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像是要準備出門的樣子。
黑炭跳上凳子,一把撲上雲禪。
雲禪好笑地把它抱在懷裏,道:“我要出門去,乖乖呆在家。”
黑炭不理:“喵~”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雲禪道:“今天參加同學婚禮,改天帶你出去?”
“喵~”黑炭不情願地答應了。
雖然這只貓很有靈性,出去了也能找到家門。但是雲禪還是不放心。
S市有些人愛吃貓肉,貓販子經常趁貓主人不注意把貓抓來進行售賣。
雲禪管不到別人吃貓的習慣,但是保護自家的貓還是能做到的。
用手掌撫摸着黑炭頭上的皮毛,讓小貓發出喵喵的舒服的聲音。
“小魚幹在碗裏,不許多吃。”雲禪叮囑。
雖然黑炭已經不是雲禪第一次見到時那麽狼吞虎咽,但還是有些饞嘴。
“喵~”到了飯點我才吃。
“家裏的餐巾紙不能吃,知道嗎?”雲禪又叮囑。
“喵喵。”知道了知道了。
雲禪把門窗上好了鎖,前往衛舒給他的發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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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的士到了車站,正要乘電梯去二樓售票口買票,卻被一個行乞的老人攔住了。
“小夥子,你這一趟路,還是不趕的好啊。”
雲禪停了下來,沒有回答。
老人的頭發就像馊掉的菜葉子,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老人坐在臺階上,右手拄着藤木拐杖,左手端着一個破舊的鐵腕,裏面放着零星的紙幣和硬幣。雲禪一看,裏面竟然有幾張紙幣。
“他的眼睛,瞎?”
他拿出錢包,數了三張五十的,把紙幣從碗裏換了出來。
雲禪道:“老人家,這錢給你。”
老人嘿嘿一笑,:“我要你這人民幣做什麽?紙幣給我放下,放下。你給我其他的,我也用不了啊。”說完,老人幹癟的右眼開始變黑,周圍的皮膚不斷變化着,黑色的汁水不斷地流了出來,黑洞洞的。
見狀,雲禪立馬拿出随身攜帶的手帕,為老人擦掉從眼睛裏流出來的黑水。
見雲禪看到他眼睛的異狀之後還如此鎮定,老人禁不住問:“小夥子,你是做什麽的?”
“殡儀館化妝師。”
老人一笑,“怪不得。”
等雲禪擦完後,發現周圍的人都盯着他看。
旁邊一位牽着小女孩的婦女忍不住問:“小哥,你剛才在幹什麽?”
小女孩天真的回答,“大哥哥在幫一位乞丐爺爺擦眼睛!”
雲禪低頭一看,原本坐在臺階上的老人已經消失不見,往周圍忘了一圈,根本沒有發現老人的身影。
婦女覺得也怪,但不想多事,就拉着女兒匆匆離去:“亂說什麽,走了走了,我們還要趕車去你外婆家呢。”
小女孩道:“可我真的看到了啊。”
婦女一走,身邊的圍觀的人也就陸續散了。
雲禪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遇鬼了?老人勸他今天不要趕路,這是暗示他不要去參加衛舒的婚禮?
從見到衛舒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衛舒是一個敏感的人。衛舒很注意個人衛生,有些潔癖,喜歡穿白色的校服。
當時的學校對校服的規定不是那麽嚴格,很多人都喜歡穿自己的衣服。只有衛舒,天天穿着洗得刷白的校服。
因此就有些人男同學笑他。開玩笑在同學之間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但雲禪看得出衛舒每一次被開玩笑時都在忍,當有一次一個男同學說衛舒是娘娘腔,衛舒爆發了,他突然拿凳子突然砸向了那個人,砸了滿頭的血。
班上的人都吓傻了,衛舒也吓傻了。發現矛盾的王返跑上來把衛舒移到了教室外邊,安撫他的情緒。
王返找家裏的關系擺平了這件事。王返和衛舒非親非故,卻願意為他做這樣的事情。自那以後,所有人看他們二人的眼神就有一些異樣。只是那個年代的學生還不會往男男同性上面想。
自此,衛舒變得比之前更加敏感。只有個別幾個才在私底下罵二人是兔子。
有一次在學校食堂裏,衛舒端着飯盒,坐到雲禪的對面。
整個飯桌只有他們兩個人。
衛舒只說了一句話:“你和華清川也是吧?”
