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錦鯉考了雙百
孩子們第一天來上學， 家長們自然是要來看看情況的，和老師們打聽打聽自家的臭小子臭丫頭到底有沒有來學校報道，是不是半路突然皮癢癢， 跑到哪裏野去了。
自然就聽見霍東陽和李希怡誇獎拾柒，于是消息傳出去， 大家都知道， 林屠戶家的小閨女林拾柒是個聰明孩子， 連老師都說她天生就是為了學習而生的，什麽東西都一點就通，簡直就是個小天才， 好些人就偷偷和燕秋打聽她到底是怎麽生養孩子的，咋就把拾柒生養的這麽好。
孩子表現的好，當娘的心裏面自然是得意，但也不好太過于顯擺高調，就擱那裏裝謙虛。
“哪有你們說的那麽好啊！就是有點兒小聰明罷了，長大了還不一定什麽樣子呢。”
朱芳草恰巧從東邊過來，瞅着婆婆這洋洋得意的樣兒心裏面酸溜溜地難受，老師都說了，她家愛寶就比小姑子差那麽一點兒， 要不是小姑子，今天在這裏得意顯擺的就是她了， 忍不住就陰陽怪氣地：
“就是不知道這是剛開學，心裏面稀罕， 還是能一直穩住喽。”
燕秋一下子惱火了， 臉繃得緊緊的，但下一秒，她笑了：“馮管到底是開學新鮮還是怎麽的， 反正拾柒這孩子就是聰明，連老師都誇獎；這有的人啊，總覺得自己家閨女才是最聰明的，這下心裏面要不好過喽。”
朱芳草心裏面那個氣那個恨啊，恨不得直接和婆婆翻臉，不過瞅瞅周圍那些大嬸子，要真的翻臉了她們家名聲肯定受影響，只能跺腳走人，回到家裏就把愛寶給叫了過來。
“愛寶，你一定得好好念書，好好學；一定要把拾柒給比下去，給你爹媽争口氣，知道不？”
林愛寶自然不願意一直輸給拾柒，她覺得拾柒肯定是偷偷跟着奶奶學過的，家裏面就她一個識字兒，拾柒是她的閨女，奶肯定私下裏偏心，給她偷偷開了小竈，她握緊小拳頭，堅定地點頭。
林愛寶想要超過了拾柒，自然就很是努力，上課積極聽講，放學回家後第一時間就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每次小測驗之前更是憋足了勁兒去複習，但就是比不過拾柒，甚至她驚訝地發現，就連她從來沒放在心上的林木林茍成績竟然也還挺不錯，每次小測驗，成績都排在班級前五名。
小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瞬間搖搖欲墜。
其實林木林茍的成績和愛寶相比還是有不小的差距，林愛寶每次小測驗都能得九十九，一百分，林木林茍只能得八十到九十之間，但林愛寶覺得林木林茍那麽笨，腦子都不會轉彎的都能考這麽高的分，如果她不認真聽講，認真學習的話，是不是甚至要比他們兩個還要不如？
林愛寶只看見了林木林茍成績不錯，卻沒看到他們兩個為了取得這個成績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林妙妙錯過了今年的報名時間，沒有來上學念書，兩個當大哥的便等放學後輪流給她講當天老師講授的內容，教授妙妙學習的同時，他們也相當于複習了一遍當天的知識，加上還要按時完成作業，硬要追究的話，他們的付出并不比愛寶少多少。
但林愛寶不知道啊，自從三房一家徹底和大家撕破臉搬出去之後，林愛寶就再也沒有回過老院子，自然不知道林木林茍到底有多努力，她只知道自己竟然只比林木林茍要好一點點，心裏面那個氣那個急，開學剛兩個月就急火攻心病倒了，渾身發起了高燒，嘴巴裏裏外外都起了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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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狀态自然是不能再到學校裏學習的，朱芳草只能先給她請了假，帶着愛寶去二道口生産隊衛生所打了針，拿了藥，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多星期，林愛寶才算是徹底康複，重新回到了教室裏。
只是她畢竟是生了一場病，錯過了一個星期的學習，再次坐到教室裏面的時候，已經跟不上進度了，別說是林木林茍，就連成績曾經遠不如她的同桌，作業的正确率都比她要高一些。
小同桌人倒是挺好：“愛寶，你病了一周，肯定跟不上老師的進度了，放學後你來我家，我給你補補習。”
