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片雞鳴
飛馳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渡雷劫那會兒被燕閑坑得最為凄慘的小美人。
她這會兒腳踩羅盤,娴靜而立,幾名星月峰弟子緊随其後。
小美人一身彩衣随風浮動,高潔清麗之姿引得陸地上的記名弟子們,紛紛伫立仰首而望。
“含星師妹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了,”一記名弟子向身旁人感嘆道,“還記得她剛被掌門帶回來時,雖是個奶娃娃,也是一派聰明伶俐的模樣……不愧是掌門高徒啊。”
身旁人贊同地連連點頭:“含星師妹天賦是相當出衆,入門時間尚短便突破了金丹,據說這次受了劫雷金光淬煉,離元嬰也就一步之遙了。”
“劫雷?上次那個?那不是燕婉師妹的劫雷嗎?”
“對啊,燕婉師妹那次渡劫我正巧就在這附近呢,還差點被散雷給劈到了。”
“我離得遠,就看到那劫雲一路從自在峰移到了星月峰。”
“對對,再後來還是巧工堂開始招人,我才知道星月大殿被雷劈毀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說話間,一群記名弟子便頭挨頭聚到了一塊兒。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也沒能拼湊出前因後果,便又紛紛轉頭慫恿一開始提到劫雷的那位弟子:“說說,說說,你還有什麽消息不?”
“害,我哪知道怎麽一回事。我若是知道早就去小報上投稿了,賺點積分靈石它不香嗎?”說完,這位弟子連連擺手,将身旁人驅散開來,“含星師妹都飛過了。該幹嘛幹嘛去,你們學分都攢夠了?”
衆人嘟囔着掃興,一哄而散。
人群最後的燕閑摸着下巴,仰頭望。
大概是當時在星月峰留下的印象過于深刻,現在她看見含星師妹,腦中自動浮現的便是這小美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着從她身邊拼命逃開的模樣。
呃……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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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閑摸了摸良心,承認自個兒當時确實下手頗為狠辣。
……不過,看到含星,燕閑倒想起了點事。
她掏了掏衣袖中的乾坤袋,從裏頭翻出把扇子。
這把扇子還是同含星交鋒那時,從她那收繳來的。
本來燕閑是秉持着“不拿白不拿,到手的就是自己的”這一信念,把這把扇子收到自個兒口袋裏的。
但她又不慣使扇,所以從到手到現在,還沒仔細查看過。
如今既然想起來,燕閑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扇子,又試着用靈力催使了一番。
靈力一入扇,意随心動,扇面立即呈輻射狀展開。
騰空些許後,扇面瞬間便擴大了好幾倍,化成了地毯大小,安安分分地駐留在燕閑面前,一副請君上我的模樣。
燕閑看着閃爍着瑩瑩微光的扇子,心中吹了聲口哨。
這還真是想要什麽便來什麽。
當即就一點不客氣地踏扇而上。
這扇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師之手,能攻能防,便是做飛行法寶使用也相當靈敏宜控,飛行速度還非常之快。
燕閑出發之時,含星那隊人明明已經消失在視野範圍內,待她上了這扇子,不過須臾,就已經追在了含星的身後。
身後有人緊緊追随,作為修士自然是能敏銳地察覺到的。
這一小隊都放慢了飛行的速度,回頭望。
端莊站立在羅盤上的含星回頭一望,頓時腳下一個趔趄。靈力中斷,羅盤颠簸,差點将她直接甩下。
這這這……這人怎麽在這?她她她,她踩着的是什麽?
燕閑笑望着含星,揮揮手,“喲”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又催扇而上,直接同含星的羅盤并行。
“含星師姐,好巧呀。”燕閑笑眯眯。
含星漲紅了臉,只感覺自己血脈翻騰,一張口便要噴出火來。
這人厚顏無恥!她腳下踩的分明就是星隕天扇——那是她含星的扇子!
她求了師父很久才求來的扇子!她甚至都沒有用過幾次,便被搶了去!
含星瞪着燕閑的雙眼都快紅出血了。
燕閑摸摸臉,在含星灼熱的目光下,幽幽開口,反勸道:“師姐不要這般看我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會有更好的。看,你這羅盤不就很不錯嘛。”
含星更氣了,她想起了之前被迫毀在雷劫中的那個羅盤。
護命法寶沒了,師父說要讓她長個記性,也不願再給她新的法寶,現在這個羅盤還是師姐擔心她,将淘汰下來的備用品暫時予她用一下。
她含星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委屈?!
可她還真不能拿這人怎麽樣,因為确實是自己甩手将武器丢了出去。這等情況下便是被人趁勢砍了殺了,也只能怨自己實力不濟。
但這只是自己一時大意,才不是這人有多麽能耐。
而這人竟然陰魂不散,跟到身邊來嘲諷!