雲禪肯定知道他在說什麽,于是點了點頭。
衛舒有事沒事就愛找雲禪談心。但顯而易見,雲禪只是個面癱,多說幾個字都嫌累。但衛舒絲毫不在意,他更多的只是需要傾訴。
暗黃色的燈泡下,上晚自習的衛舒停下筆,轉過頭,小聲說:“以後我一定要和王返結婚。”
雲禪點頭,表示知道了。繼續埋頭溫習數學課本。
只是後來,上了大學後,衛舒和雲禪慢慢地疏遠,只是還保持着聯系。
坐在車上的雲禪回憶着記憶中的衛舒,忽然有些期待他的婚禮。
忽地又想起了任務繁重的華清川,心裏面空增幾分愁。
衛舒的住處在鄰市,坐汽車四五個小時就到了,一路上不斷變換地風景也不是那麽使人無聊。在沒有和華清川再遇到的時候,他也就是典型的朝九晚五,從來沒有主動出去什麽地方游玩過,現在靜下來看風景也是以前可遇不可求的。
雲禪下了車之後,又坐了出租車到了衛舒所住的M小區。
按下了門鈴,衛舒很快就開了門。
衛舒還是穿着白色衣服,只不過不再是校服,而是西裝襯衫。他長高了不少,身高有一米八幾,氣質也不像學生時代那麽女孩子。
他給了雲禪一個擁抱:“你終于來了。”
雲禪有些招架不住,但還是任他抱着。
雲禪能夠感受到衛舒身上散發出來的不一樣的情緒。就像是終于風雨飄搖裏的木舟找到了依靠一樣。
衛舒深吸一口氣,放開了雲禪。邀雲禪坐下,“你要來,我就做了一大桌菜。你坐下嘗嘗。”
雲禪問:“王返呢?”
衛舒不答,反問:“華清川呢?”
他倒下一杯紅酒,推倒雲禪面前,“我不是也叫他一起來嗎?”
雲禪道:“他很忙。”
衛舒輕笑,“那就好。”
雲禪察覺出衛舒很不對勁。衛舒放在桌下的手指一直在摩挲着什麽。
兩人間一時沉默。
牆上的吊鐘也沉默着,突然發出撞擊聲,一下,兩下....六下,八下,十二下。
聲音落地。
衛舒說:“你剛才問王返。我只能說,他已經死了。”
雲禪終于知道衛舒身上自然流露出的深深的情緒是什麽,那是一股悲傷。
雲禪道:“冥婚?”
上一次他已經見識過華清宛的葬禮,不禁問,現在癡情的人已經這麽多了?如果這人是衛舒,他願意相信他是真心的。
衛舒苦笑:“算是吧。”
他一點也不會驚訝于衛舒的冷靜,畢竟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就是這一副模樣。
“對了,我這邊挺好玩的。明天你別走了,出去玩吧。”
雲禪不知道雲禪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他這次也是抱着出去看看的心情來的,也就答應了。
吃完飯後,衛舒并沒有留客,“我給你定了酒店,你安心睡一覺。”
雲禪以為衛舒是潔癖發作,他本身也不喜歡和別人住在一起,也就沒有多想。
然而,第二天一早,雲禪就接到了衛舒的電話。
衛舒的聲音被電波變得嘶啞而絕望:“小禪,我...我快要死了。我要去找王返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唉,這個故事有些悲傷。。。
哈哈,想不到還有人看啊。繼續更><
第四張臉 女妝(2)
快死了?
雲禪的手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機,聲音帶上了連自己都未能察覺的一絲焦急:“你在,什麽地方?”
衛舒答非所問:“雲禪...我這次...這次請你來,就是讓你幫我,幫我們收屍!”
我們?雲禪并沒有忽略這個詞語。
衛舒沙啞的聲音很脆弱,像是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向雲禪交代後事。
衛舒輕笑了一聲,咳出一口痰,“小禪,我知道,你...你在殡儀館工作,我死後,你一定要幫我化妝!”