但林愛寶卻覺得這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比不上拾柒也就罷了，她怎麽能比不上其他人呢，倔強地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不用了，我想先自己努力努力試試。”
“好。”小同桌撓了撓頭，“你要是覺得自己跟不上，就和我說，咱倆可是同桌。”
“恩恩。”
林愛寶嘴上答應着，心裏面卻下定了決心，回家後要加倍的努力，盡快把進度追趕上來。
她太想證明自己了，太想證明自己比拾柒要厲害，比所有人都要厲害了，放學回到家就拿出課本來死勁兒學着，一直學到很晚很晚才睡下，努力總是會有收獲，兩三天下來，林愛寶總算快要追平大家的進度了，但就是這種關鍵時刻，她又病倒發燒了。
林愛寶太着急了。
她之前原本就剛剛康複，身子還處在比較虛弱的時期，若是能慢慢适應幾天也就沒事了，但她太心急了，頂着巨大的心理壓力每天都學習到很晚很晚，好不容易才追上進度，精神驟然一放松，就又被病魔給打倒了。
林愛寶這次生病又折騰了得有一周，之後幾個月裏，她的情況一直是這樣的，康複了，來上課了，病倒了；康複了，來上課了，病倒了……
拾柒看着都覺得折騰，都有些可憐林愛寶了。
日子就這麽過去，轉眼到了這一年年底，這一天是孩子們上半學期最後一天坐在教室裏，前幾天他們剛剛進行了期末考試，今天是來學校裏領成績的，只要領到了成績，就代表學校裏放假了，可以盡情玩耍了。
但經過一學期的塑造，孩子們也都懂得了成績的重要性，知道要是誰成績不理想，恐怕今年這個年都過不利索，全都焦急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緊張地等待着。
很快地，霍東陽和李希怡帶着兩摞試卷走進了教室，一個一個叫着名字讓大家上來拿試卷。
林愛寶豎着耳朵聽着自己的名字，等老師們念到自己的名字之後，立刻走上講臺去拿過了自己的試卷，小心地捂在胸前，不讓人看到試卷右上角紅筆批改的成績，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看了看。
數學八十。
語文八十五。
林愛寶抿抿嘴，問小同桌：“你考了多少分？”
小同桌咧着嘴笑，很興奮地把自己的試卷拿給林愛寶看：“數學六十七，語文七十八；六十分就及格，我能過個好年了，愛寶你呢？”
林愛寶不太想回答，正想叉開話題，教室裏響起一聲哀嚎，一個剛拿到成績的小孩子哭喪着臉：“我咋兩個加起來才考了一百的？平時我倆門都能考六十以上的。”
瞅着小家夥那倒黴樣兒，李希怡就忍不住瞪霍東陽，當初他們兩個一起商量出試卷的時候她就勸，說這是第一學期，又是年底，不如把試卷出的簡單點兒讓小孩子們好好過個年，好好歇一歇，但是霍東陽堅持說只有高難度的試卷才能考驗出孩子們的真本事，哪怕在她的勸說下降低了一些難度，以她平時對孩子們的了解來說，數學能考個八十左右就算是很好的，像眼前這小家夥一樣兩門加起來考一百的，其實還有好幾個。
霍東陽出試卷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時候看小家夥哭的可憐樣兒，再想想批改試卷時候高分竟然寥寥無幾，霍東陽咳嗽一聲，和大家解釋道：
“這次數學題目并不算簡單，普遍都比大家平時低個十幾分，能考八十已經算是很好的成績了。”
他這麽一解釋，林愛寶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八十也不算太差了，畢竟老師都說了，能考八十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
于是林愛寶把自己的兩張試卷攤開來，隐隐有幾分驕傲地：“數學八十，語文八十五。”
“哇！愛寶你數學考了八十啊！”小同桌登時羨慕極了，老師剛說過八十分就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愛寶就考了八十呢，當下心裏面就羨慕又失落，失落又驕傲，“愛寶你經常生病，每次都是剛剛追上進度就要生病了，還能考八十分，真厲害啊！”
聽說林愛寶考了八十分，坐在她附近的學生們也都紛紛投來敬佩羨慕的眼神，林愛寶心裏面美滋滋的，忍不住就看向了拾柒和林木兄弟倆。
老師說這次的試卷比較難，她也許，能超過了他們三個？
說話間正好念到了林木，林木走上去拿到了自己的試卷，一看上面的數字，頓時就得意了，高高舉起手揮舞着：“我數學考了九十！語文九十一！”
