑子會不會是李岩失散多年的兄弟,跟自己長得很像,所以李岩見到他就想對他好。
“我的狗。”
山子一口湯差點吐出來。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吃自己最愛的紅燒大排,可比聊自己跟狗的相似度有意思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是姐姐,那另一個當然是姐夫!山子,你太遲鈍了,你作者親媽對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