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替身 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替身
“啪”的一聲, 季浩然手一松,手機應聲摔在地上。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電梯門口堵滿了人。有人認出季浩然, 忙将手機撿起來遞給他:“季總——”
話音未落, 手裏夾着煙的季浩然猛地撥開人群, 焦急的沖還沒來的電梯按鈕一陣亂摁。
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卻依舊不疾不徐的緩緩上升。
與此同時,郝傑忙報了醫院名字,并急聲安慰:“然哥您先別急, 現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着很,幸虧我有先見之明,一聽說這事沒直接去醫院, 直接來找你了,你現在直接下樓,我騎摩托帶你抄小道去。”
季浩然一把奪過手機, 轉頭跑向旁邊的樓梯通道。
郝傑人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季浩然一口氣從三十三樓跑下來,雙腳剛沾着地面,雙膝一軟差點跌倒,他忙跨上摩托, 狠狠踩下油門, 只聽“嗡”的一聲巨響,車子入火箭炮般沖入人流中,“到底怎麽回事?”
坐在後排的郝傑見季浩然不要命的不停超車,吓得滿頭大汗,雙手緊緊握着後座兩側的保險杠,邊吐槽:“我也不知道啊,當時我和小優正在喝酒, 嫂子劇組的李潔給嫂子發信息,讓嫂子改什麽破劇本,嫂子人一直沒回應,小優不放心就給嫂子打電話,哪知電話是嫂子的朋友人叫什麽譚,譚什麽桃子來着,給小優說嫂子出車禍了。”
接着把從小優那聽來的後續說了。
季浩然舌尖抵着上颚,氣的差點破頭大罵。
出車禍這麽大事,這女人竟不是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而是跟朋友說!
她朋友有他這個老公靠譜嗎!
想到這,季浩然一踩油門加快了速度。
“唔——”
摩托車因不斷超速颠的厲害,郝傑臉如菜色在後面幹嘔:“然哥,開慢點,我,我要—-”
話未說完,張嘴吐在了摩托車後輪上,混着青菜啤的白色的酒水泡沫洋洋灑灑潑灑了一地。
..........
“什麽腦部出~血?會導致短暫性失憶?這些我不懂,你就給我說安安到底有沒有事?”
接着,醫生說了句什麽。
伴随着一聲驚呼,響起踉跄朝後退的腳步聲。
七嘴八舌中,有人焦急的低喊:“慕太太,你可要保重身體啊。”
慕安安只覺的耳邊嗡嗡作響,整個頭部仿佛壓上一塊沉甸甸的巨石般疼的厲害,她張嘴就要呵斥讓這些人不要吵,可嘴唇卻怎麽都張不開,身子軟~綿綿的沒一絲力氣。
就在這時,她的右手被人輕輕~握住,低啞壓抑的嗓音落在耳畔:“安安,你那不舒服?”
慕安安聽出是時闵之的聲音。
狐疑了下,她不是拽着姜棠棠去路邊嗎?怎麽會有闵之的聲音?
腦子裏剛生出這個念頭,一陣如刀鑿刻的疼痛倏然從後腦勺傳遍全身,疼得她幾欲想張嘴嘔吐,時闵之握着她的手用力了些,緊張的低喚:“安安,安安——”
“病人低壓50,出現呼吸困難,快,快給病人止血——”
陷入昏迷之前,這是慕安安腦海裏最後一道聲音。
...........
