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獻藝”

一番手忙腳亂之後,沈嚴放言詞義正地指責了汪紫宸沒在關鍵時刻拉一把的行徑,定性此為可恥之舉,并拒絕了陳希伺候傷處,要求汪紫宸代勞,以示悔過。

面對沈嚴放的慷慨激昂,汪紫宸一點都不覺得有愧,拿自己去給他當肉墊?她又不是陳希,哪來那麽高尚的覺悟?想到陳希,不由往邊上看了眼,這一看可不打緊,着實讓汪紫宸打了個哆嗦,剛剛那拳好像也沒怎麽用力吖,手一點都沒感覺疼,怎的陳希的臉竟是青了半面兒?

打發走陳希,省得看到內疚,汪紫宸用軟布擦淨沈嚴放磕破的唇角準備上藥,看他還在氣鼓鼓,于是抻了個話題轉移注意力,“哪來的琴?”

順着她的眼光沈嚴放也跟着看去,然後滿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脯,被汪紫宸一下摁在了傷處,直咧嘴,“疼,疼……”緩過了那勁兒,又接着前頭的話說,“這可不是琴,是筝,有二十一根弦,瑤琴只有七根……”

汪紫宸生來就是短五音缺六韻的主兒,對樂器根本就沒啥概念,先前屋子裏也有架瑤琴着,據說很是名貴,曾興趣所致撥拉過幾下,可那聲怎麽聽怎麽像噪音,她也就沒再強迫自己非要精通那些女孩兒家的技藝了,今天聽沈嚴放提起來頭頭是道,難免有些相形見拙,于是刻意打斷了他,“拿進來做什麽?”

“前兩天收在頤明殿見了本古譜子,見曲兒挺歡活的,就想彈給你聽聽。”他邊比劃着邊說。

汪紫宸這才發現他的右手綁了尖尖的片狀東西,看來準備好了,再一回想,也就理解了先前為什麽屋裏跟鬧了鬼似的,怕是打算營造出像高山流水一樣的意境吧……雖然沒成功。

說實話,汪紫宸在心底是對沈嚴放的才學是看得相當高的,湯勝的評價如果是從別人那聽來的,她也許會嗤之以鼻,但出自七哥的嘴,那就沒有懷疑的必要了,因為汪家老七汪晟光素來以端重的性情,正毅的品行在學子中享有盛譽,這樣的人說出的話要是再不盡然,那世上就沒有什麽能信的了。

所以此刻汪紫宸對沈嚴放所說的曲子,興起了小小的期待,可沒過片刻,十幾個音色以後,她就後悔了……

盯着沈嚴放陶醉其中的側影,汪紫宸将一只空茶盅抄在手裏,掂了又掂,盤算着砸過去能不能讓這狗撓門的聲音停止而不至于出人命……

好在,汪紫宸把殺心付之行動前被人阻止了……

冬霁一進門就查覺姑娘的眼神不善,在看清她手中的物件後更是心驚,可臉上一點沒帶,不露痕跡地栖身近前,隔開了她射向皇上帶着怨毒的目光……“姑娘,有信兒了。”

汪紫宸這個人有這點好,正經事前任何恩怨都能先擱下,“快說!”

原來,高蘇兩家真的是有積怨,那還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彼時,由高老太爺當家,高家生意雖不及現在這般顯赫,但也富甲一方。人要是有了錢,閑心就來了,高老太爺平素就愛那些扁毛類的玩意,養個鳥訓個鴿,甚至是鷹隼都好。

那一年高老太爺偶然看中了只白鴿,通體沒雜色,鳳頭金黃眼,名為金眼白,屬極品中的極品,彌足珍貴,自得了那天起,高老太爺就沒讓它離過視線,吃飯遛彎都得帶着,甚至是半夜醒了也得看着才算安心。

為了它,高家還特意招了幾個專門打理鴿舍的夥計,這其中就有個叫季滿的夥計尤得高老太爺的喜,他不止對金眼白精心,還吹得一口上好的花哨,能引着觀賞鴿像信鴿一樣在半空翺翔,這讓高老太爺對他寵愛有加,三天兩頭的有賞,視為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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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夥計有人得主子歡心,有人卻坐冷板凳,自然會有人不甘,于是就有流言四起,開始時誰都沒怎麽在意,後來越傳越邪乎,都說到了季滿勾結外人想圖謀高家的産業,季滿一氣之下投了井,那只金眼白也像是跟去了一樣不見了蹤影。

高老太爺丢了心頭肉傷心不假,但好歹是條人命,給了季家大筆的銀子厚葬亡靈,這事基本上就算完了,可高老太爺的火只是壓下并沒有消,就撒到了正室夫人的身上,怪她沒有管好下人才最終導致了慘劇的發生,夫妻兩相敬如賓多年,從來都沒說過半句重話,高老夫人哪裏受得了這個指責,一氣之下就把自個兒挂上了房梁。

