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都是針對自身皮囊的行為,而這種修煉法門邪就邪在,它調用本體妖力和精血,煉的卻是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

就像眼前這位和張公子輕聲細語中的“美女”,估摸着,也就是不知從哪弄來的屍首,因盛夏高溫,腐爛速度特別快。而強行操縱它的關鍵……孫翔沖周澤楷比了個手勢,指指自己的眼睛。

“美女”無神的眼珠,即死穴所在。

比完手勢,孫翔沒多想,舉起荒火準備一擊解決對方——這時候,他忽然回味過來周澤楷給自己槍支的根本原因——與白毛怪一戰後,自己靈力虧空,拼全力一戰确實有點吃力,能節約消耗當然是最好。

這份人情孫翔記下了,他打算解決完這個厣妖,就立即跟周澤楷道謝。

然而下一秒,原本應該和他分踞倉庫兩個角落的某大妖,竟無聲無息地站到了自己的身旁。

被近在咫尺的微涼氣息給晃了一下神,孫翔剛擡起的手便被周澤楷成功摁下。

“?”孫翔不解地瞪着始作俑者。

周澤楷卻不解釋,而是凝神看向張公子和厣妖方向。

孫翔一愣,跟着看過去,原來就在這幾秒間,厣妖的真實形态又有了新變化——那雙無神的灰眸此刻正閃着血色的光!

6.

“美女”起身,走至張公子跟前,而後雙手撐住對方肩頭,緩緩俯下身。

她的背影剛好擋住孫翔和周澤楷的視線,他們看不見男人的表情,但沒多久,就見“美女”突然趔趄地往後退了兩步。

“呵呵——咯咯咯咯咯——”妖物突然開始笑,又像小女孩的哭泣,古怪到令人發毛。笑了一陣,它語氣驟然變得憤怒又冰冷,控訴道,“你是不是還忘不了那個賤人!我告訴你!她早就和別人結婚了!”

話音未落,張公子猛地從座位站起來,原本雙目緊閉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仿佛在和什麽東西做着激烈的鬥争。

厣妖的聲音摻了明顯的慌張:“你趕緊回去吧,忘了這些不重要的事。記得,我們今天的相親失敗了,因為我看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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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子聞言,一愣,慢慢往後退。

厣妖仿佛真的打算放他走,毫無動作。

孫翔覺得時機成熟,正欲擡槍射擊,結果手腕一沉,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被周澤楷抓着。

眼看着妖物要逃走,周澤楷遲遲不動手,憑什麽還不許自己上?這樣一想,孫翔莫名有點煩亂。他猛一用力,甩掉周澤楷的手,沒防備腳下的雜物,一不留神,踢中了空易拉罐。

“砰——”

伴随着這聲意外響動,厣妖的腦袋瞬間擰過九十度,血色雙眸沉沉地盯向兩人藏身處。

孫翔暗叫糟糕,腳邊的防禦陣法倒是毫不遲疑地把自己和周澤楷裹了個嚴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厣妖注視他們半分鐘不到,忽然轉身沖向已快走到門口的張公子。俘了人,剎那間移動到更遠處的車輛裏。

“它要逃!”一葉之秋大叫。

7.

第二次公路飙車,比第一次還要驚險。

也許是近距離控制張公子的緣故,這輛跑車的靈活程度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效能幾乎被放到了最大。

然而周澤楷顯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不知摁了什麽按鈕,總之,孫翔突然發現他們的車速瞬間又提升了五六十碼。

有一段時間,這兩輛車幾乎保持着200碼的速度在并排行駛。孫翔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車輪與地面的摩擦力減少許多,周圍的景物全部急速後退,他們宛若漂在路上的箭,像是貼地但不沾地地飛行。

這樣長此以往不是辦法。直接射擊?不行。厣妖控制着當事人,直接射出子彈,絕對會影響到當事人的性命。

“能不能開到他左邊去?”孫翔問。

他此刻有了一個異常大膽荒謬的想法——從車窗跳到另一輛車的車頂。這樣,當他射殺厣妖的一瞬間,他能讓一葉之秋把當事人從駕駛座換到後排,而自己則繼續替代對方保持方向盤的穩定。

他原本是打算按照上述內容,跟周澤楷解釋清楚再行動。然而,令他大為驚訝的是,只聽完第一句,周澤楷就迅速把碎霜抛給了他。

“冰凍控制。”并且簡明扼要地補充了一句。

孫翔握着新槍,忍不住看了周澤楷一眼。周澤楷卻不再看他,目光認真地盯着前方,專心駕駛。

這種無需解釋的充分信任、默契到極致的心領神會、以及“我不阻止你放手一搏”的理解……是如此新鮮又如此痛快。

若非他确定從未和周澤楷有過交集,他幾乎都要産生自己和對方曾經是最佳搭檔的錯覺了。

8.

