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〇九、交易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叫木頭人的話,那毫無疑問這就是在形容執行任務歸來的華清川。
四肢健全,能走能跑,會聽能說。但他偏偏像丢掉了自己的感官似的。
外界的一言一語都進不到他的耳朵裏。
醫生護士之間的談話在他耳裏成了竊竊私語,雲禪坐在他身旁他也是渾然不覺。
雲禪端着瓷碗,裏面盛着散發香氣的瘦肉粥。
舀了一小勺送到華清川的嘴邊,“吃飯。”
華清川的口微張,也許是遵循着吃飯的本能,也許因為是雲禪在喂粥。
華清川嘴裏包着一口粥卻不下咽。
雲禪面無表情,還是道:“吞下。”
華清川的喉嚨終于動了。
雲禪頓時感到喂人進食的艱難。
“要吃完。”雲禪提醒。
華清川繼續吃下一口。
黑殼事務繁忙,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出了黑客這個職業,占他時間更多的是家族裏的事情。在和雲禪一起看護了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看管的華清川幾天,就回到了S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黑殼臨走前交代雲禪說:“華清川如果有情況,要立刻通知我。”
華清川的人緣還算不錯,陸續有人來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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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家庭背景的特殊性和這次他在任務中做出的犧牲,醫院方面視華清川為重要的治療對象。
雖然華清川在生理方面受的創傷恢複得比較迅速,奈何心理方面一直沒有多大的進展。
雲禪每天都要向華清川的主治醫生報告他今天的表現,有哪些異常等等,奈何每天的結果都是一樣。
時間又過了五六天,病房裏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五十多歲身着名貴西裝的男人向雲禪伸出右手,聲音低沉道,“你好,我是華清川的大伯,你就是一直照顧小川的雲先生吧?”
雲禪起身握手,“我是。”
男人取下眼鏡,話間語氣有些沉重:“小川的情況我也大致了解了,目前他還沒有完全恢複健康,我對他感到十分的擔心。”
旋即又苦笑道:“作為小川的家人,平日裏對他的關心和照顧的确是少了些,對此我感到十分的內疚。但,我要感謝你,是你一直留在生病的小川的身邊,作為他的家人,無以為報。但我做出承諾,如果今後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和我說。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
說着從錢包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雲禪:“這是我的私人名片,請收下。”
雲禪接過這份重量不輕的名片。
雲禪想起醫生說的話,便道:“他的親人,應該經常來陪他。”
華先生點頭,道:“作為他的二伯,這些自然是該做的。”從玻璃窗望了一眼呆坐在窗邊的華清川,感嘆道,“只是,像我們這種人,連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小川他,從小就想考軍校,無非是想追尋他父親的腳步罷了。他很好地繼承了軍人的堅持與毅力的品質。這一點,我很為他自豪,只是在心智方面,他還很不成熟。”
說着,華先生搖搖頭,面帶遺憾。終究是年輕人,在頭一次遇到重大挫折後,就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這樣的做法,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不能說他是錯的。
人的一生,且不說挫折,總要經歷一些刻骨難忘的事情。不然如何成長?
雲禪表情淡然,在華先生眼裏就成了不高興。他抱歉一笑,“談起這些話題,似乎有些沉重。”
拿出布擦拭着手中的眼鏡,“我帶了幾個專業的護工來,有她們幫襯,你肩上的擔子應該也會輕松許多。”
雲禪不置可否,只是道:“他什麽,都會做,只是,要別人提醒。”
華先生點頭,“我相信小川他,一定會好起來。”
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道:“我該走了,一個月後我會再來看望他。”
雲禪起身送客。
華先生卻又轉後身來,語氣略顯沉重:“不久前收到的消息,但還是要告訴小川他身邊親近的人。”他略一沉吟:“小川他母親,也去世了。”
雲禪一征。
在上飛往軍區醫院的飛機前,就被張嫂告知華夫人失蹤了,但他還是選擇了病塌之上的華清川。
此時此刻他竟然被別人告知,那個寬容、大度、和藹可親的中年婦女,竟然死了?
他明明可以在華清川離開的一段時間內照顧好她的。
一股難以言說的愧疚感就像是噴井一樣在雲禪心中噴發。
随之而來的才是傷心。
看着表情終于有了一些變化的雲禪,華先生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角落裏待命的保镖立馬跟上。
進入病房,雲禪為華清川接了一杯水。
“渴嗎?”雲禪詢問。
華清川轉過頭。他的雙眼直盯雲禪,充滿迷茫的眼神。
雲禪把杯子遞到華清川看起來略微幹澀的嘴唇邊。
華清川天生一副薄唇,抿着的時候,有些嚴肅,但現在看來,那張緊緊合住的嘴唇,更像是一種迷惘和不自覺透露出的低落情緒。
雲禪突然問他:“你是誰?”
