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辛昙從未感受到過這樣的痛苦, 哪怕是她從六樓墜落,摔得骨頭都碎了,喪屍病毒在體內肆虐, 雖然疼,但漸漸的也就麻木了,她也就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是她被那女人注入血清之後, 那疼痛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 更不會麻木。

其實辛昙并不是一個多堅強的人, 相反她怕死又怕疼,但現在, 辛昙疼得生不如死, 她雙手撐在地上, 頭狠狠地撞在地上,妄圖緩解這種疼痛。

但于事無補,甚至女人看她掙紮得厲害, 思索過後,又在她的身上紮了一針,讓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雖然辛昙暈了過去,但疼痛卻還在。

女人盯着在被她扶到床上,全身蜷縮在一起的辛昙, 目無波動,神情淡漠, 顯然已是司空見慣。

她甚至拿起一邊的紙筆,開始記錄辛昙目前的狀态,一筆一劃,寫得認真。在她落下最後一個标點符號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喪屍姑娘終于停止了掙紮, 不動了。

女人瞥了辛昙一眼,無須上前察看,憑借經驗,直接就在筆記上寫下一行字。

——第17次實驗,實驗對象年約20歲,女性,生前不注重鍛煉,身體呈現亞健康狀态,用藥兩次,注入血清之後痛苦異常。吸取教訓,下一次考慮使用強壯男性喪屍實驗。目前狀态:死亡。

女人可惜的嘆了一口氣,将筆記合起來,連帶着筆一起揣進風衣的口袋裏。然後,她走到牢房角落,面無表情的将那些在末世前的天價儀器砸了個稀巴爛,連帶着那些瓶瓶罐罐一起,歸于廢墟。

她不留在這裏了,這些儀器和試劑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緊接着,她直接走了出去,看都沒看角落裏躺着的那幾具屍體,哪怕那些屍體生前都是随同她來到北山監獄的同伴。

女人想,這個地方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了,有暴露的風險,已經不能再待了。下一步,她該去哪裏找小白鼠呢?

……

或許是因為入秋一段時間了,自那一場大雨之後,連帶着好幾天的天氣都是陰雨綿綿的,這讓本就潮濕的監獄濕氣更重。有老鼠壯着膽子從角落裏跑出來,開始啃食喪屍的屍體。

辛昙覺得腳趾頭癢癢的,耳邊還有“叽叽叽”的聲音,但那聲音忽遠忽近,一直沒能準确的傳進她的耳朵裏,直到那“叽叽叽”的聲音直接在她耳朵邊炸開……

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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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死了不知多時的辛昙頭一次如此迅速的從床上彈起來,啃她腳趾頭和耳朵的老鼠被她吓得不輕,一直當場撞牆,一直竄進床底瑟瑟發抖。

辛昙小聲的嘟嚷道:“明明是你們吓到我了……”

辛昙看地面上有不少的老鼠,她不敢下床,那些老鼠漸漸膽大妄為,一窩蜂的擠到了角落裏啃食屍體。

辛昙看着它們好像吃得很香的樣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此刻,昏死前的記憶漸漸回籠,她望向四周,早已經看不見那女人的蹤跡,牢房的門大開,顯然女人已經離去多時。

不過,辛昙記得她咬了那女人一口,那那個女人是不是變成了喪屍離開的?

其實女人如何對辛昙來說無關緊要,她在經歷了那種疼得她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了的疼痛感覺之後,不知昏睡了多久,竟然奇跡般地蘇醒了。

辛昙慢慢的想,如果女人說的是真的,她沒有死那就代表了實驗成功,她是不是……變成人了?

……并沒有。

她無須低頭,就能看見她一對鋒利的爪子,也能感受到嘴裏包裹的一對尖牙,她進食的時候因為不習慣嘴裏的牙齒,還常常勾到嘴巴勾出血來。

說起進食,那些老鼠已經吃了好久了,她也真的是非常非常餓了。

辛昙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桌面上擺放着一些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她實在是太餓了,忍着對老鼠的恐懼,慢吞吞的将腳踩在了地上。

不過比起恐懼的辛昙,發現她終于開始動彈的老鼠們好像更怕她,但是在發現她只專注于食物的時候,小老鼠們松了一口氣,開始大快朵頤。

辛昙進食的速度不算快,她填飽肚子之後便打算離開,那些老鼠還在吃,也不知是餓了多久了。

或許雨天容易讓屍傷春悲秋,辛昙覺得她現在就像一只藏在黑暗中怕人的小老鼠,吃着味同嚼蠟的食物勉強茍活。她覺得自己好可憐。

辛昙這樣想着,便覺得難受,她的眼眶酸酸澀澀的,有什麽液體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一直掉到地上。她覺得眼睛有些疼,便用手抹了一把,滿手都是血。