“好。”雲禪答應。他猜測衛舒此時應該是在他的公寓裏,于是一邊答應了衛舒當前的要求,一邊讓酒店的工作人員報警。
“還...還有,我死後把我畫成女人的樣子!”說完,衛舒沒有絲毫留戀地,果斷地挂斷了電話。
“衛舒!”雲禪大叫,他第一次感到惱怒的情緒。
衛舒太固執了!從以前認識他開始,就知道衛舒是一個再固執不過的人。
衛舒身邊的朋友寥寥無幾,他從來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就算衛舒知道雲禪是和他一樣的人,經常向雲禪訴說心事,但是他也從未向雲禪敞開過心扉。
衛舒有時候怪雲禪在他說話的時候,給他的回應很少,但大多數時候,他還是更喜歡雲禪一字不應地聽他講話。
然而衛舒不知道的是,雲禪其實每次都在用心地聽他講。
衛舒讨厭那些喊他娘娘腔的人,但他不會罵他們,他只是為輕蔑地向雲禪講述他對那些人的看法。
衛舒很喜歡王返,喜歡得不能自拔,但他永遠對王返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卻轉過身向雲禪說這輩子非王返不可。
衛舒有自身明顯的弱勢,比如似女孩的外貌和氣質,很容易因此受到他人的歧視,但以前最讓雲禪為他擔心的是衛舒內心裏的那種冷漠和不顧一切的自我傷害。
雲禪放下電話後,幾乎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沖出酒店,用手招了一輛綠色的士。
“師傅,麻煩快點!”雲禪額頭冒着汗,聲音變得更加着急,他不想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他眼前消失。
“催什麽催,催命啊?”開車的師傅聲音很是不耐煩,仿佛乘客的焦急情緒完全沒有感染到他似的。
“我的朋友,自殺!來不及了!”雲禪按耐住心中的擔憂和不快,直接說出了目的。
沒想到那司機只是愣了一下,便嗤笑了一聲:“小夥子,着什麽急啊,我這車開了二十幾年,從大巴到的士,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不說你朋友是不是真的自殺,就算是,也被你這手忙腳亂地弄成真自殺了。”
說完,便踩油門加速。
司機的一席話有些道理,讓脫離了往日冷靜的雲禪靜了下來,如果他都如此慌亂,那麽如果到了之後衛舒沒死,他這種緊張焦急的情緒,也會讓這件事情出一些亂子。
他辍學回到S市,快做了将盡半年的遺體斂容師,不管是手上功夫還是心裏素質,他都提高了不少,先前卻顯得不似往日的慌亂。
也許,只是因為衛舒是他高中時期的好朋友吧。
衛舒知道他和華清川之間戀愛的秘密。盡管大多時候都是衛舒在向他傾訴,但他從衛舒那裏也找到不少類似于同類之間的慰藉。
雖然衛舒高中時比現在更加女孩子一些,但雲禪那時也不比衛舒好到哪裏去,人緣也有些差,他那種冷性子,大多讓別人熱臉貼了冷屁股。
終究是年少,抵不住寂寞,需要朋友,思念戀人。
可不比他現在,雖然和華清川重新開始來往,但他成熟了許多,他懂得如何壓抑思念,壓抑情感。只是在不經意間會有心跳的觸動。
但他的成熟,這并不意味着他做好了準備失去朋友。
雲禪到了公寓樓下,見救護車還沒有到,便第一時間找到了小區的物業打開衛舒家的門。要不是司機讓他冷靜下來,他現在已經到了衛舒的家門口,要是衛舒家的門被鎖住,那他就白白浪費了寶貴的救命時間。
物業扣留了他的身份證,見事态緊急,也急忙乘電梯前去開鎖。
門一被打開,雲禪就沖了進去。
客廳地板上鮮紅散亂的血剎那間塞滿了雲禪的眼眶。
他走近面色慘白的衛舒,蹲下/身用指尖探了探衛舒的鼻息。
還好,沒死!還有呼吸!
他迅速找出了衛舒身上出血的傷口,手腕!
從傷口來看,像是用利器割傷。
血呈暗紅色,是從靜脈噴湧。衛舒現在大量失血,這種情況已經使腦部以及其他器官的血液供應開始不足。
雲禪大喝:“幫忙!”
