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窮又酸吃檸檬
“酥皮配蜂蜜?”芍藥重複了一遍燕閑的話。
他手中翻動烤架的動作不知不覺地停了,看向燕閑的目光滿是審視,一張童稚的臉配上這種嚴肅凝重的表情,顯得突兀且奇詭。
烤雞的做法有很多,同樣是烤雞,成品迥然相異,個人口味區別也很大。
有的人喜歡焦焦脆脆的皮,肉質幹柴一些也無妨,但定要足夠入味;也有的人喜歡酥酥嫩.嫩的皮,配上柔軟多汁的肉。
曾經有個人的愛好就特別異端,芍藥每次為她烤肉都頭疼得很。
她最喜歡烤得焦焦的皮,大口大口卷進嘴裏,脆脆的口感吃得滿嘴流油。但她又不喜歡雞肉本身的淡而無味,也不喜歡各類腌料将肉的味道完全改變。
再加上口味嗜甜,所以她總喜歡問芍藥要一份烤得最酥脆的雞,配上甜甜的蜂蜜。
滿滿地啃上一口雞,再空口舀上一勺蜂蜜,芍藥每次見她這麽吃都覺得自己的舌根也跟着齁得生疼。
時隔百年,再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要求,芍藥腦中不由思緒紛飛。
燕閑對上他凝視着自己的眼神,抿唇一笑,豎指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芍藥神情怔忪,一雙貓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師兄,”燕閑指了指烤架,提醒道,“我的雞是不是該翻面了?”
芍藥猛地回神:“哦,哦……”
他一邊應着,一邊低下頭翻動烤架,再擡頭時,面上已毫無異色,只剩一派天真與童稚。
“師妹,宗門大比就在這幾日了,也不知道你打不打算下場揚名,”芍藥狀似随意地開口道,“我為你準備了些丹藥,回頭你去我那裏拿,如何?”
“好呀。”燕閑一口答應,随後又立起了膝,将下巴擱在上頭,搖頭晃腦,拉長了聲調催促,“師兄~我要饞死啦~你快點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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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知道她是誰後,再聽到這聲撒嬌般的“師兄”,只感覺渾身雞皮疙瘩往外冒。即将被算計的久違預感,讓他整個後背都陰嗖嗖的,連忙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心無旁骛的當個烤肉機。
但當低下頭時,他又忍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連背影都帶出幾分愉悅來,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只會成天傻樂的小頑童。
“呆子。”燕閑笑罵。
她袖中的紅色小蛇,此時卻游弋而出,順着她的胳膊,一路從手腕攀爬到肩頸,又慢慢将自己整個蛇身都纏繞上燕閑的脖頸,首尾相銜,似是一條帶着致命危險的紅玉脖環。
燕閑仍是歪着腦袋坐在樹下,并沒有什麽反抗的動作,神情中反而有着幾分莫測的趣味。
低沉的男聲這次響起時,卻是直接在燕閑的腦海中。
“你不必如此防着我。”
阿鱗平時如同暖玉一般的體溫變得冰冷,只剩下冷血動物貼身時帶來的陰森感。
他柔韌的身體在燕閑的脖頸處緩慢游動,注滿毒液的尖牙在血管經脈旁閃爍着寒光,鮮紅的信子不斷伸縮,伴随着“嘶嘶——”的蛇鳴聲,院中各處的草叢間都傳來了異動。
定眼一看,竟是不知何時起,這院子就被各種蛇類團團包圍。
芍藥敏銳地察覺到異常,從烤架前直起腰來。
他一手掏向腰間,另一手還不忘甩一發靈力,将烤架下的火焰暫時封存,以免雞肉烤過頭。
“看來我的手藝又進步了,竟招了這麽多不速之客。”芍藥輕輕脆脆的童聲說起正經話來,總是自帶嘲諷之感。
“師兄,不過是些小蛇而已,”燕閑一笑,示意芍藥放松,“自在峰的蛇愛吃烤雞再正常不過了。”
芍藥看向燕閑,自然注意到了她脖頸處多出來的“脖環”。
他當下便豎起了眉,但又見燕閑沖他甩手,四周的蛇群也沒有異動。
芍藥猶豫再三,最終重新低頭做回了他的烤肉機,只是背部仍是微微緊繃,做好了随時反擊的準備。
“你當真不怕?”阿鱗的聲音再次于燕閑腦海中響起。
伴随着他的說話聲,他的蛇身不斷絞緊,蛇信吞吐間若有似無的撩撥過燕閑的皮膚。
燕閑完全忽視了脖頸受制帶來的些微窒息感,更沒将那兩顆危險毒牙放在眼裏,若無其事地伸手便捏上了阿鱗的蛇身。
“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燕閑同樣在腦海中回複道,“我防的可不是自家小弟。”
說着她就徑直将阿鱗從脖頸處摘了下來,盤在手心中肆意把玩。
阿鱗倒也沒有反抗,随便燕閑将他的蛇身一會兒拉直一會兒打結。
只有那道男聲在燕閑腦中冷哼一聲,随後問道:“既然不防着我……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燕閑玩夠了蛇,随手将阿鱗再次繞回了手腕上。
“想知道?等哪天你打得過我再來問吧。小弟可沒有問話的權利。”
打……
打還真打不過,也就能偶爾搞點事情陰一陰。
阿鱗氣悶,報複性地将身子狠狠纏繞,把燕閑的手腕都勒出了紅痕。
燕閑一擡手,對着阿鱗的三角腦袋就是一個腦崩兒,讓他暈頭轉向,恹恹地再次安分當回了手镯。
随後她又利落地翻身站了起來,走到芍藥身邊。
“師兄,”她笑道,“再去搞幾只□□,這堆蛇都餓狠了的樣子。”
芍藥瞪她:“你一張嘴叭叭叭叭叭說得輕松,靈禽局的雞那是好搞的嗎?”
