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聽牆根兒

其實吧,面對鳳冠,汪紫宸是震憾多于驚駭,感嘆于它令人眼花缭亂的華貴,翠龍、金鳳就不用說了,就是那些只起裝飾作用的各色寶石、翠雲、钿花、珠滴,樣樣都是精工細作的藝術品,汪紫宸看得都直起貪念。

春霖就沒有這份淡定了,小臉愣是慘白了兩天還緩不上來,不厭其煩地唠叨,“三龍二鳳冠,那可是中宮常服的發冠……”生怕汪紫宸耳背沒聽到似的。

汪紫宸當然知道,卻還是沒怎麽往心裏去。沈嚴放是皇帝不假,但是個還未親政的少年天子,成群的白胡子老臣等着挑毛病哩,能瞪眼看着他把象征後位的鳳冠玩笑一樣的拿去送人?就算她不一臉嫌棄的讓陳希抱走,沈嚴放也不可能真将東西留下,這麽做……據汪紫宸分析,小皇帝多半是想吓唬吓唬她,跟那回放言侍寝一樣。

那還有啥可怕的?沒準她要是收了,姓沈的和陳希當場就得哭出淚兒來。

不過,這出鬧劇還是讓汪紫宸又一次興起了回無染的念頭。可能小皇帝多多少少是存了那麽一點心思的,皇城之中,不論男女老少,哪個見了沈嚴放都是服服帖帖、低眉順目的,惟有汪紫宸沒給過什麽好臉兒,許是新鮮,又或者是心裏那股不服輸的勁,才會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荒唐事……

汪紫宸可不打算一起胡鬧,先不說小皇帝根本就把汪相當成眼中釘,就是名節這一點,她也陪不起!與高元晖失和不假,高家沒有一個對脾氣的人也不假,但就算有天離開也應該是堂堂正正地走,而不是被人戳着脊梁攆。況且汪紫宸暫時還沒改嫁的打算,她不是古代女子,對什麽“從一而終”的狗屁觀點極是不屑。

之所以對高元晖留有餘地是因為他很可能成為自己孩子的爹,雖然高元晖的性情值得商榷,但不可否認長得還算周正,如果注定要在這片天地間生活下去,與其再找下家兒,還不如拿高元晖将就将就,反正圖他的也只是撒下的那粒種……雖然那是十年以後的事兒,但前提是她不能因為作風問題被人抓了小辮子。

于是汪紫宸就準備去姑姑那打打邊鼓,好離開皇宮這個是非地。回家的話由老太太提出來最好,跟宮裏待了小半年,又是侍疾又是替身還願的,都被渲染成了盡孝的典範,要走的話由自己這說,未免顯得不夠善始善終。

自從鳳冠事件以後,也不知道小皇帝是自覺無趣,還是被汪紫宸幾句話給刺激得,竟是當天就“奇跡”般好了,連夜搬回敬陽宮。汪太妃也就在隔天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寝宮。

汪紫宸做夢也沒想到,這一趟居然遇到了那位像傳說一樣存在的禦史大人……東方青。

那天,汪紫宸如常地陪汪太妃用罷午膳,姑侄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汪紫宸幾次把話題往“來的時候才開春”,“眼瞅就要下雪了”上帶,可汪太妃就是不接,捧着茶盞一個勁地犯愣,汪紫宸想讓沐黛幫幾句腔,可四下一看這才發現,那位仁和宮的最高女官居然不在,好像……過來的時候就沒見着。

這是怎麽回事?汪紫宸覺得自己都快得精神病了,看什麽都不尋常……

也不能怪汪紫宸多想,沐黛對汪太妃的那份照料與用心就不提了,就是到了年紀放棄出宮的機會,毅然接過女官的宮裝與印信,準備永遠守護在主子的身邊,這點絕非一般人能做得到。無論什麽事,沐黛都能想在前頭、辦在前頭,而這樣一個面面俱到的人兒卻不見了蹤影,再加上汪太妃一直跟那心不在焉,就更顯得古怪了。

正當汪紫宸胡思亂想間,就見沐黛步履匆匆而來,貫有的整齊利落,不光衣衫連個浮褶都沒有,就連發髻都一絲不亂,但汪紫宸還是從她微紅的面頰瞧出了些端倪,應該是走了不近的路,難道是出了這仁和宮?想着不由坐得端正,伸長脖子想聽沐黛伏汪太妃耳邊說得到底是什麽。

她的聲音很小,汪紫宸只隐隐聽見好像在說誰到了……

“宸兒,你回去吧。”汪太妃放下一直捧在掌心的玉盞,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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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您歇着。”汪紫宸嘴上雖應,心裏都好奇死了,老太太昨天還念她來得少呢,今兒咋就下上逐客令了?