孫翔只出神了很短一會兒,更緊要的活兒當前,他再次把百分百的注意力放到平行狂飙的鄰車上。

車窗降下,3秒。

解安全帶,1秒。

躬身鑽出窗口,跳至鄰車,5秒。

烈烈風聲中,孫翔憑借着粘黏術穩住身形。厣妖似乎沒有想到對方竟會如此不怕死地跳車,慢半拍反應過來,等她咆哮着要把孫翔扯下車去時,一顆灌注着澎湃妖力的子彈已正中它眉心。

“方向盤!”一葉之秋大吼。

孫翔連歇一口氣的時間都沒,立即反手抓住車頂邊緣,腰一沉,身一轉,漂亮地完成了鑽入駕駛座的任務。

之後降車速、下高速,都進展得無比順利。等他們總算找了片空地把車停穩,孫翔才意識到自己掌心都是汗,胸口那顆砰砰直跳的心也剛剛平複下來。

厣妖本體應該受到了重挫,一時半會很難再興風作浪,接下來唯一麻煩的大約是這只癱在副駕駛座的屍體,到底怎麽處理估計還得請教周澤楷。

想到這,他才又記起自己必須好好跟周澤楷道個謝。

孫翔趕緊跳下車,剛好周澤楷也從另一邊走過來,他便迅速露出一個真心誠意的笑,沖對方比大拇指:“這次多虧你幫忙!”

下一刻,周澤楷臉色驟變,而且完全不符合孫翔設想中的任何一種反應——驚訝也好,不好意思也罷,或更可能的面無表情——孫翔第一次在周澤楷臉上看到了堪稱緊張的神色。

“轟——”近在咫尺的爆炸聲中,滾燙的熱浪猝不及防地自身後撞過來。然而,比熱浪的沖擊更快一步的是勒上自己腰部和肩膀的臂膀。

孫翔感覺到自己滾了有七八圈,才總算停下。到了這時,他也才感覺到護住自己的兩條手臂有多用力。

等等……

手臂?!

孫翔心頭一凜,下意識擡手探向壓着自己的這位的背,潛意識的恐慌讓他很難保持鎮定,連指尖都在不自覺地顫抖着。

明明理智知道,強大如周澤楷,應該極難被一個厣妖替身的自爆給傷到,但他第一反應還是想要親手确認一番——“你沒事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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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簽:周翔周澤楷孫翔

紅茶瑪奇朵

【周翔】榮華東道88號(7)

求不得

1.

“你沒事吧?”伴随着這句話,孫翔明顯感覺到掌心下方的背脊有一瞬僵硬。

而後原本箍着自己的力道便消失不見。周澤楷拉開兩人距離,默默起身。

孫翔愣了愣,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着實莽撞了些——凡世千百年流傳的“龍脊摸不得”這句其實并非胡謅,無論修真之人還是妖獸,确有“命門”一說。并且往往實力越強越是惜命,忌諱被随意觸碰身體。

剛剛自己那一撫……也許激起了人家條件反射的防禦。

結果,周澤楷既沒有把自己甩出去,也沒出言責備,只是立即退遠,已算足夠善意。

他不再想更多,一骨碌爬起來。半米之外,火舌正滋滋地舔着只剩框架的車。而張公子本人,幸虧周澤楷反應迅速,于千鈞一發間将他轉移出來,因此此刻還有命坐在一旁發呆。

周澤楷在一旁處理厣妖屍體,孫翔自覺地攬過盤問張公子的活計。

只不過一看見他,孫翔便忍不住聯想起剛剛的驚險,心頭無名火燒起,很難再給他好臉色,上前踢了踢:“喂,醒了沒?”

張公子好半天才把視線焦點聚集到孫翔這邊,恍恍惚惚地問:“你是誰?我怎麽……在這裏?”

