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肖天銘望着遠處朝着他緩緩開來的車,視線裏全是抽繭撥絲的痛楚。沒什麽故事好被提起,也沒什麽是應該被躲躲藏藏粉飾太平。
吳燃是他的高中同學。說是高中同學,卻從來沒有到過一個班。能有結交還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固定模式。吳燃是吳家二公子,長兄吳塵科,在肖天銘曾經有限、後來偶爾無限的接觸記憶裏是個沉穩而克制且自私的領導者。
有吳塵科在的地方他們其他幾家的孩子就還真的只能做個長不大的孩子。從來都只有被號令的份兒。時間已久,有些人內心就不爽快了。陳盛就是其中之一。
陳盛是個爽快的人,他喜歡的和不喜歡的都明晃晃的寫明了在腦門上,能顧征服他陳盛的只有實力和多年沉澱之後的感情。吳塵科是吳家這一輩的長子,但吳家回圈子裏不過是早幾年的事情,老輩人默認了吳家的位子,但不代表他陳盛也得跟着就認了吳塵科的領導地位。
于是陳盛特地自己辦了個宴,請了吳家、肖家,還有關家等等他們這輩的人,吳塵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這是個鴻門宴,不僅禮物準備的隆重,還特地帶了外面傳的很盛的親生弟弟吳燃一塊兒來了。
如果說這就是兩個人從莫不相識到對上眼的故事,那現在的肖天銘就不會抛下他家裏的一切就要他自己所謂的自由孤身外逃又或是外追。
當晚,陳盛領着一隊友情加盟的朋友對着吳塵科百般刁難,但幾乎是場場都被他順利化解。陳盛人沒整到自然有點窩火,明裏沒說,逮着吳塵科上廁所的空檔就開口了,“你知道我為什麽看你不順眼嗎?”
肖天銘站在他旁邊險些笑場,這小子以為他們演黑幫啊。
吳塵科一身正式的淺色西裝,領帶系的端正。肖天銘的視線落上去,細細打量着對面神色依舊輕松自若的男人。他正在搖頭。
“這圈子你是知道,向來靠實力說話,你才來沒多久就要當老大,野心也是不是太大了?”
吳塵科笑的風輕雲淡,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微微勾起的嘴角略微對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有點不耐煩,“沒想過這事。”
“你這态度是幾個意思?”陳盛的話很沖,他當時不過是個高中讀了沒幾個月的半大孩子,而吳塵科卻是已經大他們一輪且半只腳早就跨進社會的人。不過也幸得陳盛自小個子就高,又早熟,這一下氣勢頓然就起。
“小朋友,”吳塵科眼裏終于染上了笑意,“別把人生當成你的過家家,別人願意陪你玩全仰仗你爹娘祖宗。”
陳盛推開肖天銘拉着他的手,揉了揉手腕,氣勢頓漲,“你他媽的說誰小朋友?你問候誰祖宗呢啊?!”
吳塵科笑意不減,定定的看了看陳盛身邊的肖天銘一眼,才悠然對着陳盛道:“別惹火我。”如果不是吳塵科的姿勢自始至終都沒換過,肖天銘還真以為這人是道上派來解決陳盛的。
陳盛被鎮在當地,一時間還沒來得及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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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觸到身邊似有若無的視線,肖天銘擡眼,當視線對上那人的時候前所未有的一陣心悸——這個人恐怕比他們想象的更要難纏。肖天銘用力拉着要上前争個高低的陳盛,柔聲說:“算了。”
陳盛甩手,一次、兩次,沒甩開用了全力的肖天銘,随即作罷只得恨恨的看了一眼肖天銘,說:“算你走運。”
肖天銘聽到陳盛這麽一個獨具特色而又特征鮮明的結尾,忍不住把笑意挂上了臉。
“肖天銘。”聞聲,肖天銘回頭,他第一次覺得有的人說話的聲音也能如此冰涼而鄭重。肖天銘嘴角帶着的笑意還沒完全消散就被吳塵科悉數收入眼底,他右手扣在下巴上,黑框眼鏡後面的雙眸看不大清距離,“有時間一起出來。”
陳盛自然聽到了,反應特別護主,當下在肖天銘身邊就嚷嚷開來:“我出來你個日!”
陳盛嚣張的叫嚷是肖天銘和吳塵科第一次見面的背景音樂。日後的肖天銘想起這麽個開端還會想,這世界果然奇妙,看上去是仇人的人原來也可以是愛人。
而此刻吳燃還坐在他們的包廂裏,他用右手掌心端着一杯伏特加,眼神裏裝的東西似乎全是對他面前液體的癡迷,全然不顧身外所發生的一切。
肖天銘再見吳塵科是在他家。沒錯,就是正當他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面一條寬大的褲子,踏着一雙拖板外加拿在手裏的游泳鏡,保姆的聲音還在耳邊,“少爺,吳家公子來找你。”
肖天銘下意識的只得直愣愣的看着坐在他們客廳裏的吳塵科。
他的聲音依舊冷,“出去玩了?”
十五歲的肖天銘一個白眼遞過去,暗道,別招呼的那麽親熱,誰和你熟了。他反應很合适,“你好,找我?剛游泳來,先上去換個衣服。”肖天銘指指二樓。
那天之後的事情其實肖天銘記得也不大清楚,吳塵科被留下吃了頓晚飯就回去了,他送他到院子口,兩人還假惺惺的友好告別,肖天銘回去就給陳盛打了個電話苦口婆心的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兩股勢力算是表面和解了。
倒是過段時間陳盛和吳燃就在學校裏公然成了哥們,肖天銘還記得當時高他們一屆的吳燃站在教室門口等他的情景,他微靠在教室門上,後背是那天傍晚的夕陽。
肖天銘心下感嘆,這兄弟不去拍大片簡直就是浪費人才,他們圈子什麽時候有這麽號人物也是個奇跡。十六歲不到的肖天銘不知道有的時候你這麽想的同時,潛意識就會一直使勁的想要把它實現。
費盡力氣。
四年後的吳燃果然進了娛樂圈,只是那時候和身在國外的他到底有多少關聯也說不上具體的數字。他甚至有些自虐的幻想過,還是多少有點關系,如果不是他一意要逃離那個千萬裏之前的地方,很多事壓根就不會變成之後的模樣。
而現在是十五歲的肖天銘利索的手勢好書包朝着教室門口走過去,在視線對上的同時聽到吳燃的聲音,暖如秋陽,“陳盛有點事,讓我先過來找你。”
肖天銘先前有和吳燃有過一兩次會面,彼此間雖說不算熟識也能算得上是認識。肖天銘當下自然是友好的笑笑,慢了幾拍追上吳燃走到并肩的位置。
記憶挂上帷幕,窗戶被人推開,冷風吹進屋內的時候肖天銘偏了偏頭,望向樓下日複一日枯黃的綠葉,他眼裏染上惆悵,夏天還沒好好感受到,冬天就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