頭頂刺目的白色光圈越來越大,将慕安安黑色瞳孔照成琥珀色。
醫院長廊的急救室門前圍滿了人,四周靜悄悄的,偶有極低隐忍的哭聲伴随着焦灼來回走路聲洩~出來。
她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身上挂着件沾滿血跡的白色連衣裙,雙手緊握成拳,大氣都不敢喘的緊緊的盯着急診室門口。
先前哭着的女人忽發瘋般沖過來扇她一耳光:“你這個掃把星,把你~媽克死還不夠,又來克我兒子,我兒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拿什麽賠。”
她的臉被扇偏到一邊,她不敢捂着臉,只低頭語無倫次認錯:“阿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阿姨,對不起——”
女人很快被人拉到一邊。
她也沒想到。
自己只不過是不樂意被家裏逼婚,和平常一樣從家裏偷跑出來找闵之玩,可上天卻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讓她在路上遇到劫匪。
闵之為了救她,和劫匪搏鬥中身中數刀,人被送到醫院搶救時,已經昏迷好久了。
她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哭太大聲,怕吵到在急診室搶救的闵之,捂着唇不敢洩露一絲哭腔。
不知哭了多久,急診室的門從裏面被人推開,醫生從急診室裏快步出來。
她忙要上前,女人已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扯着醫生的衣袖焦急詢問:“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
醫生沖女人搖了搖頭:“病人失血太多,引發了嚴重的并發症,你們家屬也是的,明知道病人從小都有哮喘不能劇烈運動,為什麽還要讓他受這麽重的傷?現在能不能救得活,就看他能不能扛過今晚了。”
女人聞言,雙眼朝上一翻暈了過去。
周圍的人立馬搶上去扶着女人:“醫生,醫生快來。”
亂糟糟的腳步聲中,她雙腳釘在原地,驚懼的上下牙齒打顫,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痛恨此刻無能為力的自己。
若有可能,她寧願死去的是她,而不是闵之。
這時,頭頂響起一陣嘆息:“安安。”
她擡起被淚水糊滿的雙眼,急切的扯住她爸爸的衣袖:“爸爸,我求你,幫我救救闵之。”
她爸爸嘆息一聲:“爸爸救不了他,但季家能,不過,安安,你要想清楚,爸爸一旦替你一旦開了這個口,就等于答應了和季家的聯姻,你就得嫁給季浩然。”
她聽自己極輕的說:“好。”
........
季浩然緊趕慢趕終于趕到醫院,人剛走到搶救室門口。
被郝傑臨時喊到醫院的季樂滔,嘴裏咬着煙從側邊過來,頭疼的拉着他就朝病房區走:“你可來了,你不知道,棠棠沒見到你一直垂着頭哭,誰給她說話,她都不理,你趕緊過去看看人。不過,萬幸的是棠棠人沒有受太嚴重的傷,這個你不用太擔心——”
季浩然朝病房走的腳步猛地頓住,眉峰朝下狠狠一壓,掉頭就走。
“哎哎哎,你去哪?那是搶救室不是棠棠的病房。”
季浩然卻輕嗤一聲,轉身丢給季樂滔一張金卡:“安安不想見到姜棠棠。你去幫姜棠棠辦理出院手續,讓她立刻馬上滾出這家醫院。”
季樂滔震驚了:“........”
不是,您不知一直很喜歡棠棠嗎?
怎麽忽然這麽關心起弟妹來了?
這算哪門子的糊塗賬?
沒等季樂滔想明白,已朝病房區走的季浩然沒走幾步,迎頭便撞上秦姨。
秦姨看到他驚愕了下,随即欲言又止的低聲說:“安安人還沒醒,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我給你打電話。”
季浩然正緊張慕安安傷勢,沒留意到秦姨躲閃的眼神,嘴上應着話,腳下卻飛快的朝前面走。
待走到病房門口。一名護士忽從病房出來。
他正要入內,秦姨急切的跟着追上來:“浩然,你先別進去,我有話和你說。”
季浩然壓着眼裏不耐,到底不放心,忙抽空透過門縫先看屋內一眼,邊問秦姨:“什麽事?”
安安頭上裹着厚厚的白紗布,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半睜着眼,似是剛醒。
一名男醫生拿着聽診器幫她檢查身體,旁邊的譚白桃不知和她說了句什麽。
安安眼睛沒什麽焦距的轉動了下,随即吃力的扁扁嘴,伸手拽着男醫生的衣袖,沖譚白桃啞聲介紹;“我當然認識,這是闵之哥哥,他可是我男朋友。”
什麽男朋友?
季浩然如遭雷擊,想也不想的直接推門入內。
屋內人聽到動靜,譚白桃轉頭狠狠剜他一眼,指着他對安安溫聲道:“安安,那你認不認識他?”
