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當時因為祁燦身上的衣服都濕了, 所以辛昙把他的衣服全給扒了,只留下一條長褲,所以出去的時候, 祁燦還得忍着疼穿好衣服。

祁燦吃力的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發現辛昙正坐在他之前搭建的簡易竈臺邊,身邊蹲着兩只喪屍, 他們的面前是一個正冒着氤氲熱氣的砂鍋。他嗅了嗅, 聞到了清甜的香味, 是辛昙在熬粥。

辛昙小時候父母的關系還是很好的,家境雖然比不上後來的優渥, 但她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後來她高中和大學都在住校, 就更不需要她做飯了。

所以祁燦沒想到, 辛昙會熬粥。

祁燦往前走了兩步,覺得後肩胛骨有些疼痛,但可以忍受。他剛想說話, 辛昙聽見他的腳步聲,倏的站了起來。

祁燦臉上揚起輕松的笑容,對着女友招了招手:“昙昙!”

辛昙看着他,眼眶又有點兒紅了。她的眸子本就是紅色的,她一哭, 眼睛就更紅了,像一只柔弱無害的小兔子。當然, 這只兔子有些最鋒利的牙齒和爪子。

辛昙朝着祁燦跑了過去,祁燦還是第一次看辛昙朝着他奔來,他心中雀躍不已,當辛昙在他面前停下之後,他一把将她抱住。

“昙昙。”祁燦輕聲喊她的名字, 得到辛昙的回應後,他低聲說:“這幾天,辛苦你了。”

辛昙一怔,垂在身側的手擡起,輕輕的回擁住了祁燦。她輕聲說:“對不起。”

“謝謝你。”祁燦回道。

辛昙唇角微抿,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的語氣不由自主的輕快起來:“阿燦,我給你熬粥了!現在已經快好了,我們過去吧。”

“昙昙是什麽時候學的?”

辛昙詫異的反問他:“這難道不是看看就會的事情嗎?”

祁燦被她凡到了,但辛昙的确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姑娘。他笑着說:“我當時學了好久,劉媽都嫌我煩了。”

辛昙大概是想到了當初少年是如何笨拙的拿着鍋鏟站在竈臺前的模樣,笑得更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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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其實已經熬了有一會兒了,現在大概已經可以吃了。聽見辛昙應允,郁嘉致歡呼一聲,立刻拿了碗舀了一碗清甜軟糯的栗子小米粥。

辛昙也拿了碗,舀了一碗粥,她剛想遞給祁燦,就見郁嘉致竟然将他剛舀好的粥遞給了祁燦,她驚訝不已。

祁燦對此也很驚訝,畢竟郁嘉致平時餓死鬼投胎,可是恨不得把鍋吞下去。

郁嘉致非常執着的讓祁燦收下他的心意,并且感動的對祁燦說道:“出去了一趟我才知道,原來人類是那麽可怕的物種!凄慘你以後可千萬別變得和他們一樣啊!”

辛昙和方野深以為然。

“他們實在是太兇了。”

“對啊,他們傷害我們,還傷害我們的同伴。”

祁燦忽的頓住,看着他面前的三只喪屍,他的心情有點複雜,然後在郁嘉致的催促下,接過那碗粥。

祁燦将粥放在一邊的小桌子上,等待滾燙的溫度能夠冷卻一些。辛昙這時候問他:“阿燦,你餓嗎?”

“嗯?”

辛昙用左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鼓起腮幫子輕輕的吹了好幾下。祁燦看見她鼓鼓的腮幫子,忍住了想戳一戳的沖動。

很快,辛昙将勺子遞到他唇邊,她說:“現在不燙啦。”

祁燦扔掉因為方才他們的對話心中生出的複雜情緒,安心接受女友的投喂……不過昙昙什麽時候開始用左手了?

郁嘉致喝下一口滾燙的粥,問方野:“燙嗎?”

