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別亂跑
第19章 別亂跑。
姜知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一刻傅北臣給她的感覺。
渾身凍住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恢複了溫度,再度緩緩流淌起來。
原來,她不是只有自己。
身體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走到他的身邊。
看着她眸中一片黯然失神,傅北臣目光暗了暗,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後。
見兩人姿态親近,沈茵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察覺到沈茵投過來的視線,傅北臣面色不變,語氣客氣疏離:“沈設計師。”
沈茵收回目光,微笑點頭:“傅總。”
傅北臣禮貌颔首,“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先進去了。”
說完,他便拉着姜知漓往裏走。
沈茵看着兩人的背影,眉心越蹙越深,終是沒說什麽。
會場裏的人并不多,每個展示櫃前都站着三三兩兩的賓客,互相低聲耳語着。
走到一處無人的展櫃前,傅北臣松開手指,垂眸凝望着她,低聲問:“現在要離開嗎?”
姜知漓怔了怔,随即若無其事地笑了下,語氣輕松:“我沒事啊,幹嘛要走,來都來了。”
她彎起眼睛,揚起一抹笑:“對了傅總,有沒有人說過你很A啊?”
比如剛剛,簡直有被霸總到。
也不知道傅北臣有沒有聽懂她的彩虹屁,只見他微眯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語氣很涼。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演技很差?”
尤其是故作無事,強顔歡笑的時候,平日笑起來張揚明豔的一雙眼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偏偏還自以為僞裝得天衣無縫。
聞言,姜知漓嘴角笑容一僵,頓了一秒後,她又笑得沒心沒肺:“有嗎?我還覺得挺好的呢,不做這行我去就吃演員這碗飯了。”
傅北臣語氣極淡,“那你恐怕需要擔心溫飽問題。”
“...........”
被傅北臣這麽不輕不重地刺兒了一下,姜知漓的注意力已經不經意間從剛剛的事上轉移過來了。
想起之前大大小小在他面前演技翻車的社死現場,她輕哼一聲,小聲嘀咕道:“我演技差,傅總不照樣看的挺開心的嗎?還沒管你要片酬呢。”
一邊說着,姜知漓的目光忽然被面前展櫃裏擺放的戒指吸引過去。
玻璃櫃裏,一枚橙粉色的帕帕拉恰藍寶石正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橙色與粉色兩種色彩的組合如熱帶雨林天空中的落日餘晖。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色彩如此純正的,果然是頂級設計師的私人珍藏。
她不由得感嘆出聲:“真漂亮啊....”
姜知漓微彎着腰,耳邊散落着幾縷發絲,勾勒出一張白皙精致的側顔,細長上挑的狐貍眼亮晶晶的,剛剛的沮喪和失落好像已經在此刻一掃而空。
傅北臣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冷冽的眉眼也跟着不經意間柔和下來。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成熟動聽的女聲。
“北臣,你這麽快就到了?”
傅北臣轉過身,嗓音低沉緩和:“陳姨。”
姜知漓也循聲看去,只見對面站着一個長相端莊大氣,雖然一看年齡不小,但卻風韻猶存的美麗女人。
姜知漓認出來,她就是這場私人珠寶展的主人,珠寶設計界的泰鬥人物,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偶像之一,陳蔚。
等等,傅北臣剛才叫她什麽??
陳蔚的目光落到一臉震驚的姜知漓身上,語氣含笑,“北臣,這位小姐是?”
姜知漓連忙露出一抹笑,強按住內心的激動,落落大方道:“您好,我是姜知漓,旗岳的設計師。”
陳蔚挑了挑眉,微笑着說:“姜小姐,早有耳聞。”
姜知漓微愣住,緊接着就聽見陳蔚解釋道:“去年的國際珠寶設計大賽,你是一等獎,不是嗎?我剛好是評委之一,對你的設計很有印象。”
能親耳聽到偶像的誇獎,姜知漓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謝謝您的誇獎。”
說話間,一個年輕俊逸,氣質溫和出衆的男人走過來。
“師母,宋老師讓我叫您過去。”
男人擡頭時,目光不經意在姜知漓身上停了一瞬。
“好,我知道了,”陳蔚應完,轉頭看向傅北臣,柔聲問:”北臣,你跟我一起過去?老宋一直說想見你呢。”
傅北臣微微颔首,又低頭跟姜知漓說:“呆在這,別亂跑。”
雖然他語氣冷淡,但姜知漓莫名就就從這句話裏品出了一絲絲甜味。
也不排除她又自作多情了,也許傅北臣只是擔心她會給他添麻煩。
姜知漓乖乖點頭應下:“好。”
離開展廳後,陳蔚笑盈盈地看着傅北臣,意有所指道:“第一次見你帶女伴出席公開場合,我還以為你會帶嘉期過來呢。”
傅北臣語氣淡淡,“您哪件設計她沒見過。”
陳蔚又笑着調侃道:“啧,老爺子也真舍得把你們兩個都放回來,嘉期前兩天還抱怨說你壓榨她,你們兄妹倆呀,夠不讓人省心的。”
說完,她的目光隐隐透着些揶揄,“對了,剛剛那位,是女朋友?”
