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世:同心陌路他終究無法奢求謝承與……

第四十五章 前世:同心陌路他終究無法奢求謝承與……

去金陵找謝承,是姜羨餘考慮許久才做下的決定。

科考放榜在即,謝承離家已有兩個多月,期間沒有給姜羨餘寄過一封信,寄回謝家的家書當中恐怕也沒捎帶過他只言片語——否則謝父和謝母怎會不提?

姜羨餘知道,對方這是還在生他的氣。

姜柏舟寄回來的信中,也只說謝承考試很順利,如今又同段大哥結實了一些有識之士,整日讨論學問。

他沒有問過姜羨餘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讀書,就仿佛……已經不在乎了。

姜羨餘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甘心。

得知身世之前,他曾暢想與謝承并肩入朝,一展抱負;得知身世後,他知道自己注定“碌碌無為”,與謝承陌路殊途。就算沒有他與謝承的那場争吵,待謝承高中,他們也注定走向不同的路。

可是,在明白自己對謝承的心意不止于兄弟之情之後,心中愈發悔恨不甘,後悔不該同他吵架冷戰,互不理睬;不甘從此陌路,見面不識。

但是沒有人教他該如何應對這樣的“不甘心”,除了放棄謝承,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遠走高飛。

所以他想去找謝承,問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走,天大地大,四海為家。

或者以謝承的聰明才智,說不定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沒敢告訴家裏人自己要去金陵找謝承,而是留書說要和任逍遙去嶺南玩幾天。

這是他給自己留的退路。若是謝承對他無意,他卻懷着別樣的心思,自然無顏再與謝承做兄弟。正好離家散散心,也給彼此留點自在空間。

任逍遙這次的目的地原本是嶺南,聽說姜羨餘要去金陵,為的還是困擾了如此之久的感情問題,自覺有自己胡說八道的責任,于是決定陪姜羨餘走一趟。

有了上次離家出走被發現的經驗,這次姜羨餘将寫好的書信交給一個小乞兒,讓他第二天傍晚送去姜家。自己則借着給任逍遙送行的名義,一大早就離開了家。

Advertisement

在任逍遙的掩護下,他乘快船,當日晚間就抵達了金陵。

滿金陵都傳着謝承高中解元、在今日的鹿鳴宴上大放異彩的消息,姜羨餘替他高興,卻沒想到會剛好同他錯過。

“他好像從鹿鳴園出來就去了碼頭,聽說是乘船返回了揚州。”

任逍遙打探回來的消息,讓姜羨餘着實愣住了。

“沒道理走得這麽急——”姜羨餘不解,甚至有了不好的念頭,“會不會是謝家出事了?”

任逍遙卻否定了他的猜測:“我們今早離家時,謝家還好好的。就算有什麽事情,消息也不會比咱們更快到金陵。”

姜羨餘一想也覺得有理,同時更加不解,何事能讓謝承連去段大哥家中收拾行李的功夫都沒有,直接返回揚州?

任逍遙見他蹙眉,寬慰道:“咱們回揚州看看不就知道了。”

姜羨餘卻愣住沒說話,心裏思緒萬千。

謝承中了解元,他應該為他高興的。可高興之餘,心底更多的卻是失落。

原來謝承遠比他想象中出類拔萃、前程遠大,而他卻是罪臣之後,有龍陽之癖,如何能叫謝承放棄一切跟他走?

今日這般陰差陽錯,仿佛是天意如此,好讓他清醒,不該阻擋謝承入閣拜相的腳步。

而他也是好不容易成功離家,若是再回去,不但解釋不清自己為何留書跑去嶺南又折返,往後還會被嚴加看管,來日還要眼睜睜看着謝承登科及第,娶妻生子……

“不……”姜羨餘喃喃着搖頭,“我不回去。”

他不敢再靠近謝承了。

任逍遙沒見過姜羨餘這麽優柔寡斷的人,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擔心猶豫什麽。在他看來,人活一世就當順應己心,肆意潇灑。于是直言道:“你都追到這兒了,不問問他心裏怎麽想,真能甘心?”

