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秋泰曾,你可真是個王八……
一朝聞鼓響,驚動九重天。
科舉是百年國本,舞弊更是向來要遭重罰的大罪。
這一出指名道姓告人的案子,生生驚動到了當今陛下。
于是一封聖旨直下,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紛紛登場開始三司會審,連錦衣衛也摻和上了一腳。
秋泰曾當日便被下了刑部大牢,秋府更是直接被封,累得秋家一群女眷在府上哭哭啼啼。
只不過秋泰曾畢竟也算是五品堂官,定力非一般人能比,前後進牢四個時辰,硬是什麽話也沒說。
沈昭聽宏毅說那刑部大牢裏的狀況,一點也不覺得意料之外。
他沉聲說:“秋泰曾浸淫官場多年,心裏知道只要他捱得過,三司就找不到證據。”
“何況如今人人都忌憚牽扯出皇貴妃的人,所以都指望着大事化小,搞不好還能坐實誣告,讓秋泰曾全須全尾從大牢裏出去。”
宏毅皺了皺眉頭:“這可如何是好?”
沈昭哂笑:“不急,還不到我們過去的時候。”
“先等等我幫秋侍郎帶的大禮。”
宏毅:“殿下都已經安排妥當。”
“因為是三司會審,人多眼雜,裝作錦衣衛混進刑部大牢,上下皆已經打點好了。”
“殿下特別囑咐,您親自去他方才放心,只不過……”
沈昭輕嘆:“煩死了。”
“我知道,不動刀,務必會小心。”
宏毅便苦笑道:“殿下說您随便,但要是出事,回頭他親自到您墳頭上哭喪。”
“爺,不光是殿下,夫人也替您忙前忙後這麽久,您要再出點事她該心疼死了,您該疼惜疼惜自個兒。”
沈昭:“……”
“幹你的活去。”
幾個時辰後。
元令趁着夜色喬裝改扮,換上錦衣衛的飛魚服和官帽。
墨皂靴登腳,繡春刀在腰,真真假假,早已令人難以分辨。
錦衣衛中酷吏雲集,審訊的更向來是大案要案,故而錦衣衛以銅獸面具覆面是常有的裝扮。
軍衛的銅獸面能将人的下半張臉悉數擋去,一來為的震懾官犯,二來也确是錦衣衛中刑訊手段慘烈,掩去面容可免得日後遭到挾私報複。
沈昭的長相本帶些柔和斯文,但經此僞裝,他臉上便帶了幾分猙獰,俨然只露滿是兇光的眉眼,與往日裏判若兩人。
這麽一夥人堂而皇之地進刑部大獄,手續齊全,暢行無阻,從頭到尾都未曾有人出來擋路。
秋泰曾被人來去提審了三四茬,見着錦衣衛也不奇怪,只還是一貫緘口不言。
沈昭倒也不慌不忙,只叫人拖個麻布口袋進來。
宏毅随即當着秋泰曾的面從袋子裏掏出個活人,提溜着後領扔在秋泰曾面前。
沈昭這才往搬來的太師椅上斜倚着坐了,給秋泰曾一個正眼,冷笑道:“秋侍郎,來,認認親吧。”
秋泰曾眼角一抖:“我不認識,你們這是想幹什麽?”
沈昭挑眉:“不認識?這意思是我們找錯了人?”
“秋侍郎,養外室生兒育女倒也不是見不得人,但是不讓兒子認爹,是不是不近人情了點?”
秋泰曾定定神:“這是我們家的私事,和案子有什麽關系?”
“我養不養外室生不生兒子,還能當你們誣陷我舞弊的證據?”
沈昭的手在椅扶上輕磕幾下,索性哂笑着從椅子上起身。
他二話不說拎住那私生子的衣裳,往大獄的床邊一丢,随即擡腳踩住人的後頸,拿出機弩頂在那私生子的太陽穴邊上。
沈昭的食指已然扣上扳機:“既不是秋侍郎的兒子,那這欺行霸市作惡多端的小東西還不該腦仁開花?”
“秋侍郎不必急,你不說,自還有窦威窦大人和往科的卷子備查。既然是三司會審,你以為我們就只抓你一個?”
“誰被流放,誰被抄家,那可就得看誰最先說。”
秋泰曾看得眼角發抖,大氣直喘:“你們怎麽知道窦威?難道……”
沈昭并不答複秋泰曾的疑惑,只慢條斯理地給機弩頂镗:“這一箭下去就能崩掉半個腦殼,人立馬就死了,連疼都感覺不到。”
秋家的私生子也顫顫巍巍,奈何被踩得根本無法脫逃,只能發着抖朝秋泰曾喊:“爹,爹,你快救救我。”
“秋家只有我這一根獨苗,我不想死。”
“我是你兒子啊,爹!”
沈昭輕嗤:“真是感人至深父慈子孝的場面。”
他手裏的機弩早已對準秋泰曾那私生子的後腦,順手扣緊扳機。
“讓我瞧瞧,今天能不能也來個正中紅心。”
秋泰曾狠狠抖了一下,大喝道:“住手。”
“都是窦威幹的,全都是窦威主使的,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說,你們放開他。”
沈昭沒有動,直揶揄着問:“讓我放誰?”
秋泰曾絕望閉眼:“放開我兒子。”
沈昭立時擡起手裏的機弩:“早說不就好了?何必讓令郎受這個罪?”