那鮮紅的色彩中帶了點冷森森的白,總體來說還是紅色的,非常刺目。

那血清未能讓她有所改變,反而讓她開始流血淚,辛昙想到以後情況可能會越來越差,沮喪不已。

她嘆了一口氣,将桌面上的食物都掃落在地上,她在踏出這間牢房的時候,有注意到那些老鼠都不啃屍體了,而是都擠在了食物邊。

……

監獄裏光線昏暗,辛昙是走出去才發現,她的視線似乎清晰了一點,但分明正在被雨水沖刷着的萬物,卻仿佛蒙了一層淡淡的紅色陰影。

她閉眼再睜眼,都是如此。

或許是她眼睛裏的血淚的原因。

辛昙沒有放在心上,打算繼續往前走,但她發現,北山的後面是一片巨大的水域,她總不能飄過去,會餓死的。

她沒辦法,只能原路返回。

現在還在下着連綿細雨,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一個不小心就會腳滑摔倒,辛昙的平衡能力不太行,在最陡峭的地方腳下打滑,然後朝着山下滾落。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正在上山的祁燦和陸嘯警惕的望向了四周,只見旁邊灌木東倒西歪。

祁燦走過去檢查情況,除了被壓彎的灌木之外,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陸嘯問:“是什麽東西?”

祁燦搖搖頭,同他一同往山上走去,不多時,巍峨矗立的北山監獄映入眼簾,祁燦的腳步卻猛地一頓。

細雨蒙蒙,北山仿佛被籠罩了一層朦胧的霧,唯有從監獄大門開始延伸的一連串小小的腳印,印在祁燦眼中清晰無比。

祁燦按住正欲往前走的陸嘯,說:“別動!”

陸嘯一想,的确,這座監獄裏面不知還會不會有喪屍游蕩,的确需要小心一些。

然後,陸嘯就見祁燦蹲下身子,仔細凝視地面上那串很明顯是剛印上的腳印,他伸出手,貼近地面,他的手能完全覆蓋那一個小小的腳印。

“昙昙……”祁燦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關于辛昙的蹤跡,他當即就要往山下沖去,但被陸嘯拉住。

附近一直都有喪屍在游蕩,他們循着食物的味道再度來到了監獄大門前。數量之多,四面八方俱是喪屍。

他們朝着兩人沖了過來,腳踩在泥地上,将那串小小的腳印覆蓋。

又是一場惡戰,祁燦習以為常,只不過他背包側邊卷着的最後一張尋找辛昙的啓事,在與喪屍的搏鬥中被打了出來,被風吹得打了個旋兒,緩緩的往山下飄去。

……

北山山腳,辛昙在地上躺了好久才慢吞吞的爬了起來。然後,她偏過頭去,看向身後巍峨的高山,遲鈍的想如果用走的,她大概得走一個上午的時間。不過現在好了,她的速度提升了,就是有點廢衣服。

辛昙看着衛衣上破開的口子,渾不在意的收回目光,然後戴上大大的兜帽,準備繼續前行。

正在這時,一張濕漉漉的紙飄到了她的面前,她鬼使神差的接住,那張紙落在了她的手上。

那張紙上的墨水被雨水泡開了,周圍泛着一圈黑色,字跡有些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

辛昙不記得字了,但她依舊認真的看了好久,指尖按在了“昙昙”兩字上。她的心中,這時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辛昙慢慢的轉過頭,朝着北山看去,駐足凝望許久,似是在等待着什麽。

不知多久過去,前往北山的大路上走來兩個身影,一個精神抖擻、腳步飛快,一個萎靡不振、慢慢吞吞。

那是迷路多時終于找到北山監獄的方野和郁嘉致。方野見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恨不得飛起來,他也沒有注意到辛昙,直接便從她身邊竄了過去,飛速上山,連身後的郁嘉致沒有跟上都沒發現。

而郁嘉致,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道熟悉的背影,一時熱淚盈眶,激動得無以言表。他沖上前去,使勁兒拍了一下辛昙的肩膀,聲音顫抖:“找到你了!”

辛昙遲鈍的轉過頭去,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對方本該打理得很好的蓬松短發,也重歸雞窩頭,現在被雨打濕,淩亂的耷拉在頭頂。

辛昙張了張嘴,念出了郁嘉致的名字,然後問:“看見我,這麽開心嗎?”

辛昙已經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再和別的喪屍對話過了,此刻忽然說話,她還有些不适應,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語速也變得更為緩慢。

“開心!”郁嘉致期待的看着辛昙,問:“有吃的嗎?”

辛昙:“……嗯?”

郁嘉致餓得雙腿發軟,那個天殺的方野騙了他,說給他找吃的,結果竟然都是一些讓他反胃的食物,他都多久沒吃上一頓飽飯了啊,嗚。

辛昙瞪大了迷茫不已的雙眸,郁嘉致對上她的眼睛,正欲瘋狂哭訴吐槽方野,聲音卻卡在嗓子裏,戛然而止。

郁嘉致震驚的指着辛昙的眼睛,“嗷嗷嗷”的叫個不停。

辛昙更疑惑了,她垂首,看向地面積水,積水還算清澈,倒映出了她的一雙眼睛。她的眼睛,不再是一片吓人的白森森,而是恢複成了正常樣子,只是眼黑的地方變成了剔透鮮豔的紅色。

她的眼睛,像是從鮮血中撈出來的紅寶石,隔着蒙蒙細雨,漂亮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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