因為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陌生了。
雲禪又問了一遍。
華清川:“我,我是誰?”
雙眼裏蘊藏着疑惑與不解。
雲禪摸他柔軟的發。
華清川:“我是一只貓。”
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雲禪問:“什麽樣?”
華清川愣愣地回答,與雲禪相處了幾天,終于不似先前一般冷漠,“我是黑貓。我有一個主人。”
雲禪心中一動,“什麽主人?”
華清川卻不答了。
雲禪也不勉強,只是開始回憶起自己做過的那些夢。關于那個男子與巨大黑貓的夢。
雲禪并不是二十四小時與華清川呆在一起。交代好新來的護工費阿姨,他便一個人去了醫院其他的地方散步。
走到一個斜坡的時候,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向他求助了。
“大哥哥,我想去下面的花園玩,你能幫幫我嗎?”
小女孩笑得很甜美,就像盛開的陽光。
雲禪不多話,把小女孩抱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後把輪椅搬到了下面。
心想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力氣變大了。身體也沒有以前那麽虛弱。
為逝者化妝本來就是一種體力活。
如願以償到了花園裏的小女孩笑得十分開心,卻又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後偷笑。
“不能笑得太大聲,不然媽媽會發現的。”
雲禪:“你偷跑?”
小女孩嘴一撅:“我悶嘛!”
她擡頭看着雲禪白皙的臉龐,臉有些發紅:“哥哥,你好帥啊!可是,你怎麽不開心呢?”
雲禪彎下腰:“因為,他生病。”
小女孩好奇地歪頭:“他是誰?”
“他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不遠處傳來的焦急的聲音打斷。
“瑤瑤,你怎麽在這裏!真是急死我了!”
來人是一位中年婦女,皮膚保養得當,顯得比較年輕。
小女孩不情願地撇撇嘴,“媽媽來了。”
婦女一把把叫瑤瑤的小女孩抱住,“你知不知道媽媽很擔心你!你怎麽能一個人出來!這要是遇到壞人怎麽辦?”
瑤瑤反抗說:“大哥哥不是壞人。”
婦女這才站起身道,“這位是?”
“雲禪。”
婦女對他道謝,說是幸好沒遇到壞人。
其實這軍區醫院裏面,對人員的進出監控得比較嚴格,想要進來,先要登記,安保工作做得十分認真。但是對于一位擔心女兒安全的母親來說就不一樣了。
婦女說:“瑤瑤,跟雲禪哥哥說再見。”她是片刻也不想把瑤瑤留在外面一刻。連一些客套的話都省了。
瑤瑤卻道:“哥哥,以後我還能找你玩兒嗎?”
雲禪點頭。
瑤瑤這才笑嘻嘻地揮手:“再見雲禪哥哥,你一定要開心啊!”
雲禪送走了母女二人,正打算回病房。卻發現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渾身散發着黑氣,右眼黑得渾濁的彥老狗突然出現在雲禪的面前。
雲禪眼神發冷,“你,傷了華清川?”
彥老狗卻一副無辜的樣子,“不不不,小哥你可別冤枉我!我本是打算要殺了他的,可有人先我一步,這有甚麽辦法?雖然……他沒死。”
“那你,來做什麽?”
彥老狗笑了,幹皺的皮膚出現詭異的笑紋。
他緩緩道:“我是來,和小哥談一筆交易。”
雲禪等着他的下文。
“小哥不是很想救你的心愛之人嗎?我有辦法。”
彥老狗此時的神情,就像一個擁有無邊權力的人,面對一個落魄潦倒的人時的絕對自信,同時帶着些許不為人知的快意。
“什麽代價。”雲禪卻冷靜地問。
“代價……代價……我和你之間的帳,豈是代價二字能算得清的?”
說完便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
周圍人來人往,都看不見彥老狗,只是覺得雲禪自言自語有些奇怪。
“小哥,你的情人又開始自殘了!”
二人都不在病房內,因此雲禪此時不能知曉華清川現在的的情況。
雲禪只想回到病房制止華清川,卻被彥老狗攔住。
“我只是稍微讓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罷了。現在已經有人看着他了。”
雲禪:“你,威脅我!”
彥老狗不置可否。
“我說了,我要和你交易。”彥老狗停止笑容,“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給你回憶一個,關于我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