慕安安艱難的轉動眼珠子,盯着他的目光迷茫充滿問號。
接着,狐疑的移開眼看時闵之,“闵之,他是誰?和你長得好像哦。”
艹。
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女人為了氣他,還給他玩欲擒故縱這一套,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季浩然只覺胸腹間一陣氣血翻湧,嗓音不覺而厲:“安安,鬧夠了沒!”
慕安安吓得身子抖瑟了下,朝時闵之身後躲了躲。
時闵之收了聽診器,站起身擋在慕安安身前,冷聲對季浩然道:“病人現在需要休息,季先生請你先出去。”
季浩然人再遲鈍,可看到慕安安剛才縮身子的反應,這時候也察覺到慕安安人不正常。
以往他惹她生氣,她就算再生氣,只要對着他身上長的這張臉什麽氣都跟着消了。
再不濟,也會朝天翻個大白眼,仰起頭去一邊不搭理他自顧自做事。
斷不會像今天這般出現畏縮害怕的模樣。
遂緊握着拳頭,拼命忍着滿腹擔憂和疑問,退出病房。
人剛走到走廊上,後跟着他出來的時闵之忽一拳砸在他臉上。
季浩然身子朝後踉跄了下,靠摔在牆上。
等在病房外的郝傑忙扶着他,大聲嚷嚷:“幹什麽!有話好好說,怎麽忽然打人,小心我告你。”
時闵之慢條斯理的把拳頭收回上衣口袋裏,壓着怒氣:“這一拳是替安安打的,若你識相,立馬從我跟前滾,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季浩然吐出嘴裏血沫,來不及多想時闵之為什麽打他,壓着怒火怒氣沉沉的反問:“告訴我安安到底怎麽了?”
時闵之眉眼陰蟄,揮起拳頭照着他的臉,就要再來一拳:“你還有臉問怎麽了?”
下一秒,卻被秦姨拉開了:“別打了,安安現在情緒不能過激,你們在這争風吃醋,若讓安安知道了,她該胡思亂想了。”
時闵之聞言,這才克制着放下拳頭。
秦姨溫聲勸:“安安那離不開人,闵之你先去看着安安,浩然這裏交給我。”
時闵之皺眉猶豫了下,這才走了。
秦姨嘆了口氣,瞥了眼郝傑,遲疑着對季浩然道:“浩然,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季浩然瞥了眼病房的觀察窗。
時闵之回病房後坐在緊挨着病床旁邊的矮凳上,低着頭削蘋果,邊和安安說着什麽,安安調皮的摁了摁頭上的白紗布,似覺得疼輕嘶了聲。
時闵之忙站起來,動作輕柔的幫她頭上的白紗布松綁了點。
季浩然只覺這一幕極其刺眼,他拼命克制着想要上前扯開時闵之的拳頭,極快的移開眼随秦姨走出醫院。
........
屋內的慕安安人已經醒了好幾次了,可每次沒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這次是她人意識最清醒的時候,她艱難的轉動了下眼珠子,啞聲問時闵之:“剛才那個人是誰?”
低頭削蘋果的時闵之臉上的笑漸淡了些,他唇角挑起譏諷的弧度,頭也沒擡的答話:“不認識。”
若有可能,他寧願安安一輩子都不再認識季浩然。
慕安安還想再說話,時闵之已不悅的皺眉溫聲說:“休息會,別說話。”
慕安安一想事情後腦勺就疼得厲害,索性不敢再想,到底沒忍住嘟囔了句:“闵之,我怎麽總感覺我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剛才那個人好像認識我,和我很熟悉——”
時闵之站起來,彎腰幫她掖被褥,邊無奈的嘆口氣:“先別想了好嗎?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慕安安只得閉緊嘴巴,聽話的閉上眼睛養神。
闵之從不會騙她,若那人真的認識她,定然還會來找她。
不過,他和闵之怎麽長的這麽像!
卻沒闵之脾氣好,滿臉兇相,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
晚上的時候時闵之反複看完安安的病例後,敲開院長的辦公室。
院長極快的翻了個慕安安病歷,皺着眉:“片子上顯示病人腦部出~血,若病人頭部出~血面積大,壓迫大腦神經的話,病人可能會出現短暫性失憶,當然了,這還是最好的狀況,若病人腦部的海馬體受損,血塊壓着部分記憶神經的話,病人可能會出現永久性失憶也說不準,這還要看病人預後情況。”
時闵之也接觸過很多這種臨床病人,對此也有很多豐富的治療經驗,可事關安安,還是不放心忙追問:“那有什麽辦法幹預讓病人恢複記憶?”