物業也被吓壞了,一開始站在旁邊不知道怎麽辦,聽見雲禪的聲音,才清醒過來。
物業問:“怎麽做?”
雲禪确定了衛舒是割腕之後,就确定了急救方法:“搬到牆邊,靠牆!把他倒立!”
衛舒割腕後的血是暗紅色,從靜脈噴湧。衛舒現在大量失血,危及到了腦部和其他器官的血液供應。這是對割腕而造成大量流血的急救方法。
雲禪繼續道:“姿勢,保持住,我幫他按傷口!”
物業使出了全身力氣,被折騰出了一身的汗和雞皮疙瘩,這個人差不多有一米八幾,看着瘦,其實重量卻不少。
這時醫護人員也像及時雨一樣擡着擔架從門外面沖進了客廳來。
專業人員到了之後,雲禪松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塊石頭暫且落下了。
雲禪穿戴好消毒的防護服,和醫護人員上了救護車。
至此,衛舒暫時得救。
看着一行人匆匆離去,物業也正準備離開,卻發現卧室方向傳出一陣響動,像是門被打開的吱呀聲,也像是衣櫃。
物業感到十分好奇。他按下心中的好奇,和一絲莫名的恐懼。
他打開卧室門,眼眶立即變大,眼睛像是快要爆出一樣,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個人!
衣櫃裏!
衣櫃裏有人!
物業确信他看到了一具人體。
不,準确地說,他所看到的,是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有一半露出在半開的衣櫃外。
如果說剛剛那個戶主還有一線生機,也許能被搶救過來,那麽眼前這個人,那就一定是死人!毫無生氣的死人!
這個死人是個男人,全身赤裸,雙眼緊閉。全身上下都很幹淨,像是個處子一般安靜。
仿佛沉睡。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能喚醒他的聲音。
只不過與其他屍體不同的是,他處在一個保鮮袋裏。裏面的空氣被抽幹淨。透明的厚度十分大的保鮮袋像是這個男人穿上的衣服。
保鮮袋黑色的拉鏈讓他像是一具被縫合的屍體。
忽然間!
這個死人,動了。
他的食指,微微顫動,像是指着某個方向。
物業再也忍不住,大聲尖叫。他眼眶欲裂,眼球上布滿了恐懼的血絲,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仿佛就要崩潰。
如果剛才那個一動不動的死人讓他感到十分的害怕,那麽現在這個會動的死人,就讓他感到一百分的恐懼!
然而這裏是高樓,房屋隔音效果十分好,沒人能聽到他的呼喊。
他癱倒在地,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手指顫抖着撥打110。
派出所女警接到電話,又以為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因為對方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挂斷電話。
“先生,請您說話!”
死一般的沉寂。
“先生!”
“您再不說話我就挂電話了!”女警顯然是生氣了。但她的職責是為人民服務,對待這樣的公民,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
女警她作勢要挂斷電話,耳邊卻傳來一陣哭泣。
電話那頭的男聲帶着絕望的哭音,口齒含糊不清:“.....嗚...有人,死了!有鬼!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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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舒還是被救活了過來。
但一封短信卻被發送到了雲禪的手機上。
坐在醫院白色病床邊的雲禪守着昏睡的衛舒,有些疲憊,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打開了這封短信。
主題:無
發件人-衛舒
小禪,有些話,我不能在電話上告訴你.這是一件比我殺死自己還難以啓齒的事情,因為我殺死了王返。
更難堪的是,他知道我要殺死他,但是他沒有反抗我,本來是想用刀砍死他,最後還是選擇用毒
。
我眼睜睜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一縷一縷的呼吸,一縷一縷地消失了,他死的時候還在對我笑,他明明就打算要和女人結婚了!難道他不怕死!
難道他就甘心!
他為什麽要和女人結婚?!他明明就是該死的同性戀,為什麽要和其他人結婚!難道有我做他的女人還不夠嗎不夠嗎??不夠嗎?
