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生:赴鹿鳴宴他是我哥(情哥哥)……
這屆鹿鳴宴文武同宴,地點在江南行宮當中的鹿鳴園。
園中既有流觞曲水的文雅之地,也有比馬射箭的會武之所,是太.祖皇帝當年下令興建行宮時,專門設來嘉賞舉子的場所。
按照此次宴會的安排,巳時前諸位舉人入園,稍後巡撫大人和文武考官到場,分別組織文會武會,交流切磋。待午時,一同彙聚到正園參加午宴。午後便可自由行動,論文比武,結朋交友,亦或提前離開。申時末衆人離園。
謝承一大早就收拾好準備出門,姜羨餘拉來镖局的馬車,将他送至鹿鳴園。
姜羨餘不在受邀之列,只能扮做車夫,和識墨一塊候在側園,同其他舉人的随從待在一塊。
這次和謝承一塊留在金陵等榜的書院同窗只有張濤,李浩斌和劉定才是聽到填榜的消息才趕來金陵,剛巧趕上了鹿鳴宴。他們在園外和謝承碰面,打算一塊進去。
入園前,謝承還勸在姜羨餘不要在這裏等。
姜羨餘倒也不是真那麽黏人,只是一來沒參加過這樣的宴會,有些好奇;二是知道任逍遙和段禦也在,擔心謝承同他們對上會吃虧,所以才執意跟來。
“沒事,這裏也有茶水吃食招待,餓不着也累不着,你放心去吧。”姜羨餘小聲道。
謝承也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便也不再勸,只是叮囑道:“今日有不少官員列席,守備必然不會松懈,你小心些,遇事切莫沖動。”
姜羨餘原本打算偷偷潛入園中看看熱鬧,但聽了謝承的話也知道輕重,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快去吧。”
謝承走了之後,姜羨餘果真百無聊賴,但他不敢妄動,也就翻上馬車頂看兩眼,又坐回來同識墨聊閑話。
園裏不缺奇石假山,茂林修竹,亭臺樓閣相映成趣,金桂淡菊相得益彰。依稀能看見三五成群的舉子,可惜視野不清瞧不清臉。
武會的場所離這頭更近,但暫時沒瞧見任逍遙和段禦的身影。
不一會兒,姜羨餘看到舉子們朝兩處彙聚,好像是文武考官到了。
武會開始後,依稀能聽見一聲聲叫好,惹得這廂許多随從好奇地仰頭朝正園裏看,又學不來姜羨餘的樣,輕輕松松翻到馬車頂上,只能聽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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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墨敲了敲馬車,朝姜羨餘遞了個眼色,問他要不要喝茶。
姜羨餘發現衆人都看着他,從馬車上翻了下來,鑽進車廂裏頭。他本無意招人眼,還是不要引起旁人注意好。
識墨給他遞了茶水進車廂,旁邊同樣在這守着馬車的別家随從忍不住搭話:“你家這個車夫,功夫很厲害吧?”
架子也挺大的,主子的馬車也敢随意出入。
後頭這話他沒說,但識墨察言觀色的本事也不差,笑着對那人道:“他不只是我家車夫,還是我家公子的護衛。”
至于更多的他也不說了,任憑對方自己體會。
搭話那個随從不知道識墨是哪個舉子的随從,但也知道分寸,不敢給自家主人添麻煩,見對方不再搭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問。
心裏卻猜測,馬車裏的那個人功夫肯定很厲害,否則怎會如此受仆人敬重?但又想不通,既然那麽厲害,怎麽不去考武舉,而是來給人當護衛?
姜羨餘不知道旁邊的随從怎麽想,喝了兩盞茶之後,向園中的奴仆打聽五谷輪回所的位置。
此地的仆人訓練有素,立刻領着他過去,當然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擔心他們亂跑,沖撞了貴人。
姜羨餘沒有亂跑的打算,放完水老老實實同仆人一塊回側園。
只不過走到半路,忽然察覺到一道明顯的視線正盯着自己。
姜羨餘往四周看去,這是側園靠裏的角落,同正園隔着一堵高高的圍牆,離謝承他們文會武試的地方比先前停放馬車的位置還要遠。
但圍牆裏頭有一座矮山,山上依稀能看到一座幾層高的小樓,應該是整個鹿鳴園的最高點,能瞧見整個園子裏的動靜。
方才那道視線,就是來自那頭。
姜羨餘留步駐足,假裝不經意地問身後的仆人:“那邊山上的亭子好像有人,是待會舉行宴會的地方嗎?”
仆人好像也不太清楚,茫然搖頭:“那不是舉行宴會的地方。”
說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被套了話,忙道:“你快随我回去,不要四處張望。”
姜羨餘沒問出來,正打算離開,忽然聽到一牆之隔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公子留步。”說話的人是個年輕姑娘,跑急了正在喘氣,“我家主子有請。”
“你家主子?”姜羨餘愣了下,看向身邊領路的仆人。
後者同樣驚訝,結巴道:“這、這不合規矩。”
圍牆那頭的人卻道:“請少俠在此稍後片刻,奴婢派人領您進來。”
姜羨餘這會兒終于聽出這聲音有幾分熟悉,而“少俠”的稱呼,也讓他對對方主子的身份有了猜測。
果然,沒一會兒,說話的年輕姑娘就和管事一塊過來了。管事語氣恭敬,稱那姑娘為青葵姑娘。
姜羨餘見到青葵心中就有了數,回去同識墨交待了一聲,跟着她進入園子。
青葵領着他去了矮山上的小樓,進門之後,姜羨餘果然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李明雅坐在窗邊,朝他露出了明亮的笑顏,“果真是你。”
她手裏拿着一個鎏金的細長管,應是來自西洋的望遠鏡。姜羨餘前世在她手中見過此物,知道這東西被遠航的商人帶回來獻給聖上之後,很快被指定專用于軍中。
只有極少數,留在皇親貴族手中把玩。
難怪對方能看見自己。
青葵上前在李明雅耳邊低聲說了什麽,李明雅臉上的笑容變為疑惑,歪頭看向姜羨餘,“你知道我的身份?”
