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他一顆爆栗

秋斓瞬間語塞:“我……”

沈昭忽朝前微探上身,刁難似的迫着秋斓朝後輕仰:“你怎麽?嗯?”

秋斓望着沈昭笑吟吟的表情,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滞在原地。

沈昭離她很近,近到秋斓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能發現沈昭內勾外翹的丹鳳眼帶着內褶,更能發覺他眼中不加掩飾地故意為難。

秋斓臉上忍不住暈出了酡紅,她只覺得底氣自己被沈昭的目光裹得無處可逃,底氣更是随之傾瀉一空。

眼看如今已然無法再繼續搪塞,她索性心一橫,蹙着眉頭,瞪起雙杏仁似的眼睛,深吸口氣給自己壯膽:“我……”

“沒錯,我就是先前被過繼給了大伯,秋茂彥是我真正的親阿爹,如今下獄的反而才不是我生父。”

“我阿爹被迫害十幾年,現在終于揚眉吐氣,得了天家庇佑。”

“你能怎麽樣?”

沈昭眼角堆出三分笑意,哂然笑出聲來:“你說我還能怎麽樣?”

秋斓撇撇嘴,兇巴巴道:“你方才,方才明明說要殺我阿爹。”

“你怎麽這麽壞?”

沈昭若無其事地側目,臉上笑意不減:“嗯?我何時說過那種話?”

“說我壞?你怎麽好憑空污人清白?”

秋斓見寥寥幾句話,自己怎麽也占不着理,忍不住窘迫地紅着臉道:“你明明就有。”

“你剛才伸手說要這樣……”她并着手指橫過手,一臉誇張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一下,“就這樣。”

沈昭微微抿唇,輕輕挑眉問:“我伸手拿點心也不可以?”

秋斓怔了怔,又道:“你才不是專門拿點心,你說專門給宏毅囑托過……”

她的話音越說越小,似乎逐漸回過神來。

她擡頭仔細瞧了瞧沈昭。

和沈昭朝夕相處這麽些日子,在她心裏,沈昭絕不像個是非不分的人。

如今大伯秋泰曾下獄是罪有應得,她的阿爹不試而舉更聖上親自拔擢,這本該是十幾年前就降臨在秋家的公正。

怎麽又可能是她的阿爹理虧?

再看看沈昭隐不住的笑意,明顯就是在看什麽好笑的事。

秋斓登時眉頭一皺,仿佛想通了很多事。

結果顯而易見。

她被沈昭騙了。

秋斓頓時一急,将面前的沈昭徑直推開。

饒是如此卻還不解恨,她又扁着嘴擡手,虛攏攏地握成個拳,也顧不得沈昭是病是傷,只不由分說地打了沈昭幾下。

她委委屈屈地朝沈昭怒道:“你騙人,大騙子。”

“你先前說大伯下棋好,今天叫他臭棋簍子,從頭到尾就騙我一個?”

“你早就發現我不是大伯親生的對不對?”

“你什麽都知道,還故意讓我教你下棋,還故意吓唬我。”

“先前有人給你下毒,你還說之後慢慢查清會跟我說,結果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你反倒把我家弄得一清二楚了。”

秋斓拳頭雖然沒用什麽力道,可才砸了幾下,她還是心軟地松下勁來,只忿忿不平看着沈昭:“我還在這巴巴兒地照顧你,結果被你耍了這麽久,你還說你不壞?”

“我看你分明就是有一肚子的壞水兒。”

沈昭被看穿了也不着急,低下頭掩掩臉上的笑意。

“如何?只許你這個秋府千金騙我,就不許我試探你?”

秋斓一噎,忽被抽掉了幾分底氣:“我……”

“我本就是秋家人,就算是個過繼的女兒,那也是秋府千金,這不能算騙你。”

“就算我是真的騙了你,你又想怎麽樣?大不了你休妻,我不高攀你們鎮國公府,我現在就回家。”

她想了想又威脅似的加上一句:“我就算回了家也還是秋家千金。”

“但你就只剩自己一個人了,你最好想想清楚。”

沈昭笑着握住秋斓的繡花拳頭:“對,你一直都是秋家千金,全是我的錯。”

秋斓想抽手,卻發現看似虛弱的沈昭好像有着甩不開的力道。

她機敏地梭巡着沈昭,微皺的眉頭始終沒有變松。

如今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秋斓癟着嘴問:“你又有什麽壞心思?”

沈昭眉眼彎彎:“我可有的是壞心思。”

“我現在就把你抓回秋家,讓你看着你的舉人阿爹,怎麽把你從秋家族譜上剔出來。”

秋斓一愣:“從族譜上剔出來,我又是我阿爹阿娘的女兒了?”