孫翔深吸一口氣,将來龍去脈與他簡單解釋了一番。

張公子不愧是金融大亨看好的繼承人,消化完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量倒出奇得快。只見他臉色又蒼白了好幾個程度,了然至極又懊惱至極地嘆了口氣:“是我活該。”

“哦?”孫翔挑了挑眉,“你看起來知道是誰在針對你?”

張公子點了點頭,旋即又不那麽确定地搖了搖:“……我只是猜測。”

孫翔抱着胸,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有話一次性說完。

于是張公子最終道:“我在美國曾經瞞着家裏交往過一位姑娘,我提出結婚,她卻不知為何拒絕了我,後來我回國也不再聯系。她是個心高氣傲的姑娘,聽你描述那妖物的語氣、作風,怎麽都覺得與她如出一轍。但人怎麽會變成妖……她明明哪裏都不……”

“不排除被利用的可能性。”孫翔懶得聽他廢話下去,“而且,厣妖的操縱距離絕不可能大于三百裏,如果确實和你那前女友有關,或許她早已跟着你回國了。”

“怎、怎麽可能?!”張公子不信地瞪大了眼。

孫翔懶得理他,已自顧自地起了個陣,純粹的金色靈力拔地而起,無數古老銘詞在其中緩緩流轉,耗費心力的程度非平日可比。

沒有人知道,孫翔此番陡然認真絕非一時技癢,而是憤怒之下的當然之舉——說不清是被方才的哪點刺激的,總之,他心頭怒火攢動,平生頭一回起了不應該的趕盡殺絕之心。

一時間,陣內星宮挪移,繁中有序。外行如張公子早已看得眼花缭亂、瞠目結舌,反之,周澤楷不知何時卻靜靜地站在一旁,依然是那副冷清的神色,平靜且專注地望着孫翔。如果此刻再有熟悉周澤楷的第三人出現,或許能一眼辨出,周澤楷這樣的反應絕不常見——只有在極少數的特殊時刻出現過。

不知過去了多久,金光漸隐,孫翔皺着眉,大步走到張公子跟前,掌心赫然是一顆鏡珠,投出副陌生影像——一張病床和躺在上面、雙目緊閉的女子。

孫翔一見張公子巨震的神色便知無需再問:“你知道她住在哪嗎?”

張公子茫然地問:“在哪?”

孫翔呵笑:“就在上海。如此深情卻病在旦夕,你不去看看人家?”

2.

之後江波濤趕來,接手了處理車輛以及和張家溝通的事宜。出乎孫翔意料,對于孫翔擅自行動的事,他沒有給出半個字的責備。

反而笑笑說:“看到小周跟你出去,我也沒什麽要擔心的。既然你們打算接這個任務,之後就把它好好收尾吧。”

孫翔素來神經較粗,但這一次,被江波濤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總算也意識到了古怪之處。

只不過确如江波濤所言,當務之急是應對委托,他暗暗記下這樁怪異,決定日後再找江波濤問清楚。

第二天下午,重獲“自由”的張公子如約出現在S市某醫院。

孫翔不放心地叮囑道:“厣妖雖已傷得不輕,但畢竟還有一絲生機,你說話時挑着溫和的來,別刺激到她。醫院人多,怕傷及無辜。”

張公子這一夜之間,眉宇仿佛疲憊蒼老了十歲,聞言搖了搖頭:“我明白。随便她罵我咒我,絕不還口。”

末了,他下意識看了看一直和孫翔并列而站的男人。他醒的時候,只見識過孫翔的手段,自然只信任孫翔。對于這位沉默的爺為何跟着他們來醫院這點,他是一點都不理解,但隐約覺得孫翔跟這位男人有一種奇異的默契,關系絕對匪淺,因此強忍住沒敢提出抗議。

不過張公子也就只能走神這一小會兒。進了病房,那位“趙姑娘”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仿佛早預料到會有這一次“拜訪”似的。

張公子哪裏有這心理準備,更兼趙姑娘數次化療,早已形銷骨立,說是活骷髅也不過分。因此結結實實地吓了張公子一跳。

但随後,趙姑娘便垂下眼,撒嬌似地抱怨道:“你提着瓜果來看我,卻連門也不肯進。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耍我玩。”

孫翔拍了拍張公子的背,低聲道:“我們之前怎麽商量的?”

