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娘家

細打聽,還真是她惹的禍。

自從杜垠達一鬧,撕破了天下綠林道總頭目徐适青定的規矩,一下跟捅了馬蜂窩似的,不要說京城,遠至北五省、湖廣的混混流氓們都伺機而動,想到百味樓來試試深淺,只是這些人所揣的目的不甚相同,有的只是單純地想用一頓毒打換來後半生的華衣美食,有的則是想一戰成名,借此可以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汪紫宸一介女流,又是以刁蠻著稱的汪家千金,裝不懂道上的規矩還說得過去,百味樓掌櫃的在京城地面摸爬幾十年,沒道理不清楚,若真瞪眼瞎掰,到時丢了他的顏面是小,讓人笑話東家甚至是汪相爺才是大事。所以只能來一個應一個……

這下可苦了夥計們,每天上工頭件事兒就是揮着板子“侍候”人,這可不是個好差事,打重了怕出人命,輕了又挨罵,你想,敢來挑刺兒的哪個是善茬?都是些張嘴就罵,擡手就打的活土匪,夥計們也是常常挂着彩。

皮肉受了苦倒還能接受,可這些人罵得太難聽,一兩個時辰還不帶重樣,身心雙重催殘下,沒半個月百味樓的夥計竟倒下去一多半兒,有的是真病得起不來炕,也有那些受不住罵躲是非的。

汪晟令那陣子在京畿巡視産業,等回來時一看,幾乎以為走錯地兒,正處在飯口,店堂裏卻冷冷清清,掌櫃的和三兩夥計都一臉苦愁忡忡,問了才知道居然有這事兒,一時沒主意,打馬到刑部去找二哥,哥倆個商量了一下午也沒得出個結果,最後汪晟璇拍板,讓汪晟令想方設法拖時間,另一方面派了心腹的随從到天臺山落花嶺找徐當家求助。

人已經去了半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汪晟令天天對着空白的帳冊,別提多心疼了,這光出不進的,跟拿刀子割肉有什麽區別?可除了等又不知道要做點啥。

聽完始末,汪紫宸不解地問:“他們怎麽都是光頭?”總算是知道哪裏不對了,一個個穿着還算普通,可往腦袋上一看,那個锃明瓦亮勁兒,都恍眼。

“嘁,”汪晟令沒好氣兒地發了個鼻音,“還不得歸結于您那慘絕人寰的手段?”

汪紫宸一愣,旋即明白過味兒,翻個白眼,嘀咕:“身上的毛發又不止那一處……”

“說啥哪!!!”汪晟令怪叫一聲,大有她敢重複就撲過來的氣勢。

汪紫宸縮縮脖子,決定不再刺激這個游走在崩潰邊緣的男人,轉而撇唇抱怨,“來這麽久,連口水都沒人給上。”

這時春霖正抹着汗走過來,手上端着個托盤,上面有把白瓷壺和兩個小盅,為主子們斟上清茶,嘴上說:“剛才奴婢想去後廚沏壺好的,半天愣沒擠進去,只好到隔壁綢緞莊讨要,您二位将就着喝。”

汪晟令拿起杯盯了半晌,才跟下了什麽決心似的送到唇邊,只呷了一小口就放下,狠狠地惋了汪紫宸幾眼,想來是咽不下去。

汪紫宸倒沒覺出什麽,茶對她而言就是解渴,反正都是苦的,至于哪個苦得更深遂更有層次意義不大。但他這個态度讓她不怎麽舒服,就好像她光會惹禍不懂善後一樣,絕不能讓他看扁!眼珠一轉,計由心生……“這事好辦,交給我!”

“別任性。”汪晟令當然不信,小祖宗惹禍挑事的能耐那沒得說,至于別的……不是他這個當哥哥的謙虛,真不見得比自己八歲的兒子強。到時再磕了碰了,受連累得止不定有多少人哪,本着少作孽的原因,堅定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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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紫宸擺擺手,“你別管,等幾天我讓人把他們都弄幹淨。”說着就起身,“走了,鬧心。”其實是找到了新方向,正在興頭,想趕快落實。

不料汪晟令卻叫住了她,“等等……”

等汪紫宸回過身,他已換上了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上次姑母壽辰,爹忙得沒抽空去看看你,一直在念,今兒早飯時還在提,怕是惦記得不行,要不你回家住幾天?”

汪紫宸一聽,眼睛就放了藍光,惡心高家人的嘴臉,待都不想在那兒待,可紅樓又還沒修好,正不知道要去哪裏,這回可算是找到下家兒了,忙不疊地點頭,“現在就跟你去。”

汪晟令氣得挫牙轟人,“急什麽!能不能懂點事?自個兒回娘讓街坊鄰居怎麽看?少不了被人嚼舌頭,說你遭休棄之類的混話,到時爹又得半車藥材也洩不了火……你玩你的去吧,回頭我問過大哥,讓人拿了貼子去接你。”

汪紫宸以為自己想遠離高家的念頭已經夠迫切了,卻是沒料到有人比她更甚。

汪相爺幾乎思女成疾,聽長子提議小妹回家省親,差點沒紅了眼圈,若不是幾個兒子攔着,都有心直接摘了名牌連夜将人接來,在大爺汪晟樞“明兒一早就趕車到高家門前等”的保證下,才暫時尋回了些理智。

天還沒亮透,四爺汪晟權就帶着汪相親筆寫的拜貼登了高家的門,可還是晚了一步,和高家二老一陣寒喧之後,才從下人嘴裏得知:小妹已經出門了……

爹那眼巴眼望的盼,總不能掃了怹老人家的興,汪晟權只能邊與高老爺閑聊,邊等汪紫宸回府。可這一等就是小一天……

……

馬車拐進高家所在的那條街,正好在敲酉時的梆子。

汪紫宸撫着有些空的肚子跳下車,琢磨着晚飯要吃點什麽,就見秋霭跟一陣風似的卷過來,丫頭一雙眼睛哭得跟爛桃沒啥兩樣,不由心下一凜,好熟悉的場景……莫不是高老爺又有請?