我不懂他,我不懂他,我從來都不懂他。所以我選擇殺了他,然後殺了自己。
我想告訴你的是,
同性戀
沒有好下場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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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封短信,雲禪的頭愈加痛了。
他不怕死人,卻從未想過是衛舒殺死了王返。
此時此刻,這個殺人兇手就在雲禪的眼前,一動不動地躺着,看上去比死掉的人好不到哪裏去。
雲禪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想錯,衛舒太固執了。竟然固執到殺了別人,然後了結自己。
看着枕上雙眼緊閉,兩頰沒有一絲血色的衛舒,雲禪突然很想給華清川打電話。
但是他忍住了。
他是一個外表冷漠的人,但還是為衛舒極端的愛情所觸動。然後他怕了,他怕給華清川打電話。
他忽然不想和華清川再有什麽牽扯。
但現實卻不如他意。他的手機自帶鈴聲響起,打破了病房的沉默與寂靜。
來電顯示,是華清川。
他猶豫了一下,按下拒絕接聽。
他想起了衛舒的那句話:
同性戀,沒有好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那封短信本來是不想打标點符號的,但是,空格沒用
第四張臉 女妝(3)
和雲禪一起救人的物業,在驚恐之中最終還是報了警。
當時雲禪沒有來得及考慮,否則他應該能發現王返的屍體。衛舒為什麽要用死亡這件事情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直到現在,衛舒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警/察通知了他,讓他前去做筆錄。
雲禪請了一個中年護工,讓她在他離開的一段時間裏照顧好衛舒。
女警楊昀在外面等了快半個小時,正要不耐煩的時候,雲禪走出了病房。
她交代身旁另一個穿着制服的青年:“好好看着。”
“是!”
做筆錄的是一個二十七八的男人,眼睛裏放着精明地光。身着筆挺的制服,坐姿一絲不茍。
他站起身,為雲禪拉開座椅,示意道:“請坐。”
房門緊閉,空調把外面的熱空氣完全隔絕,雲禪頭上的汗珠也滴落。
“你好,我叫房衡,負責這次筆錄。”房衡開門見山,“希望你能盡全力配合。”
“你好,我叫雲禪。我會...配合。”
“好,那就開始。”
房衡開始了第一個問題:“你和死者王返以及衛舒分別是什麽關系?”
“我們都是同學,高中。”
房衡:“關系怎麽樣?”
雲禪:“高中時,和衛舒關系更好,和王返,一般,很普通。”
又問:“王返和衛舒是什麽關系?”
雲禪手指敲了敲桌面,在考慮要不要說出來。
“......他們,是情人。”
房衡:“......”雖然他也想過這種可能性,但親耳聽見時又是另外一種感覺。雖然他不歧視同志,但是也不喜歡。
“下一個問題,為什麽你知道衛舒自殺。”
雲禪終于開始皺起眉頭:“他打電話,叫我,幫他們收屍。”
房衡眉頭一跳:“他們?”
雲禪點頭:“他們。衛舒和王返。”
“你認為,是不是衛舒殺了王返。”
雲禪用手摩挲着手機,“衛舒說,他殺了他。”
“哦?”房衡微微吃驚,“你怎麽知道。”
雲禪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打開短信,将手機遞給房衡,示意他看。
“衛舒發的。”
房衡看完了短信的內容,面無表情地放下。
“這麽說,有可能是情殺?”
雲禪點頭。
房衡正要問下一個問題,雲禪的手機來電鈴聲卻響起。
房衡看了看手機,看向雲禪的眼神也帶了一絲好奇。
“你認識華清川?”
雲禪眼睛一跳;“高中同學。”
房衡一笑:“呵,感情今天是遇到熟人了。我就說,雲禪,這名字怎麽這麽熟。不就是以前華清川經常在我們耳根子邊念叨嗎!”
雲禪有些不耐煩:“挂掉,繼續問。”
“你不接?”
“不接。”
“好,下一個問題......”
筆錄足足進行了一個半小時。由于雲禪目前沒有被列入嫌疑人範圍,警方對他的監視也就寬松許多。
回到醫院病房的時候,雲禪終于能歇一口氣。
護工大姐進來,為雲禪倒了一杯水。
“小哥你喝。”
雲禪接過冒着涼氣的水杯,并不想喝:“有什麽事?說。”
護工沒想到雲禪知道她要說事情。
“今天早上,在你走了之後,有一個女人進來了一會兒,又走了。”
“什麽樣子?”
