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挂掉電話很長時間, 路紛紛都還是不敢相信。
腦子裏冒出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她甚至自戀地覺得。
明時節是不是有點兒喜歡她。
邊上幾個人聊天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路紛紛端起水杯捧在手心，腦子裏全都是明時節溫柔的眼神。
可能, 她昨晚獻身獻得好？他不忍心拒絕，所以回饋她個小人情？
不, 自信一點，明時節就是喜歡她！
“紛紛？”林繁姿湊過來：“事情不是妥了嗎？你怎麽一臉很糾結的樣子。”
老骨頭緊張兮兮：“不會又有什麽變故吧？”
瘦子陳故意氣他：“保不準明總只是嘴上答應, 被老大識破了呢。”
林繁姿：“不可能！明總這人說一不二, 我采訪過他, 我有發言權。”
瘦子陳：“你說這些做什麽？就讓他着急呗。”
路紛紛也有點兒拿不準明時節會不會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沒吭聲。
沒過一會兒, 老骨頭的手機就接到紛飛科技副總裁的電話，叫他把方案準備好送過去。
路紛紛整個人放松下來。
感覺今天的蟹黃包特別好吃, 待會兒要給她家債主也帶一份回去。
明時節有一副好身材, 但他平時依然非常注意身材管理。家裏的健身室、游泳池、跑道上每天都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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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時節看着路紛紛帶回家的八顆蟹黃包, 擡手看腕表，再側頭望向站在浴室裏吹頭發的姑娘。
他拿起了筷子。
路紛紛吹完頭發出來, 目光掃視一圈，沒有看到明時節。
餐桌上, 她帶回來的那袋包子被他吃光了。
路紛紛心想他可能是去加班了。
明時節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忙許多，他只是看着不忙，像是為了陪她, 刻意擠出來的時間。
她拉上窗簾。
轉身瞬間, 看到樓下跑道上的高大身影。
路紛紛：？？？
晚上還在跑步，難怪他身材那麽好！
她也可以！
路紛紛躍躍欲試，拉開衣櫃，翻出她的運動套裝。
她最近胃口好, 吃得多，都胖好幾斤了，雖然大部分肉肉都長在明時節愛摸的部位。
“……”
要不還是算了吧。
反正他愛摸。
想到這兒，路紛紛把運動服放回衣櫃。
然後心安理得地癱到床上。
半夜。
路紛紛依稀聽見浴室裏的水聲，過了會兒，身邊位置塌陷，她被一只大手扯過去，熟悉的體香鑽進鼻腔，結實的胸膛讓人特別有安全感，她嘟哝一聲，無意識地靠過去。
不知不覺肩帶滑落，之後，路紛紛被颠得再也睡不着。
路紛紛總覺得最近的夫妻生活有點兒頻繁。
以前明時節這方面也不算強烈，之前甚至還當了兩個多月的和尚，後來做起來也是一天兩次平平淡淡連姿勢都不換，最近不僅花樣百出，還總弄得她第二天起不來。
家裏的安全套告急，路紛紛自發網購了一箱。
別的倒是不怕，就怕他故意消耗，然後某天對她說沒了，然後啪一下就往她肚子裏播種。
林繁姿目睹路紛紛拆完快遞，震驚道：“你打算直播賣套？”
路紛紛關上抽屜，“這叫有備無患。”
“我看你就是恐婚恐育。”林繁姿太了解路紛紛了，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路紛紛沒打算過要孩子。