張公子倒也心性強大,被孫翔一警告,深吸一口氣,重新擡頭時已是溫文親切的笑。

“我好高興。”見張公子走到床前,趙姑娘白如雪的唇似乎都有了些紅潤,“那些夜裏的惡作劇都是我做的,對不起。”

沒想到趙姑娘會直接道歉。

張公子愣住,孫翔和周澤楷對視一眼。

只聽趙姑娘笑了一聲,又吃力地喘了口氣,幽幽道:“其實你不請天師,我也不打算繼續纏着你了。我只是……只是心裏不過去自己那一關……”

“不是你的問題,要怪都我……”張公子眼廓紅了,看上去也确實自責非常。

孫翔心中默默嗤笑一聲,心道現在後悔,早幹嘛去了。

前往住院部之前,張公子誠實交代了當年的分手隐情。結合這半天打聽來的女方的經歷,拼合出了一知音狗血故事:

原來當年趙姑娘毅然拒絕求婚,并非怨念地下戀情,而是因為張公子對高中的前女友A遲遲不能忘懷。說來真的很巧,在趙姑娘大學時代曾經有一首歌,歌詞對趙姑娘發現白月光的過程簡直是神還原——“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照片,我吓一跳,那麽像我的臉。”

于是,驕傲又深情的趙姑娘選擇了分手,保留自己的最後尊嚴。半年後,趙姑娘罹患癌症,回國修養,選上海也是為了心理上離喜歡的人更近一些。可誰曾想,就在她病情惡化的這半年,張家訂婚宴的消息傳到了趙姑娘耳邊。

因此才有了被厣妖乘虛而入的後續。

殊不知,厣妖靠寄主精血滋養,這種“報複”行為,直接加速了趙姑娘生命消亡的過程。

“我大限将至,就問你一句話。”趙姑娘盯着張公子,每說一個字都要緩一口氣,看着确實即将燈枯油盡。

趙公子點點頭:“好。”

“下輩子,”趙姑娘死死地盯着他,不肯錯過男人的任何一個表情,“下輩子我要和你結婚,好不好?”

孫翔本以為趙公子會立即答應。沒想到,他竟遲疑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不行。”

3.

“我曾許諾三生三世和A在一起,最後因家庭壓力分手,A後來死了,是我負了她。之後有幸遇到你,雖然提出分手的是你,但事實上卻是我的原因。分手時我答應你此生不再結婚,轉頭還是扛不住家庭的壓力,迅速訂婚……是我負了你。我這輩子都沒有誠實過,下輩子,我既然已經答應了A,就不能再欺騙你。”

頂着孫翔不贊成的目光,張公子是如此解釋的。

趙姑娘吊着一口氣聽完,釋然地笑了:“往後再入輪回,願各自安好,我放你自由。”話音剛落,她眼裏的光熄滅了。

4.

現代醫院和喪葬業幾乎無縫銜接。

姑娘這邊前腳剛咽氣,後腳護工已熟練地拿出喪服替她穿好。紅顏在面前逝去的沖擊顯然對張公子十分巨大,盡管趙姑娘并非他最愛的那位,也不妨礙此刻他整個心神都在為她惋惜、為她哀傷。

然後,他做了一樣誰也想不到的舉動——拿出手機,對着剛穿好喪服,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趙姑娘,拍了一張照片。

護工低頭整理褲腳中,聽見“咔嚓”已阻止不及,只得在旁邊頻頻呢喃“不吉利”。

孫翔同樣始料未及,他瞥見張公子手機屏幕上定格的那一瞬,忽然骨縫生涼。

但他生來鮮有膽怯的時候,面對挂着腐肉的骷髅尚從頭到尾鎮定自若,此刻揉了揉眼,再看時又覺得只是一張普通的照片——笑自己睡眠不足,出現錯覺。

5.

