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歸期将至
一夜的翻來覆去,汪紫宸險些把自己折騰得散了架,天光泛白才算是阖了會兒眼。一覺醒來午時都過了,可頭還是昏昏沉沉的,正用指節揉着隐隐作痛的額角,春霖就在門邊探頭探腦,汪紫宸瞥去一眼,問:“冬霁在哪?”
春霖卻回,“天沒這就下山了。”
聽罷,汪紫宸又把身子攤進被褥中,看來那丫頭也是一腦袋漿糊,不然多半兒會守在屋外等着為主子指點迷津……摸不清猜不透!越想越煩,氣得汪紫宸就是一通腳蹬手刨,嘴裏還念念有詞。
可是把丫頭吓得夠嗆,兩步就蹿到了床邊,壓下汪紫宸還在扭來扭去的身子,“姑娘,您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不知道小皇帝到底要幹嘛,更看不出将要面臨的是險境還是坦途……鬧心!要不……盯着春霖的驚魂未定,汪紫宸只覺得靈犀一閃,或許……把心一橫也是條出路……
午時三刻冬霁回到小院,一聽姑娘還沒起身,眉頭不禁就往一塊湊,結果沒等春霖學完舌就奔了正房。
汪紫宸正抱着枕頭盤腳坐床上跟那兒……晃,頭實在暈得厲害,想看搖一搖會不會能清醒點,見冬霁進門,忙招手,“來,”等丫頭近到身前,深深往妝臺上的梨木匣子瞅了眼,低語,“拿去毀了。”
僥是冬霁再臨危不亂,聽罷還是止不住地心顫,毀了?禦賜之物吖……那可是抄家滅門的罪過!都有些拿不準是不是聽錯了……
看到丫頭目光閃爍,就知道她這是在權利弊,汪紫宸神秘兮兮地一咧嘴,“東西陳希可是一直揣懷裏的……”言下之意就是除了陳希沒人能證明那釵送到了她的手上,只要這邊一口咬定不知道不清楚,又搜不着證物,小皇帝布的局再精密也白搭!
過于冒險,甚至可以說是胡鬧,冬霁本着規勸的職責,小心地提議,“要不奴婢回趟相府?”
“不!”汪紫宸強硬地拒絕,把問題抛給汪相故然能省不少的心神,但那就違背了不參與君臣較量的初衷,汪紫宸還是一貫的态度,也許有天汪相能登上大寶,亦或汪家被扳倒,她都不希望那其中有她出的一份力,這絕非是想把自己撇清,要置身事身外,而是汪紫宸太了解自己對老爹的影響力,她只是提了句想要個孩子養在身邊,奔六張兒的老人就義無返顧地奮鬥在各張羅床之間,還有什麽是那個位“閨女迷”不敢做的?
所以汪紫宸必須自己解決,但她又缺少一雙能看透政治脈絡走向的慧眼,也就只能用上笨辦法。但願前朝上的争鬥使小皇帝難再騰出工夫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實在不行,就沒事找點事兒,上回不就動了個心眼,讓汪相把他闩牢了幾個月嗎?這回要是還不老實,就再把他偷跑上靜水寺的事兒透給汪相,私入女衆廟宇的罪過肯定比巷子裏跟人掐架大,沒準還會招來言官的彈劾,就不怕他再有精力禍害人了。嗯,就這麽辦!
冬霁有心再勸幾句,可話到嘴邊又放棄了。這些日子以來,姑娘的每個指令都看似不着邊際,可事後回想,又覺得相當精準犀利,會不會這一次也是自己愚蒙,有沒注意到的細節?
丫頭雖有些遲疑,但還是沒再二話地去辦差事,這讓汪紫宸心情大好,幾個月相處下來,總算是培養出了默契,就算還需要大把的時間磨合,可還是令汪紫宸小小地激動了下,于是……沖着門就喊,“餓了,開飯!”