“明總這麽好的男人，你都不打算跟他生一個自己的寶寶啊？別的不說，基因，這得花多少錢才能買到的優良基因！”林繁姿開玩笑道：“還有千億家産繼承，難道你就不心動？”
“心動。”路紛紛把剪刀丢到一邊：“所以我打算親自繼承。”
林繁姿“噫”了一聲：“不愧是我路爺！很有想法。”
路紛紛癱到沙發上，手上剝着橘子，懶懶地掀起眼皮：“你今天特意過來，就為跟我扯這個呢？”
林繁姿收起玩笑的态度，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那個女人，回來了。”
路紛紛動作一頓，“歐以彤？”
林繁姿點頭。
“怎麽遇到的？”路紛紛沒有表現出多餘的情緒，看上去就像是随口一問。
林繁姿說：“上個周末我回去看我奶奶碰到的。”
路紛紛“哦”了一聲。
林繁姿試探道：“這些年，你有想起過她嗎？”
路紛紛笑了一聲。
一個一輩子依賴丈夫，吃不了一點點苦，丈夫一破産就立刻抛棄女兒跟有錢男人跑去國外避難的女人，有什麽值得她想的。
“姿姿如果我告訴你，”路紛紛平靜地說：“當年不是她找不到我，那是我騙你們的。你會不會很驚訝？”
林繁姿反應很快：“她抛棄了你？！”
路紛紛毫不在意：“嗯呢。”
因為那家人容不下她，所以她被歐以彤抛棄了。這事兒她跟身邊的朋友說是歐以彤登機之前回家找她，她不想去，所以藏起來了，歐以彤沒找着她，只好先走，後來就失聯了。
全都是她編造出來自欺欺人的假話。
丢下她之前，歐以彤說：“媽媽也是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媽媽習慣了過好日子。你叔叔不肯接受你，你先在大伯家住一段時間，等叔叔同意了，媽媽就來接你。”
然後她從十六歲，等到十八歲。等到大學畢業，歐以彤也沒來接她。
林繁姿問：“你恨她嗎？”
路紛紛嘴裏咬着一瓣橘子：“沒什麽感覺。”
從前愛與恨她都看得很淡，散漫冷漠到像是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現在，她唯一的變化是明時節。
周一上午。
MSJ集團總部大會議剛剛結束，幾名西裝革履的高官離開，旗下主營業務紛飛科技的副總裁走進辦公室。
秘書擡手：“劉總請進。”
老劉笑眯眯地問：“冷秘書，明總今兒心情怎麽樣啊？”
冷秘書攤手，表示愛莫能助：“看不出來，跟平時一樣。”
老劉笑了笑：“辛苦。”
久經沙場的中年男人在董事長辦公室外稍作停歇，理了理衣襟，調整過呼吸，這才微笑着走進去。
精力充沛道：“明總，這是這次項目組力薦的方案，您過目。”
明時節擡起頭：“您負責的項目，不用給我簽字。”
之前MSJ集團總部設在海外時，國內全靠這群老骨幹穩定局勢，明時節很尊重他們。
老劉點頭說：“是。不過這次有兩間公司實力相當，比稿争議頗大。公司高層召開了會議，最終還是覺得由您來敲定，最能服衆。”
老劉把兩份方案擺到辦公桌上。
先把老板娘那位老同學的方案誇了一遍，然後說：“底下那家公司各方面技術都更成熟，不過年輕公司點子新，可能是公司幾位高層不太懂年輕人的思路。”
明時節：“幾位？”
老劉笑道：“所有。”
一個兩個高層反對就不說了，所有高層一致否決，很明顯就是對方的問題。
明時節：“您的意思是，争議點在我這裏。”
老劉沒再繞彎子：“這是明太太朋友的公司。”
憑良心講，明太太朋友那家小公司确實很有想法，但太過于畫餅，很多細節并不符合市場需求。
明時節仔細翻看兩份方案。
幾分鐘後，他看向老劉，說：“我答應讓他們參與競标，不代表他們就是最後贏家。劉叔，您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理應為公司及員工的福利打算，而不是去考慮一個莫須有的人情關系。”
老劉感動得差點抹淚：“感謝明總對我工作的支持！”
“劉叔辛苦了。”
冷秘書察言觀色能力一流，瞅一眼明時節辦公桌上的合影，低聲說：“拒絕了天騰，太太會不會跟您鬧脾氣？”