連出兩條人命,讓高老太爺心灰意冷,把先前豢養的玩意送人的送人,放生的放生,從此專心生意。

人們都以為事情到這就算完了,不想三年以後到河南采辦貨物的管事帶回了個消息:季滿還活着……

于是高老太爺着人暗中訪察,這才引出了季滿與河南蘇家串通設計拐走那只金黃眼的勾當。

一介商賈如何向身為鄉紳蘇家讨要公道?雖鬧到了府衙,但那縣官巅倒是非,只判蘇家愚昧不明,買了髒物罰錢了事,打了季滿四十棍就算結案。

裏裏外外高家使了幾千兩銀還搭上了高老夫人的一條命,在氣忿與內疚的雙重壓力下,高老太爺一病不起,調理了很長時間還是落下了病根……

後來聽未出閣的閨女與蘇家後人有染還珠胎暗結後,更是一口心頭血就噴了出來,沒多少日子就駕鶴西去了。

聽到這兒,汪紫宸倒是能理解高老爺一提東方青就咬牙切齒的心情,爹娘都折在跟他有關的人家手裏,能不恨能不怨嗎?!

但要如何消解汪紫宸還真沒頭緒,一扭臉,正對上沈嚴放望過來的眸光,他是什麽時候停的都不知道……汪紫宸微怔,言不由衷就那麽溢了出來,“你看……要怎麽辦?”

本以為他也會搖頭,不想,他自信地揚了揚眉,朗聲道:“這事好辦!”

好辦?汪紫宸都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沒聽懂,可在聽到他如此這般的詳解後,生出了由衷的佩服……別說,他這法子還真挺不是人的!

……

頭一次,汪紫宸見識到了所謂的“帝王之術”,雖然現在的沈嚴放在資歷上略有欠缺,但就是這冰山一角,依舊令汪紫宸嘆為觀止。

因為他能不假思索地說出……

讓高老爺低頭其實很簡單,商人嘛,“利”字大過天,只要把他捧上去再撒手,為了不跌回原形,怕是什麽都能豁得出去。

汪紫宸定定地看他,暗自揣磨“捧上天”的含義,在生意上設局請君入甕?這法子的确是最為有效,她不是沒想過,甚至在初十與東方青相認前就有過這樣的念頭,可随着弊端越來越突出,不得已才放棄的。

她錢很多不假,但要想出其不意掐到高家命門以要挾其就範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高家世代經商,積累下來的財富、人脈不可小觑,若無法一擊命中而給了高家喘息的機會,怕不僅僅是撕破臉就可以了結的,還很有可能給初十帶來無妄之災。

今天聽沈嚴放又提,汪紫宸又重燃了希望,“具體點……”

他淺呷口茶,淡淡地掃向兩雙求知若渴的眼眸,朗朗一笑,“我能想到的你許早就琢磨過無數次了,可你有沒有品過這個‘天’字?”

汪紫宸心頭一動,面露訝異,他是說……

沈嚴放俏皮地眨眨眼,以示她猜的沒錯,“身為商賈,榮光應是以‘皇家供俸’為最,此等光宗耀祖的名利雙收,高家那當家人拼上性命也不會讓它丢,所以……”

汪紫宸恍然大悟,難怪她千想萬算得出的結果是此路不通,原來是遺漏了“權勢”這個籌碼……突然她腦中靈光閃現,下一刻就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年前把高元晖安□廣儲司衙門,那時汪紫宸還在奇怪,雖說只是個沒實權的散官,但作為外臣居然隸屬于內宮的衙門口,着實不尋常……這會兒才算是徹底明白了,沈嚴放那麽早就設想好了會有今天!

這人……也忒可怕了點吧?就這樣他還號稱“難以勝任”想推讓皇權?那,被視為最佳“接班人”的雙俸王得剽悍到什麽樣兒?雖然汪紫宸還沒看出那個萬年童男有什麽過人之處,但有了沈嚴放的深藏不露墊底兒,汪紫宸對沈家男人的腹黑程度已經存有了餘悸。

“你那是什麽眼神?”怎的轉臉就出現了防備?這可是令沈嚴放高度緊張,上次出現過後就川江了好長時間的架,可不想再有下回了。

“沒什麽。”汪紫宸以笑掩過,他有利劍能披荊斬棘,她何嘗又是赤手空拳?以情織網為盾,還怕不繞化了他的鋼鋒?

她的話讓沈嚴放舒了心,不再糾結,端起杯飲茶潤喉嚨。

而汪紫宸紫又有了新的想法,能不能利用高家的事把沈延彙也算計進去,讓他不得不接下那方玺印?于是她旁敲側擊地問了,只是臨時起意,她自己都還沒有把二者聯系在一起的頭緒,捎上雙俸王只是對他無時不刻稱爹的怨念使然,根本沒報多大的希望。

沒想到沈嚴放卻認真非常地略作沉吟,然後鄭重點頭,“也不是不可,但要從長計議。”

汪紫宸正震驚呢,就見春霖、夏霏、秋霭一起進了來,汪紫宸這才記起昨天就讓四個丫頭這個時辰聚在繡樓,要商量過年的事宜,可她才一擡眼,不禁一怔,愣愣地瞅着夏霏,“你這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8日停電,于KFC內手稿完成,特此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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