傅北臣頓了下,神色淡然,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
“不是。”他說。
與此同時,姜知漓只在周圍簡單地逛了幾個展櫃,便沒再多逛了。
為了避免再碰見沈茵和簡語凡,她打算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呆着,等傅北臣回來。
找了一處沒人的陽臺坐下,姜知漓開始在腦中慢慢整理着今晚迸發出來的一些靈感。
不一會兒,身後響起一道溫和有禮的年輕男聲。
“姜小姐。”
姜知漓循聲回頭,看清男人的面容,發現他就是剛剛叫陳蔚師母的那個年輕男人。
男人穿着白襯衫,眉目清俊,氣質溫潤如玉,不像是那些不正經的富二代來搭讪的。
不知道他來找自己是要幹嘛,姜知漓遲疑點頭:“您好。請問有事嗎?”
男人的眼中飛快劃過一絲失落,很快,他又溫和地笑了笑,“姜小姐,好久不見。”
姜知漓一怔,還是沒想起來她什麽時候見過面前的人。
“看來你應該是不記得我了,我是商琰。”
他目光溫柔地望着她,緩緩道:“四年前,在倫敦的皇家醫院,你曾經借給過我五萬美元。”
記憶的閘門終于被這幾個關鍵詞開啓,無數畫面接踵湧來。
四年前,姜知漓才剛剛孤身一人來到英國。
因為水土不服,她才剛到不久,就生了一場大病,整整住了一周的院。
那時她的身邊沒有親友,自己甚至連英語都說得不夠流利,常常理解不了醫生的意思,連藥都吃錯過。每晚自己呆在病房時,都會躲在被子裏掉眼淚。
後來,身體好轉些時,她就會偶爾在醫院裏散散步。
花園裏,她常常看見一個華人少年,穿着舊但整潔的白襯衫,推着輪椅上的母親散步。
偶爾她也會聽見母子二人在花園裏一起聊天,聽着久違的中文,母子二人溫馨的對話,姜知漓自己的心裏仿佛也可以從中得到一絲慰藉。
她以為,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母親是會一點點好轉的,命運是會心軟的。
可直到她出院的那天,路過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她看見那個白襯衫的少年,正在哀求着他母親的主治醫生,請求醫院能夠多寬限一些時間,讓他籌齊手術費。
@泡@沫
姜知漓遠遠地看着那副讓她又熟悉,又心酸的畫面。
看着少年被毫不留情地拒絕,看着他低下頭,再不見一絲生機,而是被絕望和死寂籠罩着。
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從身上拿出了她能拿出手最多的金額。
那時她剛剛交了一周的住院費,手頭的錢其實并不寬裕,可她還是幫了。
姜知漓把手中的支票遞給他,笑了笑,“拿着吧,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以後記得還給我。”
少年猶豫着,終于收下,還堅持要給她打欠條。
姜知漓只留了真實的姓名,寫下的電話號碼卻是假的。
以至于後來,她也不知道,那個華人少年,和那位垂危的母親,究竟怎樣了。
姜知漓恍然回神,猶豫道:“你的母親她......”
商琰神色柔和,語調平靜:“她已經過世了。手術之後,因為一些後遺症,沒能熬過那個冬天。”
“抱歉。”
“沒關系,”商琰笑笑,語氣輕松:“如果當初你沒有出現,那場手術沒辦法進行,我才會自責一輩子。只不過,你連真實的電話號碼都沒有留給我,我連感謝的話都沒機會說。”
沒等她說話,商琰凝望着她,淺褐色的瞳孔被映得更加溫柔。
他微笑着緩緩道:“所以,能夠在這裏遇見你,我很開心。”
會場內,傅北臣已經環視了一圈,也沒看見姜知漓的身影。
他眸光微沉,正要出去找人時,前方的路忽然被人攔住。
簡語凡在他的面前站定,被精心修飾過的細眉微挑,笑意盈盈地開口:“傅總是在找姜小姐嗎?”
傅北臣的腳步停住,終于正眼看向她。
簡語凡笑了笑,語調柔柔的:“我剛剛看見姜小姐了。她在陽臺那邊,正在跟商先生聊天。好像商先生以前就認識姜小姐,兩人交談甚歡,我才沒敢過去打擾。”
聞言,傅北臣掀了掀眼皮,目光驟然冷下來,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不遠處的陽臺,兩道身影清晰地落入視野。
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麽,可隔着玻璃門,傅北臣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姜知漓臉上的表情。
她在笑。
對着一個陌生男人,笑得像朵花一樣招搖。
一旁,簡語凡側眸觀察着他平靜深沉的神色,一時試探不出他究竟是個什麽态度。
她敢肯定,傅北臣和姜知漓之間關系一定是不簡單的。
可如果說兩人是男女朋友,卻又不太像。
她跟傅北臣在美國就認識了,她回國也是因為傅老爺子特意将她安排進了旗岳設計部,為的就是離傅北臣近一些。雖然傅老爺子有意撮合,可他的意見顯然完全影響不到傅北臣一絲一毫。
那天她剛出機場,就在門口碰見了傅北臣,才搭上他的車去了酒店。原本她還想約他一起吃晚飯,可剛一到酒店,男人就毫不留情地離開了。
簡語凡知道,他讓她上車是因為男人的禮貌使然。包括她認識傅北臣三年,也從來沒見過他出席公共場合帶過任何一個女伴。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同樣得不到。既然如此,她也就無所謂了。
可今天,他卻破例了。
那個高不可攀,冷心冷情的傅北臣,好像跟她以前認識的不一樣了。
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所以,簡語凡迫切地想要印證,傅北臣和姜知漓之間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樣。
片刻的沉默後,簡語凡猶豫着剛想開口,男人卻忽然擡腳離開了。
不是朝着陽臺的方向,而是出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