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先生

作者有話說:以後不出意外的話大概一周四五更的樣子。

徐鎮平難得沒有教訓他。大概也是知道兒子跟俞堯比較親,一時割舍開總會不太樂意。

但他們仍舊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徐致遠沒必要反應大到敢頂撞他老子。

徐鎮平想來想去不對勁,最後将症結歸于徐致遠最近皮又癢癢了。

俞堯勸住他,徐致遠的屁股才免了遭殃。

徐致遠将自己鎖在屋子裏不知道在做什麽,管家敲門吃飯他也不應,“經驗豐富” 的老管家一度以為少爺翻窗跑了,還去後院查看了好一番。

徐鎮平在餐桌上冷哼一聲不用管他,這頓晚飯便在徐太太的調侃之中冷清地過去了。

直到子時将近,滅燈欲睡的俞堯房門被敲響了。俞堯開門,看見是徐致遠,先問了一句:“餓了?”

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像斷不了俸祿的貪官,一頓缺了是要哀嚎的,于是徐致遠的肚子很應景地回答他。

俞堯嘆氣,抓起衣服來披上,說:“我去給你溫飯。”

徐致遠抓住他的手腕,進屋鎖上了門。俞堯被他一股蠻力逼到書櫃與牆的狹仄夾角,撞了櫃子,上面擺着的藥瓶輕輕搖晃,發出的清脆聲響讓徐致遠留意了一眼。

俞堯責道:“致遠。”

徐致遠道:“…… 你為什麽不教我。”

俞堯料想得到徐致遠會因為這個跟他置氣,認真解釋道:“鎮平沒有騙你。過去休息的這兩天之後,我的公事會變得很繁忙,恐怕沒有那麽多時間為你單獨備課,但我會盡量騰出時間來繼續小提琴的教學…… 沒有看管,你也應該勤加練習。”

“沒來得及和你商量是因為我今天下午才得知鎮平已經為你選好了私教,而且明天就會上任。” 俞堯道,“鎮平…… 他也是為了你好,只是他的方式不适合你而已。在你真正可以獨立之前,還望你能體諒一些……”

徐致遠情緒平複了一些,但還是不甘,是各種揉雜的不甘攪混在一起。他逐漸向前移動距離,說:“可我就想讓你教,別人我聽不進去。”

Advertisement

“致遠,” 俞堯後背貼緊書櫃,要微轉過頭去才能使自己的臉觸不到徐致遠近在咫尺的呼吸,他說,“正常說話,不要離這麽近。”

“為什麽,” 徐致遠不知道哪根筋餓得跳了軌,一點也不退讓,他道,“小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歡和男人親密接觸?”

“你……” 俞堯皺眉,他伸出左手抵住徐致遠的胸膛,将他推遠,他道,“無論是誰,這個距離都會讓我感到不舒服。”

徐致遠切齒道:“那裴禛呢。”

俞堯疑惑地望向他黑色透亮的眼睛裏,說:“你是不是對我和裴醫生的關系有什麽誤解。”

“他來接你的時候,車上有玫瑰花,我看到了。” 徐致遠道,“他親口說的’正在争取‘,你要我怎麽想。”

“那并不是送給我的玫瑰,那是他為座談會的女士準備的,” 俞堯說,“他只是和你開了一個玩笑,我沒想到你會當真。”

徐致遠比俞堯還要高一點,近距離的對視時會有一種壓迫感,徐致遠問:“…… 真的?”