沈昭正色道:“秋家那族譜不上也罷,秋泰曾配不上你做他的女兒。”

“秋泰曾既非你生父,你便不需要再叫他父親,一聲也不要再叫。”

秋斓聽着這語氣,撩眼看向沈昭,頓時發覺他眼裏的笑意不知是什麽時候散了。

沈昭說這番話的時候,瞧着她的樣子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秋斓抿住唇角的欣慰,又發愁道:“可主母那邊到底得有個交待。”

“我如今不在秋家族譜上,名不正言不順。”

沈昭臉上又浮現出揶揄的笑意:“不必在意小關氏。”

“你說下毒的事情我查過卻不曾跟你講,其實根本就不必查。”

“藥是府上送來的,這世上挖空心思想置我于死地的,不會有別人。”

秋斓一驚:“難道……是……”

“是主母?”

沈昭把點心塞進秋斓手裏:“過繼畢竟非親生子女,秋泰曾憑空多出個女兒,小關氏恐怕一早就知道你的底細。”

秋斓訝然:“知道?既然知道我不是真的秋府千金,那我怎麽還能嫁進鎮國公府?”

沈昭沉聲道:“她自然有她的算盤,只等着我登了極樂,到時恐怕朝夕在側的你就是最脫不得幹系的人。”

秋斓聽得後怕,一臉愁眉不展,小圓臉更是癟得像個小籠包。

“我嫁來之前,人人都說你受傷是糟了仇家報複,說你是找偏方硬治才治成如今的一身重病。”

“這些是不是都另有隐情?”

沈昭松開秋斓的手,渾不在意地笑笑:“這次倒是聰明了?”

他便也沒瞞着秋斓,索性将一切和盤托出。

“兩年前,我祖父過世,我從戍邊處所回京奔喪。小關氏便趁機買兇殺我,雖然最後沒能得手,但到底財大氣粗人多勢衆,還是給我右手留了一刀。”

“她知道,只要傷了右手,我就再也拿不得刀,禦不了馬,擡不起鳥铳。我留在京城連水杯也端不住,就算活着,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

秋斓聽得直皺眉,下意識看向沈昭手上的傷。

沈昭又道:“不過小關氏見一次沒有徹底得手,卻也并不肯罷休。後來便再起歹心,靠下藥讓我得重病,再挪我到別莊裏慢慢等死。”

“如今再下毒也不過是如法炮制,不過是等不及讓我慢慢病死。”

他輕輕擡手壓壓眉心:“你說得沒錯,這座鎮國公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本就沒什麽好高攀的。”

沈昭眼中忽掠過一絲幾不可見地狡黠:“你若是想借着這機會求個平安重新回秋家,回你阿爹阿娘的身邊過好日子,也是人之常情。”

“我又不能綁着你留在別莊,我自知這兒不好過,總不能拖累你。”

秋斓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問道:“說什麽拖累?”

“我若回去,你一個人怎麽辦?”

沈昭勾起唇角,裝模作樣輕輕嘆氣:“我?還能怎麽辦?自然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聽天由命罷了。”

“難不成還能指望拖着這副身子把小關氏做過的惡事昭告天下麽?”

“左不過能活一天是一天,等哪天眼睛一閉,稱了小關氏的意……”

秋斓聽得情急,忙慌慌拿手裏的點心堵住沈昭的嘴:“不行,我不準。”

“不準你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肯定能長命百歲。不然我的那麽多好東西,都白做給你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我是堂堂正正嫁進來的,又沒犯七出之條。就算你趕我,我也不回去。”

沈昭半垂着眼簾,把點心慢條斯理吞了才又道:“可留在這地方險中又險,你也是瞧見過的。”

“便似藥中下毒那般的狠手,只恐日後也還有的是,你不怕?”

秋斓憂心忡忡:“我怕,可就是因為險中又險,我才不放心你一個人留着。”

“我有阿爹阿娘和阿姊都肯用心待我,總有人問我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

“我要是走了,別莊的下人如此敷衍,宏毅肯定忙不過來,到時候你再醒來,豈不是連口熱粥都喝不到?”

沈昭輕笑不言,片刻後忽又擡手弓着修長的手指在秋斓飽滿白皙的額上迅速彈了一下。

“小傻子。”

明知危險,何必還要留下。

秋斓猝不及防吃了一記爆栗,連忙捂住額頭:“幹什麽說人家傻?”

“你還說你不壞?你壞得要死。”

“當真趕你都不走?”沈昭淺笑問道,“嗯?就這麽鐵了心要留在這種吃人的地方?”

秋斓輕輕揉了揉額頭,理直氣壯道:“不走。”

“我還有好多東西沒做給你吃過呢。”

“你是我養好的人,你得聽我的。”

她正說着,便見沈昭又弓着指尖擡起手來。

秋斓這次長了吃爆栗的記性,連忙朝後閃身一躲,警戒的視線在沈昭身上來回梭巡兩圈。

“你又幹什麽?”

然而沈昭卻只是攏住了她鬓邊的碎發,輕輕扣住秋斓的腦袋,在她額角上幫她揉了兩下。

他眼中帶笑,微撩眼皮下淡淡的目光皆傾洩在秋斓臉上。

“你可得想好,既然如今要留下,日後便後悔不得。”

“萬一改了主意,怕也再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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