少時,梳洗完的汪紫宸一邊吸光溜着小米粥,一邊在心裏想,這趟的收獲還真不少。
一個多月前将存了近一年的糧倒了手,淨賺一萬二千多兩銀子,補上高家當鋪的虧空綽綽有餘,其實現在的高記當鋪也用不着了,自從汪紫宸提出那個建議,雖有顧忌只說了個囫囵,但高老爺是誰,在生意場上打拼了半輩子,當然一點就透,沒幾日就在北城開了高記的分號,不光收當,還專門設了條櫃代賣物件從中抽利,買賣很是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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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袁家,依汪紫宸的意思給點顏色瞧瞧就得了,等得了手大哥放糧南下,讓袁家吃個啞吧虧買個教訓,冬霁顯不肯善罷甘休,前腳剛收了銀子,都沒等人将糧拉走,後腳就跑到了戶部衙門,也不知道丫頭念叨了些什麽,結果撫慰的糧草當天就敲鑼打鼓的出了城。
效率之高,可是讓汪紫宸開了眼界,而冬霁的狠決也大大出了汪紫宸的意料。因為沒有過多言明,只交待了個大概,沒法評論丫頭做法的對與錯,又仗着自己身後有汪家這棵大樹,就沒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結果第二天,波動的糧價随着官衙的一紙告文而趨于平穩,好像還小有降幅,市井更是掀起了衆多的流言蜚語直指袁家,沒用上三天,袁家老爺就病得下不了地,家丁們遍訪四城尋醫求藥。後來又聽說那位很得袁老爺寵的小妾挨了打後被扔進了小黑屋,現在冬霁負責調~教萬氏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頭,自然能打聽到那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說實話,汪紫宸對女人們的事兒還真不太感興趣,倒是想看看栽了大跟頭的袁老爺要怎麽爬起來,但不知道是那位上了年紀,還是臉丢大了有些氣急攻心,病,竟一拖就是近一個月。
那邊遲遲沒動靜,胳膊上的傷又沒好利落,丫頭們不讓随意走動,汪紫宸就只能又開始折騰永泰。
周家的欠條被一個子兒不差的收了來上,雖然當時是以答謝的名目讨的,但汪紫宸還是讓人将一半的銀子送到了周家,并非是覺得禮金過重,而是想以此傳達一種信息……永泰沒有收不了的帳。
果然,這一招很奏效,就算送錢時沒怎麽張揚,只打發了個小夥計去的,可是生意場上似乎存不住密秘,沒兩天永泰的能耐就在京城裏傳開了,漸漸地也有人上門尋求幫助了。
冬霁以為姑娘只是想做替人收帳的營生,認為有些不和身份,曾隐晦地勸過,汪紫宸不是沒聽出來,但還是以裝傻塘塞過去,收帳只是為了打出永泰的名號,雖然來錢很快,這行在京城還是頭一家,規矩是汪紫宸自己定的,都是刀切帳,也就是按欠條上的金額五五開,利潤很是可觀。可跟汪紫宸所想的錢生錢還有一定差距,所以這只是在鋪路,因為怕說出想法後會招來成堆的不解與疑問,汪紫宸嫌煩,索性就什麽也不說。
……
過了處暑,天涼快了起來,傷也好了,可汪紫宸卻一點心情都沒有,依舊病恹恹地歪在床上,光着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踩着鹦鹉的背。大雄寶殿那邊正在開為期七天的法會道場,連着聽了四天,現在滿腦子都是經聲佛號,鼻子嗆得都不大通氣兒了,頭更是暈暈乎乎的,要不是問了丫頭們也都這樣,汪紫宸都以為自己是修了仙的妖精,不然咋這大反應?!
“要不您去山上轉轉?鹦鹉也圈得正難受呢……”春霖在邊上開解道。
“不去。”兩字兒是從牙縫擠出來的,現在正刮西風,山上比屋裏還嗆得慌哩。
“那您下山逛逛?”被瞪了眼後春霖才發現自己又說了傻話,法會是為太妃而辦,做為替身還願的姑娘稱病不參加也就罷了,再跑去逛景兒喝茶,被人瞧了去,少不得又是一通編排,沒準兩個多月的罪都得白遭,忙改口,“對了,這兩天您不老說臉發幹嗎?上回的珍珠膏還有,奴婢拿來給您敷敷臉?”
“好吧,”總好過瞪眼待着,汪紫宸用腳輕踢了下鹦鹉,叨咕着,“去外面自己玩。”
小家夥還真跟聽懂了一樣,吐着豔豔的舌頭深情地回望一眼後,就搖着跟巨大羽毛一樣的尾巴,一扭一扭地遛達出了屋子。
春霖手拿着脂膏盒,對着鹦鹉的背影撇嘴,“您就那麽喜歡它?瞧您那眼神兒……都快淌出了水兒。”
丫頭泛着醒味的抱怨成功取悅了汪紫宸,她一翻身,平躺下來,“你多會跟它那麽安靜了,姑娘也疼你。”
“哼……您就知道打趣奴婢。”春霖一邊嘟囔一邊挖出珍珠膏抹在汪紫宸臉上。
陣陣清涼似是一下将滿身的煩躁都趕走了,汪紫宸頗為享受的合上眼皮,在淡淡的香氛中,心也跟着安逸下來。
小憩并沒有多長時間,臉上的東西還在,汪紫宸曾吩咐過敷臉不能超過一刻鐘,丫頭也一直在那麽做。會醒是因為聽到了有人低語,前面有幾句剛才迷迷糊糊的沒聽清,而後面的……
“你說什麽?”是春霖。
很快被冬霁訓斥,“大驚小怪!別擾了姑娘!”
“可,大娘娘為什麽……你也不是不知道,姑娘有多想回紅樓,而且姑爺……上次姑娘點頭給魯氏百子湯時你就應該攔着,要是讓她先生下姑爺的長子,可怎麽得了?”
“淨說些沒用的!姑娘是奉旨還願,當然得去複差事,再說……”
那個轉折冬霁并沒有說出來,可聽着的汪紫宸卻心知肚明……诰命,當初丫頭就是用那個勸她的,有了那可以讓高家光宗耀祖的封賞,自然不怕被魯氏篡了位,但汪紫宸還是不想再入皇城,對小皇帝那些詭異的想法、做法是怵頭到了極點。
可是,要怎麽避免重落回那個是非地,還真得好好想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