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的嗓音偏低, 聽不太出多餘的情緒，但能分辨他用的并不是質問的語氣。

更像是一種失落、害怕。

特別是最後的那一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聲音已經輕得幾不可聞。

路紛紛望着黑暗中那張不甚清明的輪廓, 有一瞬間的恍惚。畢竟連王志霖那種黑白兩道通吃的富二代都怕他，他又怎麽可能會害怕？

回過神來, 領會到他話裏的意思。

她喜歡的人。

——他怎麽會有那種想法？

有他這麽優秀到令人望塵莫及的老公，她眼裏還能有別的男人, 那她的眼光得是有多差！

不過男人的占有欲就跟女人對美貌的追求是一樣的, 沒有理由, 與生俱來。

路紛紛想起晚上她主動拉着朗越上車，還坐在人邊上, 後面還主動問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懂了，一定是阿飛那個行走的監控器告黑狀！

“所以, ”路紛紛壓着莫名其妙的心虛, 惡人先告狀：“你派人監視我, 覺得我給你戴綠帽子了？”

“沒，”明時節大概是聽出了她語氣裏的刁鑽, 刻意繞開這個話題，避免跟她起沖突, “只是想知道原因。”剛才濃濃的危險氣息不複存在，他輕聲：“要是不想回答，就不談。”

他語氣清淡, 和平時一樣溫和, 但他剛才明顯情緒有點失控。

路紛紛察覺到了：“你剛才是生氣了？”

明時節不承認：“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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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紛紛看出來了，他不是沒有情緒，他只是善于控制情緒。

他會對她好，會寵着她, 但她如果敢給他戴綠帽子，他就會變成剛才那樣，冷得冰凍三尺。

“那，是吃醋了？”路紛紛擡起手臂，輕輕勾住他的脖子，軟聲示弱：“那個是我同學，我兩清清白白，真的。”

明時節身體僵着，過了兩秒，他微微側頭，鼻尖擦過她纖細的手腕，他捉住她的一只手，放到嘴唇邊輕輕碰了碰。

十指連心，路紛紛頓時感覺身體裏的神經線都跟着顫了一下。

她縮回手，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繼續。

本來是想哄哄他的，沒想到他這麽好哄，抱一下就好了。

進攻的局面，突然因為他的暧昧舉動讓她變得被動。

“剛才吓着你了？”

機器人發火的時候太吓人了！路紛紛仍是心有餘悸，嘴上說着：“沒關系。”心裏早就恨不得自己長出翅膀立刻逃跑。

她感覺得到，明時節想睡她。

盼着他回房間的是她，害怕履行夫妻義務的也是她。

路紛紛身上只裹着一塊小毛巾，裏面空着，什麽也沒有，剛才那麽翻扯，裹在腋下的邊緣早就松開了。

卧室裏有淡淡的香馨，摻雜着他身上的冷杉清香，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無端生出一些氣氛。

明時節寬大的手掌貼着她的後背，在她耳畔問：“要我嗎？紛紛。”

他太直接，路紛紛有點接不住，她涵蓄地點點頭。

明時節遲疑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身上沒有什麽阻擋物，他又熟門熟路。這麽大個帥哥用唇齒為她服務，路紛紛毫無抵抗力，很快就為他敞開大門，配合着他擠進來。

那一下，兩個人都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路紛紛望着明時節的下颚，閉上眼睛，感受着身體裏的另一種心跳。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橫沖直撞，頗有技巧又極有耐心地取悅她。

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拉開。

可能是他拉抽屜拿東西的時候碰到了遙控器。華燈與月光透過落地窗融進卧室，光影稀碎地鋪在地板上。

路紛紛懶懶地掀起眼皮，對上明時節的眼睛。

他溫潤的淺眸此刻被染上一層晦暗薄霧，漂亮瞳仁裏情緒翻滾。

視線在空中交彙的那一瞬，像是被通了電，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劇烈緊縮。

明時節也在這一瞬間失控，嘴唇貼着她的臉頰，低聲喚她的名字：“紛紛。”

路紛紛：“嗯。”

“紛紛。”

“嗯。”

“紛紛。”

月牙一端羞進雲間，不知不覺天已經蒙蒙亮。

路紛紛癱着像條死魚。

被明時節從A面翻到B面，再擺成S形，演變成M。

她家債主通宵達旦地賣力。

路紛紛漸漸領略到了這事兒的曼妙。

路紛紛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客房。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猜到是因為卧室沒法睡了。