明時節修長的手指在筆電鍵盤上翻飛。
“會。”
冷秘書：“……”那您還這麽淡定！
大老板的時間就是金錢，每一分鐘都很珍貴，日程安排一向很密，應該是暫時還沒空哄明太太。
明時節表面淡定。
實際上，他花了三個多小時做出了一份對照表。
下午，路紛紛直播結束，換了家居服，剛穿好衣服就聽見外面開門的聲音。
她關掉電腦，趴在卧室門框上探頭出去。
明時節站在玄關處換鞋，手上捧着一大捧玫瑰，看見門框上冒出來的那顆腦袋，淡漠的目光變得溫和：“我回來了。”
路紛紛迎上去：“今天的花好漂亮。”
“喜歡麽？”
“喜歡。”
他平時下班都是卡點的，今天提前了一個多小時，路紛紛接過鮮花，“我一會兒再插。這麽早回來，是要做飯嗎？”
一轉身，就撞上背後那堵肉牆。
“紛紛，”明時節摟過她，垂睫對上她的目光，“你今天，心情好麽？”
路紛紛茫然地點點頭：“挺好的啊。”
直播間又漲粉了，繡莊這個月銷量是上個月的三倍，她還有7個月零三天就能還上債，總是推遲不準時的大姨媽也連續三個月準時造訪，胃口也好，心情好的不行。
明時節捉住她的手，突然說：“那我們去開個會。”
路紛紛：“？”
路紛紛跟着明時節進書房，被他安排坐在轉椅上。
她對轉椅有着不可描述的陰影，一坐上來就立刻聯想到那次在他辦公室的場景，路紛紛的耳尖一下子紅了。
她一緊張話就多：“會議的主題是，我心情好不好嗎？”
“應該是叫，”明時節斟酌一下用詞：“你的心情還會不會好。”
路紛紛成功被繞暈了。
“紛紛，看那邊。”明時節打開投影設備，在筆電上敲了幾下，屏幕跳出一份密密麻麻的數據分析。
“能看懂麽？”
路紛紛誠實地搖頭：“看不懂。”
“這是你同學的方案模拟，另一份是競标成功那家公司。由于方案涉密，我不能拿出來演示，但大致的數據是相符的。”
路紛紛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老骨頭的方案被淘汰了。
她仔細看了看屏幕最下方的大字。
明時節非常了解她，知道她看不懂，所以除了詳細演示稿，最後還有一句話總結。
——采用方案二的具體虧損額為：1億7548.33萬元人民幣。
路紛紛看到最後面那一串精準的數字，眼睛瞪得圓碌碌的。
這她看懂了！
這是要虧好多錢的意思。
路紛紛一開始完全沒料到老骨頭現在這麽有出息，胃口大到連上億的項目都敢接。聽林繁姿說他們公司注冊資金沒超過一百萬，公司員工也才十來個人。
“這些，都是你算出來的？”路紛紛問。
“除我之外，還經由兩位風險管理師共同得出。”明時節說得輕描淡寫。
路紛紛呆住。
他花了那麽多時間和人力，就為了給她一個解釋嗎。
“小公司和大企業的區別在于對風險評估的态度，你那位同學的公司很年輕，因此更注重創新，而這恰好是我們最不看好的。”明時節說，“哪怕是一元的虧損，我的財務長也會拒絕。”
說到他擅長的領域，他像是會發光，那種精英氣場與沉着冷靜，沒有什麽能抵擋住他的魅力。
路紛紛望着明時節入神了幾秒，收回視線，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她有點嫌棄老骨頭拿出這麽差勁的方案糊弄他。
等等，他會不會懷疑她為了幫老同學，不管他虧錢？
想到這裏，路紛紛拉聳着嘴角，嘆了一聲氣。
明時節停下來，觀察着她的表情。
路紛紛側頭，偷偷瞥一眼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分析表，這麽多頁，得弄很久吧？
因為她非要幫別人，讓他多做了這麽多的工作。
路紛紛心裏特別過意不去，不敢吭聲，默默低垂着腦袋反省自己。
明時節：“不高興了？”
路紛紛口是心非，聲音嗡嗡的：“沒。”