姜羨餘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唇,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起身,仿佛是鼓足了勇氣,說:“我、我給他寫信。”

寫一封信悄悄送到他手中,向他道歉,問他願不願意跟他走。

【謝承:

見字如面。

前番争執是我之過,既未能體諒你的苦心,也未能坦誠我的心事,歉疚良多,厚顏請你諒解,不要同我計較。

此番離家只為散心,若你不再怪我,盼與你同路,于金陵相候。若你不便,煩請告知我父母,不必為我憂心。

——姜羨餘親筆】

信的內容很短,多餘的心思他暫時不敢透露,但還是斟字酌句寫了許久,又寫了一封信封在外頭,這才托任逍遙寄出。

“送到東街覃府,給覃雲漢。”

今晚他沒有歸家,爹娘應該正在四處找他。明日傍晚收到他離家出走的書信,估計就要大發雷霆了。

他要拐跑謝承,肯定不能把信直接寄到謝家,更不能引起他爹娘的注意。否則他們就會知道這信來自金陵,而他也在金陵。

所以他在外邊那封信裏叮囑覃雲漢不要聲張,悄悄把裏面那封信送到謝承手中。

覃雲漢平日愛玩鬧,但關鍵時候靠得住,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等,等謝承回信,給他準話,判他生死。

任逍遙替他送出了信,陪他一同在客棧住下。

姜羨餘心虛,也不敢去驚動還在揚州的姜柏舟,躲在客棧沒有出門,可謂是度日如年。

過了兩日,姜柏舟似乎收到他離家的消息,也匆匆返回了揚州。姜羨餘心裏更加焦急,盼着有回信,又怕收到回信。

然而他不知道,謝承連夜坐船返回揚州,恰好得到他同任逍遙去了嶺南的消息。

他從姜父手中接過小乞兒送來的信,讀了又讀,忽然奪了姜家的馬,追出城外。

壓根顧不上小乞兒所說,這封信是那位小少爺昨日早晨給的。

他悔恨自責,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大不了追到嶺南去,總能找到姜羨餘。

帶他回來,告訴他不考武舉也沒關系,不上進也無妨,他會陪着他,守着他,護他一生安穩喜樂。

謝父派人來攔他,姜父也勸他回去,謝承卻不肯,心中仿佛有預感,如果就這樣放少年離去,就會徹徹底底失去他。

然而夜色漸深,又下起了大雨,身下的馬疲憊不堪,開始不聽使喚。

他冒着雨漏夜趕到最近的鎮上,隔日清晨又買了一匹馬,繼續往南去。

直至追出三百裏地,謝父親自帶人将他攔住。

“胡鬧!”謝父厲聲呵斥,“你還想跟他去嶺南不成?”

謝承不知道自己已經發起了高熱,赤紅着眼看着謝父,嗓音沙啞:“我去帶他回來……我帶他回來。”

奔波一夜的謝父同樣身心俱疲,因此對于謝承的冥頑不靈更加憤怒:“癡人說夢!!!”

“他爹娘都管不住他,你憑什麽插手?!就算你能找到他,他若是不肯回,你的話能比他爹娘還管用?他抛下父母離家出走,你也要學他這樣大逆不道?!”

謝承梗着脖子,抓緊了缰繩,喃喃道:“管用,我能勸他回來。”

我什麽都能答應他,只要我什麽都答應他,不同他争執,不罵他沒定性,不怪他不懂體諒,他就願意回來。

他會願意回來。

“不知所謂!”謝父怒急,用馬鞭指着謝承,吩咐随行的家丁,“把他給我綁回去。”

謝承奮力反抗,但發着高熱又筋疲力盡的身體最終支撐不住,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再次睜眼,他已經返回揚州,躺在了修竹院的卧室之內。

謝母在床邊垂淚,識墨捧着藥碗過來,謝承仿佛視而不見,掙紮着下床,還要往門外去。

謝父滿身疲憊還沒緩過勁來,見謝承一副執迷不悟的姿态,當即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謝承一個踉跄,跌坐在謝父跟前。

“你瘋了是不是?”謝父扶着桌,氣得血沖腦門,有些站不穩。

“他走了自有姜家人去尋,輪得到你要死要活?就為那麽一個沒良心的混小子,你連命都不要,究竟置我和你母親于何地?置謝家列祖列宗于何地?!”

謝母撲上來攙扶謝承,帶着哭腔勸他:“阿承、阿承你燒糊塗了。小餘他興許就是出去玩幾天,過陣子就回來了,你如今發着高熱,如何能去尋他?”