“身高有一米六左右,短頭發,上身穿着紅色衣服,下面穿了一條短裙,看她拿的手提包,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
“她說了什麽?”
護工回憶了道:“沒說什麽,她只是盯着床上的病人看,走的時候吧,說還會再來。”
雲禪點頭:“我清楚了。”
“那個......”護工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給我加些錢?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病人的!不怕髒不怕累!我......”
雲禪打斷了她:“可以。”
護工看雲禪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趕忙去做其他事情了。
整個樓道變得很安靜,外面也很少有人經過。
然而不就過後,清晰而尖銳的高跟鞋腳步聲卻打破了片刻的寧靜。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推開了602的房門。
女人看到雲禪時,被吓了一跳。精致的妝容好似被吓壞了。
雲禪此刻正盯着她,他的眼神和犀利的毒蛇一般,就好像她是一個侵入者一般。她不禁打了一個寒蟬。雲禪看她,就像看一個死人一般。
女人不動聲色坐下,用平穩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女人發出聲音,雲禪才恍若夢醒,用手捏了捏鼻梁,松開緊皺的眉頭:“對不起,我剛才...對你有敵意。”
女人壓下心中的怪異,輕聲道:“沒關系。”
雲禪端起放在旁邊的冰水一口氣喝完。頓時心裏也清明了不少。
他再次說出抱歉。
女人手一揮,習慣性地拿出一根女士煙,比較長。正欲點燃,才想起此處是病房。她也抱歉地笑笑,收起了煙。
女人打破氣氛中的尴尬:“你知道衛舒的吧?”
又補了一句;“你知道他這個人的脾氣吧?”
雲禪道:“固執,偏激。不信任。”
女人輕笑,聲音裏帶着一絲雲禪能輕易察覺出的悲涼:“你說的很對。”
“哦,忘了介紹自己,我叫秦曉玥,是...王返的未婚妻。”
“你就是,他的未婚妻?”
“是,不過......是假的。”
“假的?”
“你們都不知道,其實王返快要死了。遺傳病。”
講到此處,女人的生意變得哽咽:“可他,卻被床上這個人,提前殺死了。提前。”
女人的樣子像是快要崩潰,她用手撐住頭,短短的碎發尖沾滿了淚水。
雲禪把紙巾遞給她。
聽到此處,雲禪之前陰郁的心情也開闊了一些。
他的情緒的确是被衛舒那種不死不罷休的偏執所感染了。他差些忘記,衛舒和王返的愛情,和他與華清川的愛情不同。他沒有必要把自己套進衛舒的愛情模式當中。
衛舒是他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但同時也是殺人犯。
雲禪不能認為王返所謂“未婚妻”的出現是導致衛舒殺人的原因。偏偏他一開始潛意識裏就是這樣看待這件事情的。
秦曉玥忽地起了身:“抱歉,我想出去抽根煙。”
她再也撐不住,跑出房門後失聲痛哭。她不是沒想過,她早上來到衛舒的病房的時候,看着衛舒一臉無辜地誰在床上,她就想用雙手掐死他!那個人,殺了王返!可是那人是王返最愛的人,她不能殺他。況且,她不想成為王返那種殺人犯!
......
華清川锲而不舍地打着雲禪的手機。
雲禪接通電話,“喂。”
“喲,終于舍得接我電話啦?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牛啊刁禪。”
“嗯。”
“聽你聲音這麽低落,說吧,發生什麽事情了?”
雲禪不自覺地笑出了聲:“沒什麽事,我在醫院。”
華清川着急了:“怎麽回事!你怎麽在醫院!我馬上請假找你!”
雲禪卻不緊不慢道:“我沒住院。”
“那你怎麽在醫院?”
“是衛舒?”
“衛舒?他又整什麽幺蛾子了?”
雲禪用十分平靜地聲音回答:“他說,他殺死了王返。然後自殺。”
華清川聽到這句話之後徹底佩服了:“是不是你身邊除了我之外,就沒一個正常人啊!”
“殺人也要拉着你!”
雲禪卻道:“你以前沒少叫他娘娘腔吧?不打算道歉?”
華清川被噎住,轉開話題:“刁禪,你剛才那句話說得可真溜,也沒斷句,不容易。”
此時,床上的人卻動了。
雲禪趕忙挂電話,“他醒了,挂了。”
“衛舒,你還好?”