哇！
教室裏頓時沸騰了。
這可是目前出現的最高分了吧？
但不等大家羨慕地表示恭喜，又念到了林茍的名字，他走上去接過自己的試卷一看，哈哈哈狂笑着爬到了桌子上：“我才是目前出現的最高分！我數學九十三！語文九十五！”
哇！
才剛興奮了不到一分鐘就被自家弟弟給搶了風頭，林木心裏面膈應壞了，他瞅着林茍得意洋洋的樣兒，氣的跺腳：“你別得意！小姑姑成績肯定比你好！”
林茍那得意的表情頓時僵住了，但很快地，他又興奮起來了。
小姑姑那是什麽人，是菩薩轉世，是他能比的嗎？既然不是人，那他的分數就是正常人裏面最高的，就是要高興，就是要嘚瑟。
霍東陽和李希怡笑着看大家鬧騰，有條不紊地把試卷分發下去，最後班級的其他同學們都領到了自己的試卷，他們兩人手裏都只剩下了一張，孩子們或興奮，或惱喪過了，這會兒已經全部安靜了下來，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們手裏的試卷。
“老師，這是拾柒的試卷吧？！拾柒考了多少分啊？！”
“我猜是數學九十五，語文九十七！”
“我猜是數學九十七，語文九十九！”
霍東陽上前一步，目光掃過講臺下的孩子們，故意拉了長腔：“林拾柒，數學成績是——”
孩子們都屏住了呼吸。
林愛寶鼻翼都大大地張開了，拼命地念叨着，不如她，不如她，不如她。
“一百分！”
“哇！”
“竟然是一百分滿分！”
孩子們簡直不敢想，老師都說這次的試卷難度挺大，八十分都算優秀，拾柒竟然能考一百分，簡直太厲害啦！
“還有語文呢。”李希怡輕輕敲了下講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林拾柒的語文成績是，一百分！”
拾柒不覺得自己的這個成績有什麽稀罕的，她覺得一年級的內容很簡單，考個雙百只能證明她腦子沒問題，是個聰明愛學習的小錦鯉，她在大家夥羨慕敬佩的眼神裏榮辱不驚地領取了自己的試卷，回到座位上坐好，已經開始想着放假以後她要怎麽安排時間了。
小錦鯉榮辱不驚，其他人可不行，林木林木臉紅脖子粗地拼命喊：“拾柒是我們家的小姑姑！我們家的！她考了雙百！雙百！”
其他孩子也都激動地和什麽似的，嘴裏面都跟着喊：“拾柒！拾柒！讓我看看試卷，讓我看看雙百的試卷沾沾喜氣！”
雙百！雙百！雙百！
林愛寶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望向拾柒，腦子耳朵裏都在嗡嗡地響，除了雙百，她什麽都聽不見了，直到老師們宣布放假，同學們背上書包簇擁着拾柒歡快地離開了教室，她才慢慢地反應過來，收拾好自己的書包走回家去。
回到家裏，朱芳草迎了上來：“成績出來了吧？考得咋樣？”
林愛寶怔怔地看着朱芳草，終于忍不住哭了：“媽，我沒考過小姑姑，我，我連大堂哥二堂哥都沒考過……”
朱芳草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考不過小姑子還算情有可原，就連她一個大人都在小姑子手下吃了虧，雖然不想承認，但小姑子确确實實要比尋常孩子機靈，自家愛寶這整個學期裏又總是在生病，進度都落下了，考不過小姑子還算是能夠接受，但考不過妯娌家那兩個兒子？
這是她不願意接受的！
朱芳草面部的肌肉都在抽搐着，整個人散發出拒絕的氣息，想拒絕承認這個事實，但她低頭看愛寶，那麽小的孩子，滿臉悲傷和絕望地嚎啕大哭，她知道這個閨女從小心氣就高，這會兒她心裏面肯定是最難受的，到底是沒說出什麽難聽的話，只是憐惜地摟住了愛寶，聲苦澀，仿佛是在說服愛寶，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上個學期裏一直在生病，不要緊，一次失誤不代表次次失誤，媽相信我的愛寶絕對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小閨女，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咱們慢慢來，不着急。”
林愛寶漸漸停止了啜泣，軟綿綿靠在朱芳草懷裏：“娘，你真好。”
“傻瓜，我是你娘，我不對你好對誰好？”朱芳草哼了聲，“到底考了多少分？”