明時節握住她的手，半跪在她跟前，低聲說：“這些虧損都是我們的婚內共同財産，雖然不多，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接近兩個億，這叫不！多！嗎！
要是他沒有發現問題就采用這個方案，就會虧好多錢。
路紛紛想着都心疼，她現在甚至有點兒懷疑老骨頭知道她和明時節的關系後，為了競标沒有做足功課就來了。
而她就是那個幫兇！幫一只菜鳥去啄她老公的錢的傻鳥！
“如果你執意要幫這位同學，”明時節妥協道：“也不是不行。”
路紛紛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絕的，根本不需要繞這麽大個彎子來向她解釋。
被苛待久了，她好像已經忘記“尊嚴”這兩個字。但是現在，她在明時節身上找回了被她丢掉的那些被在乎、被尊重着的感覺。
路紛紛眼眶一紅。
“怎麽哭了？”明時節波瀾不驚的淺眸閃過慌亂：“我給他們打電話，用你同學的方案。”他有點手忙腳亂：“別哭，紛紛。”
“沒哭。”路紛紛抿着嘴唇，擡起頭，“沙子裏進眼睛了。”
明時節顯然沒領會到她故意這麽說緩和氣氛，愣了愣，自發翻譯成正确的語法，擡起她的下颚，仔細檢查她的眼睛。
“哪只？”
路紛紛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第三只。”
明時節揉揉她的腦袋：“胡鬧。”他的指腹擦過她眼尾，湊近她的臉頰，輕聲問：“哪只？”
路紛紛破涕為笑：“心眼兒。”她指指心髒位置：“這裏。”
明時節：“……”
路紛紛見他繃着臉不茍言笑的樣子，忍不住想撩他一下。
她眼尾揚起，笑得勾人，抓起他的手：“不然你摸摸。”
明時節錯愕地看着她，手臂僵着，輕聲哄：“紛紛，別鬧。”
路紛紛目光幽怨，松開他的手臂，垂下眼皮子：“哦。”
不解風情的機器人！
她起身走人。
剛一轉身，就被身後的男人扯了回去。
明時節端詳着她的表情，總結：“生氣了。”
路紛紛沒有否認，反正否認也會被他瞧出來。
下一秒，路紛紛感覺衣擺被拉了一下，她不敢相信發生的事，瞪大眼睛，緩緩低頭。
債主爸爸的大手真的覆上來，輕輕貼在她心口正中的位置。
路紛紛：“！！”
——她為什麽要跟機器人開這種玩笑！
在他的世界裏只有執行！根本就沒有玩笑啊啊啊啊！
短短的兩三秒，像過去了一萬年那麽漫長。
路紛紛心髒狂跳，他修長手指下的那片皮膚好似被點燃，火焰竄向四肢百骸，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她腦內炸開煙花，連呼吸都停滞了。
“摸過了，”明時節收回手，“就不能再生氣。”他像是在說一件你來我往的平常事。
路紛紛臉紅成麻辣小龍蝦：“我、我沒生氣。”
明時節的視線停在他剛才抓過的地方，嗓音微啞：“同學的事，也不生氣？”
路紛紛努力保持住僅存的一絲淡然，故作冷靜，點一下頭，偷偷扯了扯衣領。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平複下來：“這次的事，我不應該插手。”因為她是外行，隔行如隔山，對專業人士指點江山本來就是一種錯。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明時節的視線還停在他剛才碰過的地方。
路紛紛低垂着腦袋，察覺到那道熱烈的目光，判斷他在看自己，好不容易停歇的心慌意亂再度席卷她殘存的理智。
她舔了舔嘴唇：“你這麽看着我，讓我覺得，我在你心目中是個很不講道理的人。”
明時節沒說話。
路紛紛以為他這是默認，有點兒委屈：“我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嘛。”
“不是，”明時節俯身，溫柔地吻了下她的發頂，“你很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