此話一出,除了李明雅和青葵,屋裏剩下的一個老嬷嬷和兩個婢女都警惕地看向姜羨餘。
姜羨餘卻看出明雅只是疑惑,并未生氣,大概是青葵見他全程跟進來并不驚訝,懷疑他事先就知道李明雅的身份,繼而懷疑他那晚在秦淮河邊出手相助,也有可能目的不純。
姜羨餘并未覺得冒犯,反而感激明雅身邊有這種謹慎護主的忠仆。只可惜前世他在明雅身邊并未見過這個青葵,以及眼前的嬷嬷與婢女。
他不知道明雅身邊的人是什麽時候換的,但這顯然不是他如今能管的事。
他只不卑不亢地答:“不知,但我知道你手上這個東西,非皇親國戚難有,再加上你能請我進來,身份想來十分尊貴。”
“不過,”他笑了下,“不管你有什麽身份,如今都只是個膽大冒失的小姑娘,随随便便把人請進來,若是對方心懷不軌怎麽辦?”
李明雅被他問得一愣,接着笑着問他:“你在說你自己嗎?”
姜羨餘搖頭:“我不會——這次也把護衛藏在了暗處吧?”
“你果然很聰明。”李明雅讓青葵給他上茶,終于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我叫明雅,姓李。”
李是國姓,若是旁人聽見,估計會馬上跪下來拜見公主或郡主。
但姜羨餘只是報上了姓名,在桌邊坐下,與她保持守禮的距離。
李明雅欣賞他這種不大驚小怪亦不谄媚逢迎的性情,又誇他:“你武功也很好,怎麽不考武舉?”
姜羨餘不答反問:“你哪裏看出我武功好?”
“我家侍衛說的。”李明雅拿着望遠鏡比劃了一下,“那日你踹人那一腳,身手特別好。”
姜羨餘撚着茶盞笑了笑,沒有說話。
“真的!”李明雅以為他不信,胳膊肘撐在桌面靠近了一點,“我侍衛說,這屆武舉的前三都不如你。”
姜羨餘動作一頓,放下茶盞,“你去看了武試?”
見過了任逍遙?
李明雅點頭:“對啊,我扮成男子去瞧了瞧。我侍衛說,那個武解元功夫其實不怎樣,還不如亞元——對了,那個亞元還救了我。”
“他救了你?!”
姜羨餘的音量不自覺提高,心頭也蹿上怒意:任逍遙竟然又用這種手段接近明雅?
李明雅被他的表情吓得往後退了退,解釋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武試那日,有個使槍的槍頭被砍斷,朝我飛了過來,多虧謝彥成反應快,截下了那截斷槍頭。”
是意外,姜羨餘寬慰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放下,悄悄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無奈地看向明雅,“從小到大,你的‘救命恩人’應該不少吧?”
“嗯?”
李明雅歪頭托着腮,還真的認真回憶了起來。
但她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漸漸也回過味來,擰眉皺起了臉,“你什麽意思?”
姜羨餘嘆了一聲:“我的意思是,你身份尊貴,難免有些人會借英雄救美的戲碼接近你。就算一開始是好意幫你,但知道你的身份後,也許也會變得不單純。”
“你也是嗎?”李明雅皺眉委屈地看他。
“我不會。”姜羨餘道,似乎覺得光這麽說沒什麽說服力,又道:“如果你介意,往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李明雅:“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覺得你很好。”她道,“從一開始遇見到現在,你都在為我着想,告訴我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信別人……我覺得你很親切,就像我哥哥——不對,我哥才沒你這麽好。”
想到家裏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明雅嫌棄地皺了皺眉。
姜羨餘聽到她的稱呼心中一軟,再看她活潑多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
只是很快又收斂了表情,落寞道:“我也不是一個好哥哥。”
“為什麽?”
“嗯……”姜羨餘沉吟片刻,“可能因為,我其實是個弟弟?”
“噗——”
李明雅害羞地捂住唇,彎着眼睛笑了。
姜羨餘跟着彎起了唇角,打從心底希望,這樣開懷無垢的笑容能永遠留在少女臉上。
……
李明雅将望遠鏡借給姜羨餘,邀他同自己一起看園裏的文會和武試。姜羨餘很快找到了謝承的身影。
“那邊有你認識的人?”李明雅以為他會更關心武試,卻沒想對方一直在看文舉學子。
“嗯。”姜羨餘把望遠鏡遞給她,“那邊桂花樹下,中間那個穿月白色錦緞的,名叫謝承,是這屆文舉的解元,武功也很厲害。”
“真的?”李明雅頓時來了興趣,從望遠鏡裏捕捉到謝承的身影,“咦?你幫我那天晚上,他是不是也在?”
“嗯。”
“上回竟然沒注意,他長得還怪好看的。”李明雅害羞道。
可惜她不知道,上回不是因為她沒注意,而是謝承當時臉色太差,讓人壓根不敢看。
“你今日就是跟他來的?”李明雅問。
“嗯。”姜羨餘唇邊不自覺帶上了笑意,眼中融融有光,“他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