客房一直是明時節在睡，枕頭被子都是他的氣息，路紛紛埋頭吸了一下，唇角不自覺揚起。

路紛紛坐起來，除了胯骨有點兒酸，腦瓜有點遲鈍，也沒別的不适。

她呆坐了幾分鐘，扭頭，旁邊椅子上疊着一套她的睡衣。

路紛紛扯過睡衣穿上，又發了會兒呆，雙目無神，披頭散發，像只女鬼似地飄進洗手間。

沒受傷。

感謝債主爸爸昨晚手下留情。

路紛紛踢着拖鞋去洗漱，等洗完臉，整個人才算清醒。

起床成功。

路紛紛下樓吃早餐。

手機收到幾條明時節的消息。

M：【醒了沒？】

M：【粥熱一下再吃。】

M：【有個重要會議，晚上我盡量早點回家。】

三條信息間隔了一個多小時。

路紛紛這時候才注意到，她居然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多！

不過一想到明時節昨晚拆了三只套，又覺得情有可原。

喝完粥，路紛紛點開明時節的微信頭像，告訴他自己醒了，并且準備開直播帶貨。

路紛紛直播很懶，每天最多持續一小時，她手裏有明時節給她的各大超市抵扣券，以及奢侈品牌門店的限量購買資格。好人有好報，她之前加的櫃姐也很顧着她，品牌一有活動就先給她通氣。

買旗袍送購物券，路紛紛不用刻意取悅觀衆，也沒有固定的開播時間，即便是這樣她直播間的粉絲也漲得飛快。

路紛紛今天穿的新款旗袍，開播沒兩分鐘，就有粉絲說她脖子上有吻痕。

路紛紛不動聲色，默默地點開了濾鏡：“好了，沒有了。”

她說得毫無心理負擔，依舊是慵懶散漫的溫柔女神音，低低的小鼻音惹得人心癢癢：“準備上鏈接了啊，三、二、一。”

60秒結束搶購。

粉絲大喊：再來一波啊啊啊小富婆！！！

——不要走！我有錢！你給我賣！！

路紛紛懶懶地看着屏幕：“你們就是想要口紅，饞我直播間購物券，旗袍是不是買回去送奶奶送媽媽了？”

粉絲嘿嘿笑：我們還饞你老公！！

路紛紛彎起眼睛：“那不行哦，我老公是我一個人的，旗袍是大家的。明天下午再來吧，我走了，拜拜。”

屏幕一暗，直播結束。

觀看的粉絲數壓根沒怎麽掉，一群人繼續待在直播間打字聊天押注。

——昨天送的口紅，今天送的面霜，我猜明天是粉底液！

——你們在幹嘛？買300塊錢的旗袍送260塊錢的口紅，這真的不會虧嗎？

——新粉？不知道富婆老公是誰？？

——我這臺手機就挂在這了，我倒要看看這個漂亮的臭女人明天賣啥！

——姐妹一起啊！

——說的誰還沒兩臺手機似的，我也蹲！

路紛紛進洗手間，對着鏡子遮瑕。

也不知道明時節是怎麽弄的，在她耳朵順着脖頸這一片皮膚留下好多紅痕。

路紛紛松開旗袍衣領，低頭檢查，鎖骨底下更多。昨晚被折騰得像條死魚，她完全不記得有這場面了。

她家債主的技術突飛猛進，爽是爽，就是有點兒費遮瑕膏。

沒過一會兒，林繁姿的電話打過來：“下播了吧？恭爹湯店。”

路紛紛：“窺頻？”

“咋地？小富婆發福利我還不能搶呢。你快過來吧，老骨頭有事找你。他煩死人了，非叫我幫忙，瘦子陳都擱這兒發脾氣了呢。”

“行，我現在過去。”

挂掉電話，路紛紛把手機放到洗手臺上，她嘴角翹起，昨晚爽得沒邊兒。以前聽林繁姿說那事兒做着舒服她是不信的，現在路紛紛相信，确實是舒服。

她擡起頭，鏡子裏的女人面若桃花，像個懷春少女，總是一潭死水般的眼睛竟泛起了點點水光，整個人鮮活明豔得驚人。那一雙含情的眼睛，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多看。

她收回目光，把旗袍領子往上拉了拉，放下頭發，她的頭發保養得好，又黑又亮，正好遮住耳朵下面的紅痕。

路紛紛到的時候，林繁姿跟老骨頭瘦子陳他們已經點了第二輪兒湯。

“老大！你總算來了。”