衛舒的手很痛,不住地顫抖着,不屑地問道:“怎麽,我還沒死?”
雲禪沒有回答這句不需要回答的問句。
他看見衛舒哭了。
衛舒的眼睛裏滴落一顆顆滾燙的淚珠。
他咬着牙問道:“你說,我是不是白癡。”
雲禪道:“你不傻,你從秦曉玥進門的時候就醒了。”
衛舒哈哈大笑:“是...是啊!我才知道,王返本來就是要死的!我卻,卻殺了他!”
“不過,就算他是病死的,我也會殺了我自己,我不管死着,還是活着,都會和他在一起!”
雲禪是真的生氣了:“怎麽,你還想,自殺?”
頓了頓,“恐怕不行,我會把你送到牢裏。”
“坐牢?哈哈哈哈......”
“只要我想死,坐牢有什麽用?”
雲禪喝道:“你難道,還不懂?!”
衛舒像是丢了魂一般地問道:“懂什麽?”
“王返知道,你很愛他,他死了,你也會跟着死,所以......他寧願你恨他,恨着他活下去。”
雲禪相信衛舒和王返是相愛的。
否則,他不會殺了王返,然後自殺。
否則,王返不會在知道衛舒要殺他的情況下,還是一副笑臉。王返從來都不恨衛舒。
其實這兩個人都是膽小鬼,衛舒怕王返不再愛他,轉身去愛其他人。就算和王返在一起的是一個男人,他還是會殺掉王返的。
而王返,面對不了他自己的死亡,面對不了失去衛舒,面對不了衛舒沒有他的日子。
他不想等死,他不想衛舒看着他一天一天衰弱的時候流露出悲傷的表情。
“不管王返早死,晚死,秦曉玥都不會,告訴你真相。可是你卻聽到了。”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不死。”
“除了戀人,你還有朋友,親人。”
“你死了,不值。”
雲禪一輩子都沒連續說過這麽長的話,也不知道衛舒聽進去了沒有。
兩人都未再說話。
病房裏靜默了片刻,衛舒突然開口道:“小禪,我進監獄之前,幫我化妝吧。”
“把我化成女人。”
“好。”雲禪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一章做說明
1.用保鮮袋藏屍的做法,是在一部叫《枕妖》的電影裏面看到的。
2.上一章中“危及到了腦部和其他器官的血液供應。”摘抄自百度。
上一章被高審了,不能做修改,說明就放在這一章。
《女妝》這個單元還有一章。。下午寫。
第四張臉 女妝(番外)
同病相憐的人很容易成為朋友,因為彼此之間有着相同或者類似的話題可以聊。但顯然,衛舒這種人是不會同情因為身材胖而遭受歧視的王返的。
王返很傻,但并不是真的傻,那些嘲笑他胖的人的名字,都被王返牢牢地記在心中,那些戲弄他的人,他更加不會忘記。他只是不想被動的回擊,更不想主動地發難,所以他一直就是一個被衆人以為好欺負的胖子而已。在低調這一點上,衛舒和他還是挺像的。
王返和衛舒是鄰居,碰巧的是,他們在所住的老房子裏都有一間單獨的卧室。而這兩間卧室僅有一牆之隔。
王返的單人床就挨着那一堵牆。
初中的時候學校開設了基礎的英語課程,那些密密麻麻的洋文字讓王返感到十分煩惱和吃力,記憶單詞更是難中之難,單個的A、B、C、D他還能搞清楚,畢竟從小學拼音,但是那些字母一旦組合起來,就讓王返犯難了。
沒辦法,他只好求助他的鄰居兼同桌,衛舒。
“小舒,我單詞還是不會背,怎麽辦啊......”
看着這胖子傻不拉唧的樣兒,衛舒壓根兒就不打算理他,卻沒好氣道:“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不要叫我小舒!這名字娘們兮兮的!”
王返遲疑了;“可是小舒...”
衛舒瞪他。
“呃......我不叫就是了。可是你還沒教我怎麽背單詞啊?”
“笨蛋,我都不知道教了你多少回了!還不會!”衛舒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這是最後一次教你了!”
衛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