謝承被謝母扶着,發現自己腳下踉跄,壓根站不穩。

他一怔,終于痛苦地閉上眼,意識到自己如今的狀态,再無可能追上姜羨餘。

少年是離巢的雛鷹,天高海闊,再也難尋蹤跡。

他合眼擋住欲要奪眶而出的淚,撲通一聲跪在謝父面前,“父親,兒子……不欲再走仕途。”

謝父一愣,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再說一遍?”

謝承垂頭跪得端正,雖腦袋昏沉,但思維卻冷靜清晰,“兒子無意取仕,不願再考。”

“荒唐!!!”

謝父沉聲怒斥,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差點倒下。

“老爺!”謝母和下人趕緊上前攙住謝父,扶着他在桌邊坐下。

謝父怒意橫生,不住粗喘,顫抖着伸出手指向謝承,“來人!給我将他關進祠堂,請家法!”

“老爺!”謝母急得淚眼婆娑,緊緊拉住謝父的手,“使不得老爺!阿承如今還病着,如何受得了家法?”

“我就是要打醒這個逆子!看他有何顏面面對謝家列祖列宗!”

謝父話裏強硬,可到底沒舍得打太重。

然而十幾棍子下去,謝承仍是不松口,也不肯講明原因。又挨了幾棍便直接昏了過去,傷了心肺,卧床不起。

姜父姜母都來勸過,謝承仍然執迷不悟,打定主意不再走仕途。

前來恭賀他考中解元的親戚好友全被擋了回去,無人知曉因為姜家小少爺離家出走,謝家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受姜羨餘所托,給謝承送信的覃雲漢幾度上門,都只得到門房一句“我家少爺身體抱恙不便見客”的答複。

姜羨餘離家出走的事情他也聽說了,還聽說姜家大哥特意從金陵回來,去嶺南尋人。而他手握小餘寄來的書信萬分為難,不知該告訴姜家小餘其實就在金陵,還是替好友守口如瓶。

所以他只能來找謝師兄。他相信小餘大費周章偷偷寄回來的信,必定在信中同謝師兄交待了什麽,只要見到謝師兄,對方肯定有主意。

于是在謝府門外徘徊數日,覃雲漢終于見到給謝承抓藥回來的識墨。

識墨神色憔悴,說他家少爺病得很重,不宜見客。

覃雲漢沒有辦法,咬牙将信交給了識墨,“務必親手交給你家少爺,不可聲張!”

識墨不明所以,将那封沒有署名、封口緊實的信收下,藏在了袖中。

覃雲漢目送他進了謝府,終于松了一口氣。

卻不知謝父早就注意到屢次登門的他,等識墨一進門就将他攔下。

“外頭遞了東西?”

識墨對近日時常大發雷霆的謝父怵得慌,唯唯諾諾道:“是……是少爺書院……同窗,關心少爺身子,給他寫了信。”

謝父眼眸一閃,面上神色未變,朝識墨伸手:“我給他送去,你去煎藥。”

識墨擡頭看他,以為他是有意同少爺修複關系,借機去探望少爺,于是将信交給了他。

識墨不知道,覃雲漢不知道,姜羨餘和任逍遙也不知道,謝承則更不可能知道:那封信被謝父閱後即焚,壓根沒有交到謝承手中。

謝父也只是找機會提醒了姜家一句,姜羨餘也許并未去嶺南,不如去金陵、杭州尋一尋。

……

半月後,謝承及冠。

謝父道:“既然你不願再考,那就承起家業,擔負起謝家長子的責任。”

謝父閉目回想那封寥寥數語的信,狠下心道:“為父為你取字臨淵,要你謹記,他姜羨餘是潛淵入海的游魚,而你,只能做那臨淵薄履的岸上人!”

“他能抛家棄族,你不能!你可明白?”

傷勢未愈的謝臨淵跪于祠堂,赤紅着眼咽下喉中血,咽下此生最後的赤誠與天真。

從此套上枷鎖,與他的少年天涯陌路。

遠在金陵的姜羨餘,等了半月只等到謝承行了冠禮、繼承家業的消息。

終于明白,他終究無法奢求謝承與他同路。

別卻天涯歸故裏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46章 前世:同心陌路他終究無法奢求謝承與……

55%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