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封山
當李岩帶着黑子回來的時候,春晚正放到一檔特別節目:一檔關于疫情防控的詩歌朗誦。
聽說這段朗誦本來不在節目單裏,是這幾天臨時安排上去的。
從敲定節目到彩排,再到正式演出,時間特別趕。
沈青看得熱淚盈眶,十分地感動。
黑子在院子裏吃飯,李岩坐到了她旁邊,問她:“放到哪了?”
“詩歌朗誦。關于這次肺炎的。”
“怎麽還哭了?”
“感動的。”
李岩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去了眼淚,輕柔地親吻她的眼睛。
她落淚的樣子很少見,紅紅的眼眶,泫然欲滴的淚珠,有着驚心動魄的美感。
沈青輕輕地推開他。她覺得現在不是卿卿我我的好時機。
“你知道嗎,這次的肺炎真的很嚴重了。你這幾天送貨都戴着口罩吧?”
“戴着。”
“會不會悶?”
“悶。”
“悶也得戴着。我感覺這場瘟疫是要持久了,恐怕不是短時間的事。聽說武漢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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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往椅子背上靠,撫摸着她的頭發,說道:“我會注意的。”
沈青這就放心了。
李岩的一句話,比聖旨都好用。
晚上睡覺前,李岩把空調打開了。
沈青不習慣穿着厚睡衣睡覺,她春夏秋冬的睡衣都是一樣的薄。因此白日裏不開空調還好,晚上睡覺時一定要開着,不然晚上得着涼。
雖然身邊有李岩這個大火爐,但冬天畢竟是冬天。冬天的寒冷永遠不會被一個人體的正常體溫給打敗,尤其是在夜裏。
李岩抱着她,兩顆腦袋躺在同一個枕頭上。
沈青問:“想不想做點什麽?”
李岩輕聲細語地說:“以後再說吧。”
沈青又問:“以後是多久以後?”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而且兩人的年紀也不算小了。
李岩照樣是輕聲細語:“結婚以後。”
沈青擡頭看他的眼睛,用手撫摸他的睫毛,用氣聲道:“聽你的。”
“睡吧。”李岩摟緊了她。
兩人見個面都是幾天一回,更何況是同床共枕了。難得的機會,需要好好珍惜和享受。
不過沈青的心裏還是懷揣着心思:結婚以後是什麽時候呢?他不跟我提領證,我也不跟他提,那怎麽結得了婚呢?如果我主動提,我是女方,會不會不太好?李岩為什麽不跟我求婚呢?他在等什麽呢?
她想了許久,睜眼看了看逐漸入睡的李岩,輕輕地嘆了口氣。
如果一直沒人提要結婚的話,是不是一直就得是這個狀态了?
不過這個狀态也不錯。
大年初一,一早醒來,就收到了轟炸式的消息。
“安山一家人”的群裏爆炸了。九十九加的消息,沈青從來沒有在這個群裏看見過。
她趕緊點進去看,一入眼,就看見群公告裏寫着:
“根據疫情防控需要,安山自正月初一五時起正式關閉游客進山入口,村民和商戶從安山市外返安者隔離十四天後方可進山。無特殊情況原則上只進不出。一應生活物資的供應由景區網格點提供,敬請各位村民居民關注後續群通告。”
沈青問李岩:“這個意思,就是說安山‘封山’了咯!?”