“哇,師兄你果然又順手偷雞。”燕閑指指點點。
芍藥噘嘴,一扭頭不理她了。
院內的蛇群在阿鱗服軟後,便跟着沒了攻擊性。原先擡起的蛇首都伏了下去,但也不退散,就三五成群的聚在院內,懶洋洋地卧在地上不動彈。
燕閑背着手看過一圈,咂舌,嘲弄阿鱗:“你這是把你的小弟都丢給我養?”
阿鱗閉目裝死,一動不動。
“算了,算了,”燕閑長嘆,“誰讓我是老大呢,小弟的小弟就是我的小弟。”
這麽一想,多養個幾十條蛇好像也沒什麽。
甚至還有點美滋滋。
燕閑轉了一圈,重又回到芍藥身旁:“師兄,我出去一趟。”
芍藥這會兒正一手舉着有他半個人那麽高的烤架,一手拿着各色調料,一副準備收工裝盤的模樣。
聽燕閑這麽一說,他的兩個羊角揪揪都氣得掀了起來:“我這都要烤好了,你又要去哪?”
“我去趟後山,”燕閑說着伸手撕了個雞腿,一邊向院外走去,一邊擺手道,“師兄,剩下的雞你拿到我屋裏去吃吧。”
“屋裏?”芍藥歪頭。
“對,屋裏比較封閉,香味聚集不散,吃起雞來更香一點。”燕閑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說完,也不待芍藥再問什麽,啃着雞腿就出了院子,走的時候還不忘順一罐子蜂蜜。
自燕閑成功渡過雷劫已有半個多月。
自在峰坐落于靈脈之上,整個峰中又有護峰陣法可作修複。當初燕閑渡劫時劈出的滿山洞洞都已經自動修複完成,只有幾棵在雷劫中糟了難的斷樹再無生機。
比自在峰地理位置更為優越的星月峰,因為燕閑不做人,在那次雷劫裏受損情況反而比自在峰嚴重的多。
最為讓人頭疼的是,主殿都被掀了天靈蓋。
這種程度的損傷自然不是陣法短時間內就能修複的,建造主殿用的靈石法器也都需要另外提供。
燕閑從自在峰上下來後,一路上看到不少記名弟子都往星月峰那趕,大概是接了任務給修複主殿提供助力。
記名弟子在飛仙門中差不多等同于雜役,大多是剛剛踏入修真界不久的凡人,和天賦不佳、只能停留在這個階級的修者。
在凡塵他們都已是天之驕子,但在這裏,都還只是剛入學或者多年留級的學徒。
想要升學,就只能去門內各處蹭課聽,努力修煉、精進修為的同時,多完成宗門分派的任務,從而拿到額外的學分和獎勵。
他們大多挺窮,有些塵緣未斷的還想着給凡塵的家人提供點便利;有些則是煉氣、辟谷之時就不得不借用丹藥法器,來提供幫助,因此欠了一屁.股的助學貸款,需得慢慢還。
所以,這一路上遇到的記名弟子幾乎都沒有坐騎,來來往往全靠雙腳。
相反,親傳等有了師承的弟子則大多比較富裕,都有坐騎和法器,或坐或立,悠悠閑閑的來往于天地之間。
雖說步行攀山越嶺能鍛煉靈力的運行,鞏固經脈等等,對修煉确實有好處。
但在飛仙門這種天仙滿天飛的地方,靠腳走總是顯得格調低了點。
山腳下的燕閑叉着腰,看着天上呼嘯而過的坐騎們,心中有些懷念她的劍了。
燕閑一代劍宗,自然是使劍的,雖然拳腳功夫也不差,但劍是她的半身,如臂使指,甚至比燕閑自己的胳膊腿還要好用。
往上一踏便是飛劍,手裏一拿便能削人,縮小了還能當個發釵,要不是這劍有了劍靈,從而有了意識,縮小了當個牙簽也是好使的。
只可惜,燕閑的劍在她飛升時,替她擋了最後一擊,消散于天地間了。
燕閑不想再鑄另一把劍,也不想用腳丈量天地有多寬廣。
可燕幸留下來的那些東西都被燕婉送了個幹淨,富豪如燕閑完全沒料到,自己竟然也有兩袖清風空空蕩蕩的一天。
又窮又酸的境遇,讓她的目光不住往天上飄。
嗯……那位弟子的筋鬥雲不錯,軟軟綿綿,坐上去安逸又舒适的樣子。
那個豹尾烏骓獸很好,看着很炫酷的樣子,相當拉風。
那個鐵鍋也不錯,鐵鍋炖自己,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樣子。
……竟是看哪個都眼饞得很。
正吃着檸檬,遠遠飛馳而來的一人讓燕閑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