秋泰曾瞪着沈昭:“你們是怎麽找到……”
沈昭拿機弩的短箭随意在秋泰曾眉心上對了對準星。
“秋侍郎,現在好像是我們在審你,分清楚問話的對象。”
“不過我還是有個忠告要給你,別把外室安排在秋府一街之隔的房院裏,尤其是有個像‘秋’這種罕見姓氏的時候。”
秋泰曾牙關緊扣,目光上挑,死死盯着弩/箭。面前的錦衣衛居高臨下,雖用銅獸面具掩着半張臉,可憑眉眼和聲音也能判斷出年紀不大。
冷言冷語的諷刺挑動了秋泰曾那根名為“自尊”的神經,他恨恨朝那錦衣衛的晚輩瞧去,毫不閃避地對上了沈昭目光。
沈昭并不多言,徑直擡起左手的機弩,只聽得一聲暗響,弩/箭瞬間貼着秋泰曾鬓角射進秋泰曾身後的木欄。
沈昭冷眼睨着人,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嚣張:“秋侍郎,我下一箭可不會跑弦。”
秋泰曾不免得吓出一身冷汗,他心有餘悸瞧着面前這副年輕的眉眼,只見那副雙眸半睜,視線格外銳利,帶着不言自明的殺意。
秋泰曾犯了怵,就算說破了天,他還是怕死的。
誰又能不怕死。
故而秋泰曾雖還心有不甘,但卻擔心窦威會先他一步,只好如實交待:“只有一事我知,是先父在時,因着家弟連考連中,想多給家弟些磋磨,因此專門托當時剛進翰林院的窦威在鄉試裏動手,棄過家弟的兩科卷子。”
“因着是棄卷,不是往常舞弊稽查的冒用夾帶和替考,故而也一直沒有被人發覺。”
“後來窦威怕家弟高中後因私報複,所以才連年棄用,點墨污卷使得卷子作廢,又或者是謄抄朱卷時易字改句,想方設法的阻撓家弟高中。”
“總之這些事全都是窦威一手做的,我只知情,可卻毫無參與。”
沈昭聽得笑出聲來:“秋侍郎,事到如今,還當我們是傻子?”
“你說既是秋閣老吩咐棄了卷子,窦威又怎麽會怕因私報複?”
“難不成窦威是閑來無事,專給自己找了幾十年的險冒一冒?”
秋泰曾皺起眉頭:“你們若是不信,那我也沒辦法。”
“能說的我都說了。”
沈昭又道:“既然是這樣,我看我們還是直接找窦大人問問清楚得好。”
秋泰曾嘴角一顫:“等等,其實……”
“當初是窦威說,家弟卷子棄了也是白棄,可惜一手好文采,不如就将那卷子換給我。”
“我是聽信了窦威的讒言才一時鬼迷心竅,後來他怕家弟文采卓著引人注意,若是再中,難免牽扯出先前換過卷子的事,我還知道窦威收受賄賂做的好幾次這種事,都是他幹的。”
沈昭聽着秋泰曾供完了幾個人名,随即把機弩狠狠朝秋泰曾的眉心一戳:“啪。”
秋泰曾頓時大驚失色,癱坐在地上,這才發覺聲響不是機弩出箭的聲音,只是沈昭故意随口發出而已,他這才松下一口氣。
沈昭看着他後知後覺,方又嗤笑兩聲:“秋泰曾,冒名頂替充人功名,還想害殘人家斷了人家科舉路子。”
“你可真是個王八蛋。”
秋泰曾的供狀寫了滿滿一紙,謄有三份。
宏毅直接幹脆捏着秋泰曾的手指劃一刀,合着血讓秋泰曾挨個按手印。
秋泰曾知大勢已去,能說的全已經吐了個幹淨,于是也不再反抗,老老實實地認罪畫押。
沈昭見審訊已成多留無益,于是朝宏毅使個眼色。
元令随即将秋泰曾的私生子重新套回麻袋,又将牢門重新鎖閉。
沈昭下意識活動活動手腕,囑咐宏毅說:“三份罪供一份留刑部,一份送錦衣衛,還有一份交在殿下手裏。”
“速辦。”
宏毅領了命,一行人正要出刑部的大門,迎面便撞見東廠的番子開路,引着督公齊灏朝大獄裏走。
沈昭随即帶人讓路,自覺往邊上一靠,卻不想擡眼睨向齊灏背影時,忽見齊灏蹙着眉回過頭來。
他立刻低頭避開兩人四目相對,手更是已經不由自主地攀上腰間的刀柄。
與此同時,刑部的人一看連東廠也出了面,忙不疊迎上去朝齊灏賠笑:“怎麽挪動了督公大駕?”
齊灏這才收回眼,冷聲道:“科舉舞弊事關重大,娘娘擔心三司若是有什麽錯的漏的,到底耽誤事。”
刑部的人這才拱拱手:“瞧您說的,方才人已經撂了,我們正要去查抓翰林院的窦威和餘下幾個。”
齊灏一怔:“撂了?何時撂的?”
“就是您進門迎上的那隊錦衣衛問撂的,領頭的是個年輕百戶,帶了幾個小旗。那畫押的供狀也謄了一份留在刑部,督公随時請查。”
齊灏登時回頭:“人呢?”
話音一落,頓時有人回禀:“正是方才走的。”
齊灏忙皺眉道:“去追,把人找回來。”
話音一罷,他便帶人追出門外,卻只見月朗星稀,幾無人影。
方才行出去的那隊錦衣衛,早已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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