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疙瘩

作者有話說:寶貝們五一快樂,拖了好長時間。

一直到岳老家,徐致遠心不在焉,以至于徐老爺叫他他沒有聽見,直到後腦勺被賞了一巴掌,才清醒過來。

徐老爺罵他不誠心,徐致遠心裏想着傅書白的事情,一心二意,嘴上微聲嘟囔着自己本來就沒打算來。

傭人開門之後,徐致遠拽平坦了衣角的褶皺,走了進去,看到一個身形面熟的女子在屋裏擺弄一盆蘭花,話中帶着些小無奈:“爹,您養不好就不要養了嘛,這花好嬌貴…… 這是死了第幾盆了?”

岳老不服氣的聲音從裏屋傳來:“你不要碰它了,沒死,只是沒有精氣神,澆些水就活了。”

女子噘嘴:“您還犟嘴。”

傭人叫了一聲小姐,她便 “唉” 了一聲,回頭看見徐致遠時一愣,喚道:“致遠?”

聽聲音時徐致遠就已猜出,沒想到竟真是岳剪柳。岳剪柳手指梳了梳散開的長發,看到徐鎮平問道:“這位是……”

“哦,我老…… 嗯,我父親。” 徐致遠道。

岳剪柳趕緊微微鞠了一躬,又回頭催促,道:“爹,有客人來。”

而岳老走出來時眼神一直在女兒放在桌子上的蘭花,用手撥了撥那無力回天的葉子,皺眉嘀咕道:“…… 哪裏死了,這不是老樣子嗎……” 他正說着,掀眼便看到了徐致遠,癟着的嘴角兀然一拉,作出難看的表情來,聲音拔高了幾個度,說道:“你怎麽也來了?”

徐鎮平:“徐致遠前幾日不聽管教,冒犯了岳先生,我已經在家裏教訓他一頓了,今天特地讓他來給您道個不是。”

而岳剪柳好像不知道父親做私教的對象是徐致遠,聽到這裏歪了歪頭。

岳老對徐老爺和徐太太敬重有加,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斤斤計較而傷了兩家的和氣,但出于先生、長輩的尊嚴,得需要徐致遠的真心悔過,他寬容大度的姿态才能找着臺階下。于是,三道目光盯着徐致遠,見他沒有反應,徐老爺還殺氣騰騰地拍了拍他的肩。

徐致遠:“……”

人都是揣着許多張面具的,不同的場景換一張,越是切換得自然無隙、毫無破綻的人,就越是會得到玫瑰與橄榄枝的青睐,反之,一時出錯的代價可能會叫前路的積攢一夜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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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的徐致遠面臨一種 “決擇”——在岳剪柳面前他是個優雅文藝的紳士,談吐舉止風度翩翩。在岳老面前是個叛逆不羁的文盲,不寫功課也膽敢理直氣壯。而在自己老子面前,就是個不聽話就要挨抽的傻兒子,是不敢耍賴撒潑的。

權衡之下,徐致遠還是挑了在岳剪柳面前的面具,乖乖低頭,聲音平淡地說道:“岳先生,對不起。”

岳老眼睛一眯:“錯哪兒了。”

徐致遠咬牙道:“不該不聽您的話,也不該十分幼稚地拿您的形象開玩笑。”

“哼,你該道歉的是你這學習的态度!” 岳老捋着毛筆胡,手指指點點,慷慨激昂道,“我教過的學生,從來沒有人對書本、對知識怠慢和不敬!他們在苦難裏讀書求知,是為了他們的目标和肩上的責任,不是為我學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條件是多少學生夢寐以求?”

“您…… 說的是,” 徐致遠在他的教訓中思忖了一下,他的目标就是當個混子,責任是叫徐家落到他手裏的時候不要太垮,別無其他。如此一想,他混吃等死的态度也沒什麽不對。但這番話只能腹诽,若是說出來,他長了十八年的兩條大長腿可能要一朝被徐鎮平打斷在此。

“我想了一晚,是我不懂先生大義,以後保證改過。” 徐致遠一直彎着腰,“禮貌又真摯” 地說。

岳老也不知他為何忽然就轉變了性子,權當是徐鎮平在一旁的威壓助他 “狐假虎威”。搖頭嘆了一口氣,不過一番心中發洩之後,面子終于放下來了,他對徐鎮平說道:“致遠頑劣,但回頭是岸,拙木可雕。徐老爺操勞…… 別在這裏站着了,來進屋喝茶…… 剪柳啊。”

“哎。”

岳老好像也知道他養得那盆病恹恹的 “美人” 蘭花丢人了,下巴指了指那蔫葉子,小聲道:“…… 搬到外屋去。”岳剪柳照做了,跟徐致遠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輕問道:“致遠,我爹那些作文紙上的’岳老頭‘是你畫的嗎?”

徐致遠尴尬地輕咳兩聲。

“怪不得那天畫展,我看你手掌心的’殘跡‘眼熟,” 岳老最疼愛的女兒一本正經地評價道,“畫得還真像,致遠,你有天賦。”

徐致遠:“……”

……

徐致遠坐在徐鎮平旁邊,聽他們在侃春秋大事,徐鎮平話不多,主要是岳老在滔滔不絕,徐致遠偷偷瞄了父親一眼,發現他居然聽的很認真。

徐致遠百般難受,心中杜撰了一篇正當的開溜理由,哪知徐老爺 “不開口則已,開口則鳴”,一張嘴,話題就從風雲際會落下來,砸到了徐致遠的婚姻大事上。

“徐致遠,你是該成親了吧。”

彼時徐致遠正坐麻了腿,挪動着地方解麻,被着突兀的一句話問得被口水嗆住,謹慎地在岳老和徐鎮平兩人之間互瞄,而岳老正神色尴尬地捋胡子,竟然沒有搭話。

徐致遠小心翼翼地 “啊” 了一聲。

徐鎮平:“你看岳先……”