老骨頭狗腿地幫路紛紛搬椅子，“您請坐。老板，來兩屜蟹黃小籠包！”

路紛紛開門見山道：“什麽事兒，說吧。”

“那什麽，就是，我二舅在弘河開了家網絡科技公司，然後吧，就——”

瘦子陳：“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在這拐彎抹角。”

老骨頭瞪他一眼，轉頭咧嘴笑道：“最近MSJ集團旗下的紛飛公司軟件部在招标，想讓你幫我跟明總說說，能不能給我們公司一個機會？你是不知道，為了跟他們長期合作，我們幾十家公司争得頭破血流！我也是實在沒法兒了才來找的你。”

路紛紛戳爆了小籠包，蟹黃溢出，她咽了咽口水。

“老大你可別生氣啊，我不是想走後門，就想求個機會。為了留在弘河這座競争激烈的一線城市，不得不豁出去。”

瘦子陳翻了個白眼。

老骨頭：“我們公司規模跟其他家競标對手比起來規模不算大，肯定不在紛飛考察組的考慮範圍內，但是我保證！如果讓我們參與競标，我們一定拿出百分百的誠意，保證用最好的方案最低的利潤為甲方服務！”

路紛紛吃的臉頰鼓鼓的，擡起頭：“老骨頭，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老骨頭撓了撓頭：“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對不住，我就不該提，喝湯喝湯，就當我今兒啥也沒說過。”

林繁姿：“她的意思是，她聽不懂。”

路紛紛：“你說的通俗一點兒？”

“……”

經過林繁姿的“翻譯”，路紛紛明白了老骨頭的意思。

“你想跟我家債主合作啊？”

“是的！”老骨頭點頭表示：“只求一個參與競标的機會，其他的不麻煩你，行不？”

“你想麻煩我，我也未必能幫上忙啊。”路紛紛實話實說，都是老同學，也沒理由不幫，“我問問他吧。要是被拒絕了，你可不能笑話我。我兩協議結婚，關系真沒你們想的那麽親密。”

“我哪能笑話你啊老大！”

瘦子陳優哉游哉：“雖然希望渺茫，但是老骨頭，你這回無論怎麽都欠了路爺人情。回頭明老板要是不答應，你也不能怪路爺。”

“我他媽能是那種人？”

“誰知道呢，路爺落魄的時候沒人管，現在嫁了個頂級富豪，誰都想抱她大腿。”

“瘦子陳你他媽陰陽怪氣什麽玩意兒？我叫你來了嗎？”

這兩人打小就不對付，這麽多年還是老樣子，一見面就撕逼。

林繁姿安撫瘦子陳：“忘了你是來幹什麽的呢？趕緊吃，吃完扛上你的攝像機跟我去拍攝。”

瘦子陳轉頭：“姿姿你是幹財經新聞的你應該知道，明老板在工作中是個嚴苛到近乎變态的人，而且絕不會為任何人破例！”他指着老骨頭：“這貨跑來找路爺給他開後門兒，不是叫她難堪是什麽？”

“我沒想讓老大難堪！我現在就放棄行吧？路爺，你就當我啥也沒說！”

路紛紛“哦”了一聲，掏了掏耳朵：“要不，你兩去廁所打一架？”

兩個大男人不吭聲了。

路紛紛：“我試試，但不能保證他能答應啊。”

“謝謝老大！”

路紛紛撥通明時節的手機，緊張得喝了一口水。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那頭傳來明時節低沉性感的嗓音：“醒了？”

“嗯。”

“有沒有哪不舒服？”

路紛紛：“還好。”她幹咳一聲，醞釀着怎麽開口。

明時節聽見她咳嗽：“嗓子不舒服？”

他這麽問，路紛紛腦子裏瞬間冒出某些失控畫面，羞澀又敷衍地“嗯”了一聲。

“多喝水，”溫柔的男低音通過手機聽筒鑽進她的耳膜，“晚點給你煮銀耳湯。”

路紛紛頂不住這種耳畔呢喃，不敢再聽他說下去，她側頭，瞥一眼一臉八卦的三顆腦袋，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那啥，有個事兒，想找你幫忙。”

明時節：“嗯？什麽。”

路紛紛做好了丢臉的準備：“我有個朋友，想參與你們集團旗下的……”

“紛飛科技！”老骨頭在邊上提醒。

路紛紛：“紛飛科技的項目競标，但是吧，他們公司規模小，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說完，她屏住呼吸。

明時節：“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