“我沒有理由騙你…… 你……” 俞堯再次對他的靠近斥責道,“…… 致遠,不要這樣說話。”

他總是在晚上最好看,徐致遠想,像返璞歸真的雛鳥,疲倦、憂慮、把白天的一切都卸下了,只留出了最質樸的內裏。

看到俞堯這副抗拒的模樣,和他輕聲的嗔怪,奇怪心理再次在徐致遠心裏作祟,他想去抱住小叔叔的腰,想要用牙齒厮磨他的耳垂,使勁地咬下去作為懲戒。

這樣深的夜色,旁人都在熟睡,小叔叔就算生了他的氣,被欺負狠了,是不是也不敢出聲。

…… 徐致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神緩過來了,心髒的猛地顫動卻沒止住。

而這心跳原原本本地透過衣料傳到了俞堯抵住他胸膛的手心。

徐致遠去抓他的手腕,問道:“可你要補償我,你害我為你擔心了,小叔叔。”

“擔心?” 俞堯奇怪地看向他湧動胸膛,問道,“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擔心他把你騙上床,” 徐致遠貼近他的耳朵,手又不安分地順着腰線去滑,說,“你知道這些所謂醫生…… 鬼方法最多了,可以把人的心偷去。”

“徐致遠!”

徐致遠沒有收手,繼續道:“你又對他沒有防備,他叫你喝酒你就喝,醉了還到別人家裏去睡,你……”

徐致遠的聲音戛然而止,捂着肚子蹲了下來。俞堯故技重施,效仿初識時的力度,一拳頭用物理方法讓徐致遠閉了嘴。

“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 俞堯冷道,“你想耍流氓,不要來找我。”

他是有脾氣的,徐致遠又忘了這碼事。

他起身再次逼上去,這次用了十分的力度,俞堯猝不及防地又被壓回去。

“我就頂撞你了!” 方才那一拳的疼痛未消,徐致遠咬着牙強行站起來,說道,“我說過了,你能打我但不能趕我…… 更不能嫌我。”

“你今天到底……” 俞堯善于安撫人心,但也是找到源頭對症下藥,他實在是沒找到徐致遠陰晴不定的症結所在,一時也無可奈何。尤其在看到他的眼角因為疼痛而憋出生理性淚水時,聲音塞在嗓子裏。

門被敲響,被他們的大聲争辯引來的徐鎮平在門外厲聲道:“阿堯?徐致遠在你這裏麽,他是不是鬧你了!”

俞堯看向徐致遠,剛想出聲回應,誰知道徐致遠出乎意料地抱住了他。

“徐致遠……”

徐致遠把腦袋埋在他的頸窩,又怨又乖道:“你讓他走,我不想跟他說話,這是我跟你的事。”

“……” 俞堯讓他把剛發作的脾氣給磨沒了。

他只好深呼一口氣,柔聲回道:“我很好鎮平,致遠只是來找我問題而已,吵到你了,很抱歉。”

徐鎮平沉默一會兒,道:“沒事就好,我還以為這狗東西氣不過來找你麻煩。”

聽見徐鎮平确認之後腳步聲逐漸遠去,徐致遠才幽怨道:“小叔叔,你脾氣太壞。”

“……” 俞堯道,“你沒有資格說我。”

“人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可你總是打我,” 徐致遠仍舊抱着不松手,說,“每次鬧矛盾,還要我先原諒你。”

“你若是不犯渾,我也不會打你,” 俞堯任他抱着了,“哪一次鬧矛盾不是你先出格,道歉是應當。”

徐致遠理直氣壯地耍賴:“你怎麽能跟我置氣,你是我的長輩。”

“首先你得是一個知義守禮的後輩。”

“…… 小叔叔你話什麽時候這麽多。”

俞堯繼續重讀:“你沒有資格說我。”

一來一回的密集反駁把氣氛沉澱得平和起來。

靜默許久之後,徐致遠小心地試探,問:“堯兒,你生我氣了嗎。”

“沒有,” 俞堯實話實說,“差一點。”

“我是真的擔心你,不是耍流氓,” 徐致遠做出一副掏心窩子的真誠來,“傅書白和我說喜歡男人的男人有很多,尤其是對你這種好看的。”

“……”

俞堯心中不知盤旋起什麽複雜情感,看着徐致遠時,其中好像是恍然大悟了什麽事情,還摻着些驚訝。

“小叔叔?”