李岩點頭:“嗯。”
沈青又點進“挑山工之家”的微信群,裏頭消息雖然沒達到九十九加,但也是超乎尋常的多。
群公告寫着:
“根據疫情防控需要,本山村民、居民自正月初一起原則上不允許出山,建議居家自主隔離。為此,特招募五名挑山工志願者,為村居□□送菜、肉等生活物資上山。”
回應這則公告的挑山工很多。
沈青本來想着今天是正月初一,拉着李岩睡個小懶覺,沒想到就晚了半個小時,竟然錯過了這麽重要的消息。
她粗略地數了數已經報名的阿哥人數,顯然超過了五個。
估計報名已經結束了。
原本這樣的志願活動,李岩是特別樂意并且經常參與的。他的身強力壯,在一衆阿哥之中格外的出類拔萃。
不過李岩還是在群裏參與了“群接龍”,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兩人于是開始驚訝于這次封山的猝不及防。
不用說沈青這個來安山還沒滿兩年的新住戶了,就連李岩這樣土生土長的安山人,也從來沒經歷過安山的封山。
新聞上講,武漢已經封城了。而且不止安山,全國大多數五A級景區都已經關上了游客通道的大門。
這場瘟疫的可怕,從這些事之中就可以窺見一斑。
“封山了,沒有游客了,我們這些店鋪怎麽辦呀?”沈青想到。
沒有游客,意味着貨賣不掉,也意味着接下來沒有了收入。
她沒有收入不要緊,可她知道,很多店鋪以前的收入不算多,存款也不算多,如果接下來沒有收入卻還要擔負基本支出的話,恐怕日子要過得拮據了。
李岩道:“命更重要。”
沈青恍然大悟。她之前一直很重視安全來着,封山不也是為了安全嘛。比起沒有收入,顯然是生命的安危更加值得關注。
“你說得對,命更重要。”
她趕緊回到了二十三道,把一些易過期的東西都叫李岩帶到了二道的村子裏跟村民們分了。倉庫裏保質期長的存貨就讓它們這麽存着。
下午的時候,挑山工志願者名單出來了。李岩的名字赫然在列,因為他年輕,并且力氣大速度快。
他和另外四個阿哥一起負責安山封山時期,各道村民、居民們的物資運送。
這些物資送起來,其實比送貨輕松多了。
安山統共就這麽些常駐人口,山上的人并不多,志願者一共五個人,不需要他們進城買菜,送個物資上山不是件難事。
倒是網格員,天天忙進忙外地,又要負責消殺,又要負責每家每戶的情況統計,還要分菜分肉。
沈青問網格員,缺不缺志願者。網格員問她是黨員嗎,沈青說不是。
“我們網格員志願者優先錄用黨員同志。小沈,你好好地保重自己,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網格員如是說道。
山子則沉浸在一種複雜的心态之中。
為了封山的無聊而懊惱,為了疫情的蔓延而擔憂,為了成績的理想而喜悅,又為了開學的推遲而興奮。
他原本也想跟着李岩一起當志願者,但被網格員一掌拍回:“都要高考了,好好複習吧。”
山子只好回到二十一道。
好在山雖然封了,但山上山下還是可以适當地走動,他天天往沈青那裏竄。
“姐姐,你無聊嗎?”
沈青實話實說:“還好。”
她的那篇長篇小說已經到了收尾階段,這幾日不用進出貨,不用招待客人,大把時間都可以用來寫作,實在是不無聊的。
山子意興闌珊:“行吧。看來無聊的真的只有我一個。”
“無聊就看書去呀。你高三诶!”
“看書之外,總要做點別的。我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個高三學生嘛!”
“是個人就要經歷無聊的,你不想看書,總得找個事情打發時間。”
“對。所以來找你了。”
“行吧,那你坐這兒自己玩吧。我忙去了。”
她去寫小說了。
山子嘆口氣,大剌剌地歪在沙發上,刷着平板電腦。
他網絡沖浪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又開始看高考滿分作文。
原本他對于這些應試教育的産物嗤之以鼻,後來有一天上語文課時他突然發現,有一些高考滿分作文寫得真的既有深度又有文采,仔細琢磨其中的字句,就能品味到它滿分的原因所在。
他的作文自從上了高三之後,分一直不低。但也不能算高。距離真正意義上的高分作文還差了很大一截。
安山市文旅局的某位領導突然被撤職查辦了,沈青很意外。
這位領導之前還做主給安山每家每戶發放了三十個口罩呢,怎麽說被撤就被撤了。
她點開通告文件一看,發覺他被撤的原因還真和口罩有關。
本地的一家企業,在年前給文旅局捐贈了口罩,按照數量劃分,安山每家每戶應該分得一百二十只,結果只分得了三十只。
剩下的差量,這位領導統統私吞了。
口罩在這個階段可是硬通貨呀,一個成本幾毛的口罩可以買到十幾塊,甚至還是有價無市。他私吞的口罩,轉手一賣,真是發了筆橫財。
幸好這年頭差貪腐差得嚴,這領導很快被查了出來落了馬,該分到安山人手上的口罩都補了回來。
這一回,大家手上的口罩數量都不少了。
志願者們還能多分得額外的口罩,李岩都拿來給沈青,沈青又拿給李沐沐,他們家有三個人,用量大一些。
衆人對于這場來勢洶洶的瘟疫,都是陌生卻又有信心的。
盡管外地的疫情确診數量仍在飙升,但好消息是安山全市至今沒有出現過一例确診患者。唯一一個密切接觸者,經過核酸檢測和隔離,都沒有發現陽性的症狀。
安山在此時來說,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雖然無聊,但什麽都比不過安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