秋霭跌跌撞撞到近前,橫扯唇角強忍啜泣,嗚嗚哝哝地說:“姑娘您可回來了,四爺等了您一天……”話落,伸手指向停在大門邊上的紫帷馬車。

高家幾代經商,汪紫宸嫁進來前,幾乎與個“官”字沾不上邊,就算有那麽三兩樁高攀的姻親,也都是些沒多大作為的小吏。更不可能是來訪友的,朝庭重農輕商,就算是鄉紳也不屑與生意人為伍,何況是能用得起紫帷的人?都不用細問,肯定是高家來人了。

也忒快了吧?汪紫宸狐疑地瞅向冬霁。

昨天閑着沒事,特意從冬霁那套來了歸寧的禮數,不聽是不知道,原來回個娘家還要弄得那麽麻煩!女方要下請貼,寫上諸如雙親微恙想見見女兒之類的說詞,男方收下後得回上幾句早日安康的話,并附上個所謂吉日,就是那天才能接人的意思。

再加上兩邊都得準備,沒個十天半月就不可能成行,汪紫宸當時就洩了氣,對汪家的念想也就冷了很多。

于是早上睜了眼就奔了王惟原那兒,打算為心裏的怨氣找個別的出路。

錢生錢這是汪紫宸的職業病,又守着恒泰那個錢窩子,光看着不做點什麽實在太難受。已經有了粗略的構想,所以早早将王惟原納入旗下,只是還有許多細節需要考,才一拖再拖。

昨天,在八哥的半嗔半怪中一下開了竅……錢莊裏有放款賺息的部分,将它單拿出來做大做強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一直在憂心人手缺乏會導致上不了規模,百味樓裏那群混混們給了汪紫宸一點靈犀,敢拿父母所賜的發膚下刀,在當下這樣的保守年代絕對能勝任“混蛋”二字,如果可以像收服杜垠達那樣,弄個百八十號聽自己調遣,還用愁沒錢可賺?!

交待給了王惟原去尋間鋪面,不怕花銀子,只要夠氣派夠熱鬧就行。也沒讓杜垠達閑着,吃她的喝她的還老不說她好,能讓他過舒坦日子那才怪哩。

到地保衙門走了趟,請書吏給寫了張告示,大意就是請各位好漢先回,五天後另設寶局,恭候大駕。往百味樓前一戳,讓杜垠達看着,兼做說明工作。

杜垠達老大不意,瞪着牛眼珠子像要生吞了她,“你為什麽總和我作對?”

汪紫宸巧笑嫣然,紅唇微啓,“誰讓你醜?!”

幾個字兒砸得杜垠達立時跳了腳,捋胳膊挽袖子就想拼命,被王惟原死死抱住,動彈不得,只能摞狠話,“看老子不扯爛你的嘴!”

“放開他,”汪紫宸頗不以為意對王惟原說,“我倒要看看,在京城栽了大跟頭的人還能到哪混飯吃。”

王惟原猶猶豫豫地撒了手,可也不敢松得太開,真怕這頭蠻牛一時犯犟,再傷了這位姑奶奶,以前不知道,現在可是知道她是誰,自然多加了千百萬分的小心。

饅頭的力量起了作用,杜垠達生生地頓住了沖勢,一時也不知道是顧顏面還是顧肚子。

汪紫宸不理他,沖王惟原含笑點頭後,心情極好地上車回家。

結果還沒進門,就遇到了秋霭。

“怎麽當天就接?可是老爺身子……”難得冬霁的聲線有絲起伏。

秋霭搖搖頭,又蹭了把濡濕的眼角,“沒,聽四爺說,只是老爺想姑娘想得緊,又是頭次回娘家,只當是補了歸寧禮……”

嗯,汪紫宸暗中點點頭,怪不得高老爺沒法拒絕,前頭本來就虧着心呢,現在想持着規矩都不行了。

雖然秋霭已經将大部分常用的東西收打包裝箱,春霖還是不太放心,想檢查一遍,被四爺汪晟權攔了,“家裏什麽沒有?就算沒稱心的,到時再來取就行了,快點吧,府裏已經派了三撥人催……”

言下之意就是再見不着閨女,汪相怕是又得親自出馬,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地往汪家趕。

兩家離得很近,不過兩刻鐘就到了,汪紫宸掀開簾子,一見站在燈下的老人,堂堂當朝相爺竟下階相迎……不禁鼻子發酸,淚就蘊在眼眶裏滾。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爬上來存稿,突然發現個驚悚的事兒~~

存稿箱裏的文怎麽也有點擊??好可怕~~~

是怎麽做的啊?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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