“沒事,” 俞堯的語氣忽然溫柔了,語氣像是在同情或是安慰,他道,“…… 算了,謝謝。”

……

新來的長衫老頭名叫岳磊,平時人便稱呼起為岳老。他的眼鏡支架似乎和他年齡一樣大,經常往下掉,皮膚的褶皺竟阻止不了它的滑落,還要麻煩他上課期間時不時地就要用手推一下——那皺紋除了顯老也是全無作用了。

用山羊來作比他的胡子太過老土,山羊胡好歹顏色一致,從頭到尾都是白色。岳老的胡子卻黑一塊白一塊,徐致遠覺得它更像用了幾十年的毛筆尖,毛糙堅硬。但徐致遠敢打包票,用他長在下巴上的毛筆尖寫出來的字都比他教的書好看。

岳老講課和之前的先生還是區別的,別人是高談闊論的又臭又長,他是引經據典的又臭又長。

雖然本質上都是臭與長,但後者至少能使他受益。

失去了美色的驅使,徐致遠學習的興趣也下去了大半。蔫蔫不起得仿佛曬幹了的嬌花,下課時才敢趴下去歇一歇,先生讓他去倒杯水,徐致遠便成了個腰酸背痛,睡覺抽筋的病人。

徐鎮平在家時,看到此情此景便會呵斥一句,于是徐致遠不情願地将自己從桌子上揭下來,舀杯水放在岳老面前,太涼或者太燙他都不會過問了。

徐太太在家的話,不必岳老招呼徐致遠,她就已經給貼心地倒好了。

但倘若他的小叔叔在家,只需要說一句:“致遠,給岳老倒水。” 徐致遠便會揭棺而起,泡了上好茶葉,試準了合适水溫,恭恭敬敬地擺在岳老面前。有時還會微笑着說聲 “您請用”。

岳老都會冷眼盯他很久。

不僅是倒水,在做功課之類的事情上也是如此。他知道這厮正在用行動告訴他,自己 “身在曹營心在漢”,對他卑躬屈膝是被逼的,對他小叔恭敬才是真的。

如此一來三四天,到了徐鎮平檢測短期成果的時候,徐致遠最是熟悉這樣的先生,面子不容學生冒犯,于是就等他告狀,自己好把 “明明我聽小叔叔的話了” 拿出來喊冤。

卻沒想到岳老一捋毛筆胡,脊梁一挺,說了一聲:“很好,小少爺很有骨氣,只是歪了地方,過幾天我給他正回來。”

徐致遠只覺得假笑得臉疼,心中暗暗罵道:“呔!此老叟腦中有疾。”

結果是周末休息過後,岳老繼續教他。

徐致遠百般懊惱,但還是把鬥智鬥勇放了放,騰出心思去想岳剪柳的筆記和周末的相親。

他沒想着這時候就給徐鎮平找兒媳,想着帶着那姑娘普通地游玩一番,就當作婉言地拒絕了。

正好傅書白打電話來說自己想他了,周末要不要去下館子。

徐致遠唾了一聲,我看你是想我錢了。

傅書白實誠道,都想。

待他挂了電話,轉身回屋時,鈴聲又響。徐致遠接起來,不耐道:“還有什麽事。”

“哦,是徐少爺。”

徐致遠臉色一拉,聽出來是裴禛的聲音。

“幹什麽。”

“我想找俞堯,他在家嗎。”

“他不在,有什麽事。”

“沒什麽大事,就是算着他的藥該吃完了,給他準備好了下次的,” 裴禛笑道,“徐少爺替我轉達就行。”

“哦。” 徐致遠剛要挂電話,裴禛又說,“還有……”

“嗯?”

“小少爺幫我問問俞堯,他周末有沒有空,” 徐致遠總覺得裴禛慵懶的聲音裏總帶着壞氣,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我想約他去看電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