林愛寶猶豫了下，打開書包把兩張試卷拿出來，“數學八十，語文八十五。”她怕朱芳草覺得自己的成績不理想，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霍老師說了，這次他出的題目難度要大一些，數學能考上八十就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
這個成績比朱芳草想象中的要好許多，她心裏的石頭登時就放下了一半兒，看着那紅彤彤的分數，雖然有那麽幾分遺憾，但更多的還是期待，她摸了摸愛寶的頭：
“我就知道咱家愛寶聰明，整個學期生病那麽多次還能跟上進度，還能考這麽高的分，假期裏咱多上幾次山，多弄點好東西，好好補補身子，等到下學期開學咱們就能跟上了進度，下學期期末考試，咱們肯定能超過了他們。”
林愛寶神情英勇堅定：“恩！我一定好好努力！”
槐樹小學第一學期結束了，孩子們出成績了，這可是槐樹生産隊的一大新鮮事，不管認識不認識的，只要家裏面有孩子的都會打聽打聽旁人家孩子的成績，考得好的家長們自然是大大方方暗搓搓炫耀自家孩子，考得不好的家長就頗有那麽幾分無地自容的味道，尤其是數學，哪怕那些孩子們都說，霍老師說八十分就算很好的成績了，他們也不滿意。
這些家長在教育孩子，督促孩子上進的問題上仿佛統一開會深造過似的，訓話都是一模一樣的：“你們老師說的都是安慰你們的，你就說說，你們班的班級第一考了多少分？”
孩子們一個個焉頭焉腦地：“雙百。”
“就是！你看看人家！怎麽人家能行，你就不行？你肯定是不夠努力！你要是努力了肯定考不成這樣！這個假期裏好好學習，下次考試要再考這麽點分，老子就把你吊起來打！”
沒有直接上來開打，完全是看在這是第一學期，孩子也許還不知道輕重的份兒上。
這裏面不乏是真沒努力的，但也有一些屬于那種不開竅的，明明也是認認真真地聽了，但就是比旁人家接收能力要差一些，他們聽到自家家長這麽說，紛紛着急了，出來湊在一起商量對策，也是巧了，正巧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正是半年前因為豬草和林木林茍兄弟倆打起來，打得最厲害的那四個。
這一張張小小的面孔滿是凝重和絕望，李大牛白着一張小臉：“咋辦？我爹說下次考試我要再考這樣，就把我吊起來打。”
聶一山愁的揪着自己頭發：“你爹還算好的了，我爹說要是下學期我再考這麽點兒分，他就不讓我喊他爹了。”
“你傻啊？不讓你喊爹，你不會喊哥啊？我才是真完蛋了呢，我爺奶說我要是下次還考這點分，就讓我從學校裏退下來，換成我妹妹上。”
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覺得心慌，氣氛越來越沉重，最後都不說話了，一片寂寥。
最終聶一山受不住了，狠狠一拍大腿：“其實我這裏有個辦法，不知道你們想不想聽，敢不敢豁得出去。”
“啥辦法？”李大牛納悶兒地問，他可不覺得有啥辦法能挽救了他們這群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你說這同樣都是人，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有的人輕輕松松就雙百，他們往死裏使勁，兩門也湊不上人家一門。
聶一山咬咬牙，和盤而出：“咱們去和林拾柒道歉，去和林木林茍兄弟倆道歉，然後請他們幫咱們補習。”
“和他們道歉？！我不願意！”李大牛反應那叫一個大，半年前就是因為他們，他挨了他爹好一頓打，這會兒想起來腚都還疼，哪裏願意和他們兩個道歉，“聶一山，你這是啥損法子啊？咱們明明和他們有仇，你這也太沒骨氣了吧？！”
“那你說能咋辦？你能咋整吧。”聶一山翻着白眼兒，“咱們就算私下裏去找老師，老師肯定也不能光給咱們幾個補習的，而且老師也有自己的事兒要做，咱們不能光給老師添麻煩的；要找旁人給咱們補習，你說咱們班級裏頭除了他們三，還有誰學習比他們更好的？”
李大牛的氣場一下子就弱了下去，煩躁地抓兩下土，悶悶不樂地：“……學習好也不能找他們啊，多沒面子的。”
聶一山的堂弟聶小海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其實我覺得，林木林茍他們倆腦袋也不比咱們好使多少，但他們就是會，肯定是有啥訣竅的。”
這句話一出口，氣氛更沉默了，最終李大牛咬咬牙，猛地站起來：“走！咱們去林家和他們道歉去！”
啥面子不面子的，能避免下次挨打就行了；再說，現在想想，他們上次确實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