岳老忽然咳了一聲,說:“徐致遠才十八歲,正是血性方剛,青春大好的年紀,應該刻苦讀書,不要沉迷情色玩樂…… 徐老爺,您談這些談早了。”

徐鎮平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岳先……”

岳老挑眉瞪了他一眼,像在憂他說話太直接唐突,自己則措了委婉之辭:“…… 不過,早一些定下婚事也無壞處,大可學有所成之後再去成親,一則安心後路,二則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約束,省得學習時再被什麽不倫不類的’自由戀愛‘蠱惑。”

好的壞的全讓他說了,徐鎮平也無話可說了,伸着的手放下,只 “嗯” 着同意。

二老 “眉來眼去” 之中,徐致遠也就看清了這二人的“蓄謀已久”,而且徐太太也應是與他們一夥的。

怪不得岳老頭教授前期對自己那麽不離不棄的,原來是把他照着女婿的标準培養。

徐致遠表情冷淡,煩躁地朝窗外望一眼,鹂鵲不肯在枝丫上多停留一會兒,僅是微微落腳,就再次振翅飛走了。

徐致遠又聽着他們談起岳剪柳來,其目的昭昭可見,他腦子一沖,忽然說了一句:“我有喜歡的人了。”

長達十幾秒的靜默之後,徐鎮平的第一反應是:“是誰。”

岳老則是在眉心擰了個疙瘩,想了半天,瞅了一眼徐鎮平,搓着胡子說道:“是…… 李主編給你介紹的?”

“不是,自己認識的。”徐致遠用指甲刮着衣服,加重了 “自己” 的咬字,語氣有些故意的意思。

“……”

岳老的疙瘩越擰越大,他甫要說話,忽然岳剪柳拿着包茶葉走進來了,說道:“爹,沒在書房找到你說的那個,您看這個行嗎,我見您之前也常喝。”

“放這吧。” 看女兒來,岳老也硬生生把話吞了下去,眼神在在場之人上身流轉一番,最後心事重重地站起來,說:“我去找。”

徐鎮平瞪他:“徐致遠。”

徐致遠若無其事地看向父親,說:“怎麽了。”

“回家再跟你說。” 岳剪柳在場,徐鎮平只得假裝掃了掃大腿上的灰塵,嚴肅道。

“哦。”

即使知道自己回家肯定要跟徐老爺吵一架,徐致遠的心情還是莫名地舒暢。

……

徐致遠約了俞堯今天中午去拿筆記,要去趟既明大學,徐鎮平沒有多加阻攔。

走之前岳剪柳跟徐致遠約好了下次的見面地點,仍舊是仰止書店,提醒他不要忘記帶他的大作。

徐致遠笑着答應,拐胡同出了巷子,叫了一輛黃包車去了既明大學。

天冷路滑,車夫跑得有些慢,到了既明時學生已經下課開飯了,徐致遠到辦公室沒找到俞堯,問同室,只聽說俞老師和學生一起出去了。

徐致遠也覺得腹中空空,感到饑餓,心血來潮想找到俞堯在學校食堂蹭頓飯。因為之前浪蕩時在既明有些名氣,路上零散幾個學生和他揮手問好。于是他挑了一個眼熟的問,有沒有見到在吃飯的地見到一個大美人。

學生笑道:“俞老師嗎,剛剛還遇到他打了招呼。”

徐致遠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他。”

學生不知他們的關系,拍了拍徐致遠的肩膀,道:“既明誰人不知俞老師美貌啊,他辦公室門前天天有老師學生排隊,燙手着呢,我打算這些天也請教請教去。怎麽了少爺,你也是慕名而來嗎…… 唉!”

徐致遠道:“你,吃飽了撐着了就出去溜兩圈消化食,別閑得沒事幹。”

學生嘻嘻笑了兩聲,掃了幾下屁股上被徐致遠踹上的灰塵,看着他穿過人群走進了食堂。

這所食堂不大不小,徐致遠走進去逛了一半,便看見了兩張熟悉的臉。

他們就在角落的桌子上,那片地方好像不讨學生的喜,因為大窗戶沒有窗簾遮着,又向陽開,一上午都鋪着亮眼的陽光,夏天曬得人燥熱,冬天還好些。

手舞足蹈的夏恩好像在跟俞堯說什麽學習上的問題,光桌面上斜切了一條線,俞堯就坐在他對面的明處裏,睫毛上都鍍着暖意,笑眯着眼睛看着夏恩興奮的模樣。

他說到一半,一拍腦袋,站起來說要換地方,問俞老師曬不曬。

俞堯擺擺手,表示并沒有關系,話題回到問題上,道:“你這個思路很好,至少是來講題的學生中,最清晰簡便的一個。”

夏恩一愣,站着撓了撓頭:“謝謝您指導……”

他忽然又一驚一乍地拍腦袋,說:“對了老師您還沒吃飯!對不住對不住,我去給您端!”

“唉,小心。”

他邊說着邊轉身,沒聽見俞堯喊他,就這樣撞到了人。

“喂!” 只聽幾聲七零八落的散落聲,那塊小地方的周遭靜了一下。

目睹這一幕,徐致遠忽然皺起了眉,繞開眼前人群快步上前。

被撞的男生道:“不是同學你激動幹什麽啊,沒看見旁邊有人嗎?”

俞堯的衣懷中被潑了剩飯,衣服其他處也濺上了一點,夏恩不知所措,剛想說對不起,擡頭時聲音卻卡了殼,只憋出一句 “怎麽是你” 來。

“哦…… 原來是夏恩同學,好巧。” 男生朝着同伴說着,暗暗地互相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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