醫院樓下咖啡廳裏坐着季浩然聽了秦姨的解釋,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姨把醫生的話原版敘述給季浩然:“醫生猜測安安可能之前遭受過較大的刺激,得了心因性失憶症,潛意識停留在她認為生命裏最好最愉快的那段時光裏,不願意想起過往,這都是有可能的,所以醫生只能建議安安多休息,情緒上盡量不要再受刺激,導致病情反複。”
“至于安安的記憶為什麽停留在了她高中畢業那年,只記得19歲之前所有的事,卻不記得怎麽和你認識,結婚的,這個我也不清楚。”
秦姨說完,目露懇切的說:“浩然,多給安安留點時間,說不準過幾天她就想起來了。”
季浩然腦子一片混亂,無意識去褲兜裏摸煙,“嗒”的一聲,煙盒掉在地上。
他卻沒反應,手抖的厲害,繼續在褲兜裏摸着,心裏迷茫到了極點。
安安幾乎知道他所有的過去。
可他對她的過去卻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這些話拆開單獨聽的話,他每一句都能聽得懂。
可組到一起,他~媽~的他什麽都聽不懂。
去他~媽~的心因性失憶症,他不管這些,他只想安安人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活得好好的。
和以前一樣會生他氣,會兇他,會鬧別扭,開心時會粘着他,會給他撒嬌。
可現在呢,安安不記得他了,更不會和他回家了,還有可能這輩子都不再記起他這老公了!
偏偏他前幾天剛和她鬧別扭,為了哄她回來,竟簽了離婚協議!
這下,等于他這個老公徹底和安安沒任何關系了。
季浩然心口窒悶的疼。
他極力控制着發抖的手,啞聲問:“秦姨,你告訴我,時闵之和安安是什麽關系?”
秦姨眸子一閃,這次卻沒有說話。
竟是沒反駁安安剛才和譚白桃介紹時闵之是她男朋友的話。
季浩然腦中有什麽東西快速閃過,快到抓不住。
張暢意說時闵之上高中時曾以“寒芒”這個筆名出過書,談過一個愛寫書的女朋友,更跟着家裏人做慈善。
而安安筆名也叫“寒芒”,也寫書,也做慈善,甚至今天失了憶忘了他這個老公,卻記得時闵之是她的前男朋友。
天底下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都讓這兩人趕上了?
這時,有兩個小護士從跟前路過,兩人邊說邊笑:“你帶了這麽多晚飯,是給時醫生捎的吧?”
另一個護士臉紅紅的,忙捂着她的嘴看周圍:“別瞎說。”
“可惜時醫生名草有主了。”之前那小護士揶揄她。
“是誰,我怎麽沒聽說時醫生有女朋友?”
“就是前幾天剛住院的慕安安啊,這幾天這事在咱們科都傳瘋了,說這兩人曾經是戀人,當年時醫生為了救慕安安被人捅了幾刀,人差點死了,後來人去了法國救治再沒回國,兩人也因此分了手。”
“而這次時醫生放棄法國醫院開出的高薪,從國外回來,就是為了和慕安安重歸于好,可惜啊,這慕安安當年和他分手後,沒幾個月轉頭就嫁給了李浩然。”
“那我豈不是沒戲了?”
“也說不準,慕安安不是正和李浩然鬧離婚嗎?”
待兩個小護士走遠了,秦姨施施然從座位上起身,“安安那離不開人,我先回去了。”
聽完小護士的話後,之前索繞在心間的疑問似乎一瞬都有了答案。
季浩然心髒猛地一揪。
腦子裏一片空白,嗡嗡聲響作一團,坐在座位上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難怪!安安不記得他這個老公,反而記得時闵之!
甚至從嫁給他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很粘着他,死心塌地的愛着他,更是病态的迷戀他身上這張臉,甚至和他做~愛時,也是盯着他的臉才漸漸進入狀态。
季浩然霍然起身,幾欲把手裏手機捏碎。
他~媽~的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別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