皮糙肉厚的喪屍方野喝下一大口滾燙的粥,忍着撲祁燦的沖動,回答:“不燙。”

一鍋粥再多加了一個因為很多天沒能吃飽的方野,顯得那樣不經吃,祁燦在填飽肚子後去米缸望了一眼,感覺如果這只喪屍留下來的話,日子得越來越難過了。

……

祁燦沒有擔心多久,辛昙就将他趕回小木屋休息,但祁燦睡了兩天多,根本睡不着,他看着有些憔悴的女友,說:“昙昙總是不會照顧自己。”

幾天前的那場變故,讓辛昙的身上多了很多的傷口,小臉也血乎乎的。她一直守着祁燦,傷口沒有處理過,衣服也沒有換,髒兮兮的,招人心疼。

辛昙抹了抹她的臉,把自己抹成一只有些呆的花貓,語氣輕快的說:“我的身體可比你的好多啦,傷口已經快要愈合了,可你卻躺了三天。”

“我知道。”祁燦裝模作樣的對着辛昙嘆息道:“昙昙變成喪屍之後可厲害了,我這麽大個人你都能扛着就跑。”

辛昙雖說并不矯揉造作,但在男友面前她也曾是個瓶蓋都擰不開的小嬌嬌,但現在……辛昙癟癟嘴,說:“我也沒辦法,我的力氣就是變大了嘛。”

“那我們來比一比好不好?”

辛昙迷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比什麽呀?”

“掰手腕。”祁燦瞥了眼辛昙藏在身後的右手,主意張口就來。

“好叭,陪你玩。”辛昙有求必應。

他們坐在床邊的地上,辛昙首先将左手放在了床上,手肘靠床,攤開小手。

“這個方向不太對,我左手還使不上力。你換只手。”

辛昙沒想太多,她剛擡起右手才反應過來,然後受驚一般想把右手縮回去,但祁燦的反應更快,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辛昙掙紮起來,祁燦哇哇大叫說辛昙扯到她傷口了,辛昙立刻不動了,但也立刻意識到祁燦在诓她:“你明明用的是右手!”

“你的爪子呢?”祁燦攥住她的手指,聲音急切的問。

“我藏起來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呀,你怎麽還刨根問底。”辛昙讷讷的說,因為祁燦一直看着她斷得非常不平整的爪子,她才繼續道:“幫你取子彈的時候掰斷了,不然你會感染的。”

祁燦剛開始還以為是她在打架的時候折了爪子怕他擔心所以不給他看,卻不想真相竟然是這樣。他攥着辛昙手指的力道慢慢的松了。

辛昙輕聲說:“阿燦,好好休息。”

辛昙站起身,在衣櫃裏拿了一件幹淨的衣服,便跑了出去。

祁燦癱坐在地上,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背後的傷口又癢又疼,卻遠遠比不過心上的煎熬。

……

辛昙其實并不在意她的爪子斷了兩根這件事,因為遲早會再長出來的,而且她也并不覺得疼。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祁燦愧疚的眼神。

她和郁嘉致借了小木屋,燒了熱水沖洗身體,溫熱的水淋在她身上的傷口上,帶給她癢癢麻麻的感覺,但可以忍受。

站在鏡子前,她發現她正常的皮膚又開始向下蔓延了,不知道還要多久,她的身體才能恢複成正常的模樣,又或者,不知多久她還會再次經受那種就像是死亡一般的痛苦。

辛昙對于自己身體的憂慮一直未曾放下過,但現在也沒辦法,因為梁芊被抓了,她也不可能去和陸嘯硬碰硬,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辛昙一邊想,一邊換上了幹淨漂亮的雪白冬裙。她換好衣服之後,便走出了小木屋,郁嘉致正在和方野說話,方野心不在焉,目光卻一直望向露臺的大門。

方野似乎是想跑路。

辛昙沒有去多管閑事,回了祁燦在的小木屋,卻發現祁燦一直沒有休息,他還保持着她離開時的姿勢,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是還在愧疚嗎?