啊啊啊啊啊——
世上怎麽會有她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含星越看星隕天扇越是心痛,偏偏什麽都不能說,只能撇過頭去,暗暗催動羅盤,想要飛得更快些。
她身後的幾名弟子面面相觑,跟着一塊兒加速。
含星快,燕閑卻更快。
占着法寶的優勢,燕閑跟在一旁,不緊不慢,不遠不近,卻總是甩不脫,就如同一只逗弄老鼠的貓一般。
含星真的要噴出血來了,她憤憤停住,身後的弟子們剎車不及時,差點撞上,原先整齊的隊列也慌亂了一瞬。
含星怒瞪燕閑:“你跟着我幹什麽?”
“我哪有跟着你?”燕閑懶洋洋道,“我走自己的路罷了,難不成這條路只有你能飛?”
含星被她話堵住,只能轉回頭氣鼓鼓繼續前行,弟子們也只得繼續跟上。
她飛了一段又猛地停住,轉頭問燕閑:“你要去哪?”
燕閑也不和她鬥嘴,幹脆利落道:“後山。”
她竟也是要去後山?
含星本想以目的地不同為由,甩開燕閑。這下卻只一時語塞,只能埋頭帶隊趕自己的路。
一到後山的範圍,她快速催着羅盤降落,落地便對燕閑一拱手:“告辭!”
随後便領着身後的弟子行色匆匆鑽進了樹林中,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跟着落地的燕閑沒有跟上去,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燕閑一路跟着含星自然不是單純為了逗弄于她。
她倆之間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燕閑雖有些惡趣味,卻還不至于此。
她一路跟着含星,只因為非常好奇含星帶隊來後山的目的。
飛仙門的後山顧名思義就是宗門背後的山。
整個飛仙門都是依着靈脈走向而建的,各大靈脈之上伫立着幾大山峰,各條主路也完美契合在靈脈之上,其他的院堂等部門也零散坐落于靈脈分支之上。
只有後山,因靈脈不通,靈氣稀少,沒有做太多的建設,還基本保持着原始的面貌。
在這裏有很多未開靈智的生禽野獸,偶爾還有山下的獵戶誤入陣法,迷失于其中。
護法堂和靈禽局的弟子們巡察時會順手救上一把,有根骨便帶回宗門,無根骨便送回凡塵。
對凡塵的人來說,若能誤打誤撞,進入陣法,不僅不會有太大的性命之憂,還能窺得幾分仙門的模樣。便是被送回去,那也是飛仙奇遇記,可以吹一輩子了。
但對飛仙門弟子來說,後山是真沒什麽意思。又沒有靈力,又沒有寶物,就是一座容易迷路的深山而已,山內野獸還相當抱團護短,一個不慎就可能被一堆野獸追着屁股逃出來。
這也太丢人現眼了。
所以,除了靈禽局有研究需要,會偶爾來找一些原始品種的生禽、護法堂有巡邏需求之外,其他弟子都是幾乎不踏入後山的。
含星作為掌門高徒,帶隊前來後山自然是有任務要完成。
可什麽任務才需要她出面帶隊呢?
含星既然讓燕閑一路跟到了後山上,應該也不是什麽非常見不得人的任務。但另一方面,她又一到後山便隐去了行蹤,很是忌諱燕閑跟上的模樣。
燕閑頗有些好奇,但也并不非常在意了。
不讓看便不看呗,星月峰這一脈的神棍一天到晚搞些神神秘秘的事,好像壓根不會敞亮說話一樣。
燕閑也不想去讨這個嫌,收起扇子,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去。
要是她記得沒錯,飛仙門的野雞好像大多生活在那一塊,裏頭還有不少烏骨雞。
挑幾只肥的回去讓芍藥烤了吃,再獵個幾只兔子之類的帶回去喂小弟的小弟。
只是得小心不要獵了靈禽局做追蹤研究用的禽.獸,不然被追問上門可不好看。
研究宅們的脾氣可是相當爆的。
燕閑晃晃悠悠行到目的地,倒還真讓她找着了雞群。
都數百年過去了,這些雞竟還生活在原地。
燕閑一眼就認出,其中領頭那只尾羽五彩斑斓的雞,正是當年燕幸曾養在自在峰的雞。
這雞本來是燕幸從後山薅回去,想試試能不能野生轉家養的雞,誰料到,沒養兩天它便偷吃了燕幸丹爐裏的藥渣渣,半開了靈智。
有了靈智便吃不得了,但又不巧只開了一半,燕幸只能把這雞放回了後山,重新挑了另一只回去。
半開了靈智的這只雞後來成為了雞群領袖,守衛雞窩時,戰鬥力相當彪悍。有一段時間,去藥執院治療啄傷的弟子都多了不少。
靈禽局還專門開了個課題,研究這只雞為何突然變異。
沒想到,這只雞竟然也能活過數百年。
此刻,它正“咯咯咯——喔喔——咯咯咯”的不停鳴叫着。
在它的面前,一位青衣少年正盤膝而坐,撐着下巴,一本正經同它對話:“咯咯咕、咯咯咕咕咕。”
“咯咯咯——”
“咕咕咕——”
一片雞鳴中,燕閑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