江波濤事務繁忙,不放心他們開車,特意讓呂泊遠來接人。

路上聊起這樁狗血委托,呂泊遠啧啧稱奇。他是個愛八卦的,等回了事務所,轉頭就跟杜明八卦起來。

孫翔埋頭啃西瓜,嘴角勾着無奈的笑,聽兩人三兩句就變成互怼。

“人類就是這點蠢。明明壽命有限,卻過得這樣不誠懇。尤其在最需要誠實的地方猶豫,甚至自欺欺人地過一輩子……所以才會産生那麽多誤會、遺憾、怨怼。”杜明以男寶寶模樣說出這種嚴肅的話,着實有趣。

“所以說,他們早該向我和老板學習了。我們活得多坦誠——”呂泊遠得意洋洋地抱胸道。

“差不多得了,你一年分手多少個對象,學你?”男寶寶翻了個白眼。

“分手能怪我?我喜歡誰就表白,沒感覺了就分手,感覺這種東西,就算是我這樣牛逼的神獸,也沒辦法控制呀。”呂泊遠撇撇嘴,理直氣壯地答。

“呵呵,你好意思和老大比,老大怎麽就不見一個愛一個。”杜明哼道。

“那是人家長情。白月光都死了多少年還惦記着。說到這個,我又想起他最近買的那塊地,當天還是我陪着去的,我看他圖紙都畫好了,給他介紹地精一族他還不樂意,非得自己親手搭建……”

“你是說,周澤楷最近在忙着蓋房子?”孫翔心一動,忽然想起昨天周澤楷的那身工裝打扮,還有後座的圖紙,打斷道。

“不止,那是好大一片地……不過老大當即就弄了結界,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想把裏面整成什麽模樣。但肯定和他的白月光有關,喏,好像就是杜明告訴我的,說老大和他的白月光當年約定過要在上海附近長住……”

6.

再後面,杜明和呂泊遠聊了些什麽,孫翔沒怎麽聽進去。

不知為何,他滿腦子都是周澤楷和他白月光還有那塊地——太奇怪了,這明明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孫翔,你就沒想過你可能和他的白月光有關系?”一葉之秋語出驚人。

說這話時,它正趴在孫翔的枕邊舔毛。孫翔仰面躺在床上,身體疲憊,卻精神活躍——他從未有過這樣煩躁的時候,因此忍不住和自家契約獸交流起來。

“怎麽可能。”孫翔想也不想,反駁道。

他不傻,“大鬧中曲山”和“封印松動”這兩點擺着,一葉之秋口中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他确實考慮過。但考慮之後,這裏面有太多不能解釋的地方——“聽杜明意思,周澤楷可是做夢都惦記着複活他的白月光。如果我真和那位有關系,他不是應該越早找我交流越好?”

“鬼知道,那些神獸的想法總是奇奇怪怪的。”饕餮團子滾進孫翔懷裏,爪子一擡,放出個凝神咒,“別管那麽多,還是考慮自己的事吧——你這回又耗費靈力,先睡飽了再說。”

7.

一葉之秋的凝神咒很有效。

孫翔迅速睡了過去。只不過這一覺并不算沉穩——迷迷糊糊地,孫翔再一次夢見新的場景。

他似乎站在一片空地前,眼前正對着數座歇山而建的大殿。外觀看似威嚴肅穆,但前夜的一場大雪,将無數飛檐鬥拱都塗了白,着實淡化了那股隐形中的凜然之氣。

也難怪夢中“自己”的心情很好的樣子——潛意識中,他能感覺到“自己”似乎十分讨厭大殿中裏面的東西。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懷裏有個軟乎乎的東西拱了拱。

孫翔驚訝地低頭,發現那竟然是一只雪白的毛團。毛色純淨又漂亮,若非它動了動,孫翔幾乎要把它默認為雪球。

他心念一動,好奇地伸手,準确捏住團子的某個部位,将它拎到半空。

團子沒有像一葉之秋那樣瘋狂掙紮。

相反,一雙似曾相識碧藍的眸子,安靜地、滿是無辜地看着自己。

他感覺到“自己”無奈地勾起唇角。

“你倒是聰明,趁機慫恿我出去。”他揉了揉團子,暗贊這手感比一葉之秋好上千百倍,忍不住揉了再揉。團子卻全無反抗之意,甚至慢慢攤平,露出柔軟的肚子,方便“自己”惡作劇。

他又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搖搖頭:“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世界太大,游歷起來實在沒興趣。你不是知道我素來懶散慣了,連族內那些事務都不想摻和,更別提一下山後,俗事就會找上門來。”

團子聞言,有點失望地蹭了蹭他掌心。

孫翔喉間滾出一聲輕笑:“好啦,你看這樣如何——等哪天,這片河山再無炮火硝煙,我們就一同下山,不過也不走遠,就在松江府周圍,尋個清淨處築個小天地,要有水,有小丘,不離人間太遠,又不易被打擾……哈哈哈你是說,我要求太高了嗎?”