暗自嘀咕着往外走,在門邊與迎面來的人碰個對臉,不由一怔。這人文官打扮,卻又高又壯,隔着石青色的官服,仿佛都能感受得到胸肌的線條……不知為什麽,此人讓汪紫宸突然想到了東方青這個名字。

那就解釋了沐黛為什麽沒在,而姑姑為什麽魂不守舍了,原來都是在等這個會面,汪紫宸分明感受到了有奸~情在蠢蠢欲動。

鬼使神差一樣,汪紫宸停在拐角站了會兒,等沐黛也對上門出來了,就又蹑手蹑腳湊了過去,像上次一樣,貼着殿門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麽。可結果讓汪紫宸失望了,上回的門是虛掩着,這回卻是合實了,隔了厚重的實木門,連一絲動靜都聽不到。

“姑娘。”

沐黛的一聲喚吓得汪紫宸差點跳起來,被抓了現形很尴尬,只能硬往外擠笑,“想……想起來還有事沒說呢。”

沐黛似乎是低低地嘆了口氣,垂眸看看手上的托盤,“您先到耳房,奴婢去侍候了大娘娘的茶水,就到。”

汪紫宸以為沐黛會就剛剛自己的行為進行一番批評教育,往常坐得不夠大家閨秀還被春霖她們幾個絮叨呢,更何況聽牆根兒這麽有失風範的事……進了耳房連坐都沒坐,背着手轉圈想準備點應付的說辭,誰知,根本就是料錯了。

沐黛連提都沒提,而是極為鄭重地說到了別的,“您想家,這奴婢知道,但也請您體諒大娘娘的心……您的诰封不難,但姑爺的還要再等等,而且”說着沐黛頓了下,“高夫人在肅整家門,這個時候您若回去,怕是又少不得些閑話。”

汪紫宸心下就是一凜,前兩天聽回無染拿東西的夏霏學舌,說是高夫人不知為什麽竟是賞了魯氏的陪嫁丫頭淩霜二十板子,而且還好像牽連了不少人,因為回來得急,沒有細打聽,汪紫宸當時只覺得高夫人是在立當家主母的威,聽沐黛這麽一說,才意識到,這應該就是姑姑和沐黛嘴裏的“理順了”。

牆上挂着一幅丹青,應該是江南的景致,遠山近水,只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幽曠平和的境界,想來能選進皇宮并被挂起來的,多半兒是些傳世的大家,可汪紫宸一雙眼睛雖放在上面,心思卻沒在。

沐黛太聰明,用汪太妃的話就是“人精兒”,汪紫宸沒有信心在對視中不被看透心事,又不願讓她發現在逃避,遂以這樣的方式作掩飾,其則在分析沐黛這番話的意圖。

汪太妃在高家安插了人,這是從上回聽到的話中總結出來的,姑姑沒說,汪紫宸也就裝做不知,而且,聽那對主仆的意思,好像不願讓她知道,今天,在這麽個節骨眼兒,沐黛卻自己說了,不得不讓人多想……是在轉移對屋裏那人的注意嗎?

……

與此同時,承德殿。

沈嚴放“騰”的一下自坐了不到片刻的椅子站起身,嘴裏叨叨念念。皇叔監國後立馬就提出了皇帝大婚的建議,雖然朝裏的意見未統一,但還是讓營造、針工兩處置辦好了這頂“納采禮”的鳳冠,讓陳希拿出來,本想是刺激刺激汪紫宸,沒想到卻是被刺激了。

一頂令天下女子向往的鳳冠放在那丫頭面前竟嫌它“晃眼”!這還不算,又威脅陳希若不趕緊拿走,就還把上面的海珠摳下來敷臉……一個“還”字,讓沈嚴放徹底明白了上次那支釵的下場,怪不得陳希哭得那麽肝腸寸斷。

不行,得治治那丫頭!

用個什麽法呢?以天子之威相脅不行,侍寝的話都放了,那丫頭不但沒有半點害怕還笑眯眯地讨要承恩的旨意,估計真寫下那樣的聖谕,怕是都不用汪相出聲,光禦史言官的彈劾折子都能把他給埋了。那就以利誘之?銀子他是沒有,有的只是……想到已經屍骨無存的釵和差點慘遭毒手的鳳冠,沈嚴放就是一陣寒顫。

陳希就杵在邊上,心跟着主子的一坐一站是又松又緊的,就怕下一刻又蹦出什麽讓他心驚肉跳的吩咐,這些日子以來陳希是真怕了,夜裏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求神拜佛懇求主子能消停點,再這麽下去,他肯定會提前去先帝爺那報到。

沈嚴放折騰累了,歪在椅子上歇着,要不,去問問皇叔?就這麽個親人了……旋即就打消了念頭,誰人不知,延王爺過得是和尚的日子,不光身邊沒有女人出現,聽人說王府裏連匹骒馬都沒有,得了寶馬良駒要配種都得到宮裏的禦馬監來……

咝!沈嚴放越想越煩,嗵的一拳砸在扶手上,他倒沒覺得疼,可把陳希給吓得直倒抽冷氣,沈嚴放這才留注到陳希也在,不禁虎目微眯。

見這眼神,陳希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果然……

沈嚴放斜倪着他,頗有些語重心長,“陳希啊,你上回說的那法子是啥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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