辛昙看不出來,因為她至今對于許多情緒都是遲鈍而迷茫的。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進去,進去又該說什麽。

祁燦沒有辛昙有耐心,他早就發現辛昙進來了。他忍不住說:“昙昙,你既然進來了就過來啊,我一直在等你,我有話想跟你說。”

辛昙這才慢吞吞的走了進去。

方才在辛昙去整理自己的時候,祁燦就已經打好了腹稿,辛昙走到他旁邊,他就問她:“昙昙,你是不是覺得我坐在這裏,是一直在愧疚?”

辛昙不知道祁燦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安靜的等他繼續往下說。

“我會愧疚,但是昙昙,我不會像你一樣,将自己陷在這種情緒中。”祁燦認真的看着辛昙,他漆黑的眼睛裏仿佛有光:“如果我也看不開的話,那麽我們兩個人就一直會陷入到這種情緒中——你認為你拖累了我而愧疚,我因為你因為我而受傷而愧疚。”

“長此以往,我們之間會出現問題的。”

辛昙輕聲說:“對不起,我總是容易把自己繞進去。道理我都懂,可我……”

“昙昙,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我只是想和你把話說清楚。”祁燦頭一次打斷了辛昙的話,他的聲音慢慢的溫柔了下來:“你一直認為一段感情唯有雙方都付出才能長久,但你一直覺得在重逢後你什麽都沒能為我做,你一直将自己困在這種思維中,可是昙昙,不是這樣的。”

祁燦一字一句的清楚的告訴她:“我們一直都是雙向奔赴。我們之間所經歷的一切,不是已經很好的證明了嗎?”

“昙昙,你忽略了自己做的,你不是一無是處,你很棒,你真的就像自己說的一樣,可以獨當一面。我的小姑娘早就長大啦,能夠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挽救我的生命。我保護你,你也能保護我。”

“所以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誰虧欠誰,而是我們都需要彼此。”

“如果我沒有你,我會回到安全區,一輩子當一個被庇護在羽翼下的縮頭烏龜,永遠都不能成長。我會恐懼喪屍,恐懼末世,但因為有了你,讓我知道喪屍可以是可親的,末世依舊是溫暖的。”

祁燦一直都很會說好聽的情話,辛昙也一直很喜歡聽他說話,不可否認,她無法不被祁燦所打動,但祁燦在說完了之後,就緊緊的盯着她,要她開口。

辛昙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

祁燦一開始還能等,後來就忍不住催促:“昙昙,我想聽你說。我可是把我心裏想的都跟你說了。你把你心裏想的說出來就好了。”

辛昙大腦宕機,她呆呆地說:“我現在什麽也沒想呀,我就是覺得……挺輕松的。我很高興。”

“為什麽高興?”

“因為有你。”辛昙輕聲說:“我曾險些成為行屍走肉,與沒有理智的同伴為伍,茹毛飲血,這輩子可能都是這樣。可我想到了你,你是我的目标。在我未曾停下腳步的日日夜夜,我曾悄悄的期許前路有你。或許你不知道,我依舊懷揣着矛盾的心情,想要找到你,卻不知如何面對你。”

當第一句話說出口之後,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來便不再困難了,辛昙接着說道:“但當我們真正重逢之後,你沒有讓我為難,我不需要思考如何面對你,因為無論我是滿身腐肉的喪屍,還是此刻躊躇憂慮的辛昙,你都會接納,只因為是我。”

辛昙說了這樣一長串話之後,祁燦很久都沒有回應她,她不明所以的看過去,懵懂的眸子撞進祁燦極為明亮的雙眼,他的眼睛裏真的有光。那一抹光映在了她的眼睛裏,點亮了她眼中的一片灰暗。

這一刻,辛昙知道,她放下了。祁燦又一次将她從那條死胡同裏,帶了出來。

曾經她所經歷的每一天都籠罩着灰暗陰霾,她忘卻了自己的名字,險些成為行屍走肉。直到祁燦到來,他為她撥開陰霾帶來溫暖,讓她知道她是辛昙,她活了。

因為在這她曾不抱希望的世界,始終有一人包容接納她的任何模樣,矢志不渝的愛着她。因為有祁燦在,她一直都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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