他拍了拍衣襟的雪,捧着團子從高樹跳下:“我現在同你講這個确實有點早,還不知道山下這朝代更替的動蕩究竟要何時結束。索性等一切安定的時候,我們再商量,如何?”

8.

孫翔睡醒時,已近黃昏,他知道自己做了夢,但具體內容,卻不記得,只有胸口那股悵然若失的感覺殘餘着。

周澤楷不知人又去了哪,他洗了個臉再出來,江波濤也已回到701,剛趕了杜明和呂泊遠做飯,此刻見到孫翔,笑眯眯地沖他點頭:“我剛結了委托,張家給的報酬十分豐厚,回頭八成會打到你卡裏。”

孫翔還沉浸在莫名的情緒裏,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謝謝。”

江波濤看了他幾秒,又問:“聽呂泊遠說,男主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孫翔一愣,想來也就是照片這事,閑着也是閑着,于是跟江波濤描述了一遍。

沒想到江波濤聽完即眉心微擰:“這不太對。”

“嗯?”

“既然張公子決定活得坦誠一點,也就是說,他應當和過去一刀兩斷才對……那拍了照片在手機裏,時不時看見,豈不徒生不應該的雜念?”

孫翔一凜,江波濤沒見過照片,但他見過,此刻略一回憶,更覺果然如此——

那張照片裏,盡管香消玉殒的趙姑娘雙目緊閉,但隐約間卻給人有視線投射而來,緊盯着拍照者的錯覺。并且這視線,殺氣激蕩,怨憤滔天,哪裏是塵歸塵土歸土,放彼此自由,分明恨不得生啖其肉,置對方于死地!

“我去現在去趟醫院!”他猛地站起來。

“等等,”江波濤趕緊喊住他,指向廚房,“我有個直覺,你會需要帶上呂泊遠一起。”

9.

正當孫翔和江波濤琢磨出問題所在時,醫院這邊的天臺,一人抱着膝坐在邊緣,與另一位身材颀長的男子對峙中。

若有其他熟人在場,一定能一眼認出,站着的那位,赫然就是輪回事務所的老板——周澤楷。

而天臺邊緣那位,單從衣着看,便是張家那位公子沒跑了。

然而此刻,他整個面部表情的猙獰程度,又很難讓人将他和原先溫文爾雅的家族繼承人聯系到一塊。

“咯咯咯——”只聽他一張嘴,發出的竟然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啞笑聲,“你來幹嗎,阻止我?”

“錯了,”周澤楷神色冰冷:“我來解決你。”

“張公子”聞言,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不屑一顧,“麒麟?呵呵。別以為憑着神獸的威壓就想鎮了我。爺爺在這塵世游歷千年,若動真格,你也不一定好受。”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陡然溫柔起來,帶上一絲勸誘:“我們可以合作的。來吧,成為我的下一個寄主吧,我看得出,你的怨和恨,哇,還有執念,我從未見過這樣強的執念,太美味了……相信我,你好好配合的話,我一定能讓你夢想成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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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簽:周翔周澤楷孫翔

【周翔】榮華東道88號(8)

特殊結印手法

1.

以住院部天臺為中心,方圓半公裏內的樹冠突然劇烈搖動了幾下。

“蓬”地一聲,各種鳥兒密密麻麻地飛離行道樹,身後是撲簌落下的葉子。

數只野貓蹿出路邊灌木叢,不大不小地吓了散步中的病人和家屬們一跳。

但除此之外,醫院裏的其他一切都無比正常——仿佛只有除人以外的生靈能感應到那一瞬間的危機。

“你這是非要同我作對!”伴随着厣妖這句話,整個天臺範圍內世界昏暗,電閃雷鳴,灰黑的薄霜像是有自主意識般迅速蔓上了整個結界——就在方才厣妖試圖妖力外放,搜尋醫院內可吸收的怨力精魂時,周澤楷極快地作出了應對——以自身妖力為牢,閃電般束縛住它。

因此黑霧一撞上那層屏障,便迅速展開了較量。

結界內混沌的濁氣亂湧,已不複任何凡世景象。周澤楷的身形懸空于其中一側,雙手不斷結着印,看不見的氣流将他的發絲吹得散亂不已,但與他冷然的雙目一襯,竟也有種淩厲非常之美。

厣妖的狀況看上去同樣不差。它雙手交扣在胸前,雙眸血色大盛,神情格外狠絕專注,勢要一鼓作氣沖破周澤楷的圍堵。

一時間,金光和黑霧捉對厮殺,空間不斷震顫、扭曲,分不出誰在上風。

2.

結界中的較量,普通的人間毫無所覺。

從住院區其他樓病房的任何一個窗口望過去,只能模糊地看到兩個立在隔壁天臺對峙的男性側影,猜測他們在進行普通的交談,全然意識不出其中究竟藏着怎樣的深淵險壑。

“你我本屬同類,有意義嗎?”厣妖漸覺吃力,開始再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況且你我妖力不相上下,僵持下去消耗都不小,為了一個凡人,哪裏值得?”

周澤楷眉頭皺都沒皺,繼續沉默着以妖力鎮壓着對手。

這份無言中透露出的不屑激起了厣妖的憤怒。它嗤笑一聲,喝道:“我還怕你?那就試試!”

客觀說,厣妖的話雖真假參半,但“我還怕你”這句,卻并非自大。

先不論它好歹修煉了千年有餘,只看它的修煉方向——神魂魅惑,就知道有多難的對付。畢竟無論修真者再如何強大,精神方面永遠是相對的短板。一遇上這種罕見的陰毒技能,誰都得慎重提防。更何況,周澤楷之前舊傷未愈,又剛過七月初七……

黑霧驟然激蕩,再一次撞向屏障。只見周澤楷神色愈發冷峻,眉心越擰約緊,半柱香不到,臉色倏地一白,是一時不慎,竟真的着了它的道。黑霧趁機張牙舞爪地把他整個人吞了進去!

3.

“不好!”刺耳的剎車聲和呂泊遠的驚呼同時響起。

他甩了門下車,立即就想往天臺沖去。孫翔慢半拍跳車,趕在呂泊遠恢複原形之前扣住他的肩:“不行。”

呂泊遠一掙掙不脫,驚疑地扭頭瞪他:“松手!”

孫翔死死摁着他,冷靜且堅定地搖了搖頭:“你沒法沖進去。那是周澤楷的結界。”

呂泊遠愣住,明白過來後深吸一口氣,壓抑着煩躁吼道:“可是你也看到了!老板他被厣妖困住了,我們必須得趕緊燒掉那黑霧,否則情況只會更糟!”

燒了?就憑杜明的尾羽?他可沒聽說過畢方的火能燒穿結界。

孫翔語氣不太好:“別妄動。當務之急先破結界。”

“妄動個——”呂泊遠的話戛然而止。他已經做好孫翔再阻止自己,就先把對方撂倒的準備,不料很快就被對方接下來的舉動給驚訝到了——原來孫翔嘴上雖勸呂泊遠不可妄動,手上倒是不知何時已開始結印畫陣,從他抿着的唇角和緊繃的背脊看,怎麽都比自己更焦慮幾分。

他愣了愣,盡管困惑,也反應過來孫翔在做什麽。千鈞一發的關頭,懶得計較探讨,立即将妖力毫無保留地注進陣中,全力開始配合。

殊不知,孫翔同樣對自己的舉動困惑非常。

他原先在山上時,對人類和妖怪無甚差別想法:所謂生老病死,弱肉強食,六道衆生,皆有命數。等唯一能讓他關心的三長老一病逝,更是天塌與己無關。如若按照他之前的思維方式,眼前周澤楷就算敗給厣妖,也屬他命該如此。再加上他知道周澤楷真身是上古神獸,修為頗深,料想區區一只厣妖也不一定奈他怎樣,但……理智歸理智,孫翔的內心深處某個聲音越來越響,吵得他莫名煩躁。

他向來活得坦誠,意識到自己無法眼睜睜看着周澤楷獨自對抗厣妖後,便決定聽從內心,先救了周澤楷再說。

所以才有了眼下的乾坤玄水陣。這又是他另一件壓箱底的手段了。

陣的震顫愈發激烈,孫翔趕緊聚攏心神,凝神将最後幾張符诏拍至位置,一抹汗:“成了!”

話音剛落,千萬道清光自陣眼射出,如滿月彎弓拉出的箭,帶着磅礴的沖力徑直撞向那團黑霧方向。

這一剎那,原先無懈可擊的屏障,仿若被石子擊打的水面,驟然抖出數條波褶。

“快!”孫翔大喝。

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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