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今生:會試放榜沈追,朕該斬草除根麽……
第七十四章 今生:會試放榜沈追,朕該斬草除根麽……
沈追接到傳召時,正在天心府監牢裏審訊那個從淮安帶回來的刺客。
來傳信的是沈封。他被沈追僅剩的心腹攔在監牢外,等沈追出來,神色冷淡:“聖上傳召父親即刻入宮。”
沈追冷哼一聲,只覺那聲“父親”諷刺至極。他冷眼看着沈封:“诏令何在?”
沈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口谕,傳旨的公公還在府外等着父親。”
沈追料想沈封也不敢拿這種事诓他,于是轉身吩咐心腹守住監牢,準備動身入宮。
經過沈封身邊時,忽然聽見沈封問:“牢裏的人證,父親審得怎麽樣了?可有把握抓住刺殺九王的幕後主謀?”
沈追不知他到底是試探還是挑釁,但心頭的怒火卻被挑了起來,眸中閃過一絲厭惡,對沈封道:“你還是原先那副低眉順眼的孝子模樣順眼些。”
沈封露出譏諷的笑容:“那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從我懂事起,就從未想過當您的孝子。”
沈追呼吸一沉,繃着臉粗喘幾聲,擡手想教訓沈封,後者卻後退一步,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父親慢走,聖上還等着您呢。”
沈追不得不壓下憤怒,甩袖離開。
他也是回來才知道,長子沈封手握他下江南前給出的指揮使令牌,将他手下的人都拉攏,架空了他的權力。
他震驚憤怒,厲聲叱責,沈封卻無動于衷,拒絕歸還令牌,整個天心府如今都只聽沈封的命令,讓他這個指揮使形同虛設。
而陛下更是命他專心查探九王遇刺一案,将天心府的事務暫時交給沈封打理。如此一來,他徹底失去了讓沈封交回令牌的理由。
于是他只能加緊調查九王遇刺一案,着重審問人證,力争辦好差事,将指揮使的權力奪回來。
可外人不知道,他帶回來的這個人證從山中救回來的時候就已神志不清,交待不出有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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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僅靠一塊寫着“忠”字的玉牌就指認忠王,沒有充分的證據,聖上不但不會處置忠王,還會對他的能力失望。人證是他如今唯一的突破口,他只能一邊請大夫給人證醫治,一邊調查這段時間以來忠王、睿王以及廢太子的動靜,企圖尋找蛛絲馬跡。
奈何沈封控制了天心府的勢力,叫他連可用之人都沒有!
沈追壓抑着怒氣入宮,還不忘向傳旨的公公打聽文清帝召他入宮的原因。
小太監哪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只能交待忠王進宮面聖,之後陛下便傳召了他。
沈追不知忠王搞什麽把戲,心裏有些忐忑地進入禦書房。
“微臣參見陛下。”
“咳咳……”文清帝剛要開口便咳嗽起來,總管太監連忙遞上溫水,給文清帝順氣。
文清帝被病弱的身子折騰得越發煩悶,也懶得叫起沈追,直接将手中的額畫像抛像沈追,“你可認得此人?”
畫像輕飄飄地落地,位置離沈追有些遠,但文清帝沒叫起,沈追只能膝行上前拾起畫像。
待看清上頭的名字與人物,沈追心底咯噔一下,餘光瞥了忠王一眼。
莫非是忠王查到了姜羨餘頭上,将畫像呈給了陛下?
沈追心念急轉,沉默得有些久。
“怎麽?這畫像很難辨認?”文清帝冷冷道。
沈追忙道:“陛下恕罪,這畫像确實有些眼熟,仔細看來,應當是誠王殿下口中,同他一塊前往山總救援毅王殿下的镖師,只不過……”
沈追停頓下來,擡眼打量文清帝的神色,試探道:“臣如今對着畫像,倒是覺得此人與……與……有些相似。”
文清帝沉眸看着他沒有說話,忠王卻勾起唇誘導他:“沈大人不妨直說,您覺得像誰?”
忠王此話一出沈追便知道自己賭對了,陛下顯然已經懷疑起了姜羨餘的身份。
誠王返京後第一件事便是為毅王請功,将自己這位弟弟誇了又誇,還提起了一隊忠肝義膽的镖師,請陛下在災情結束後對他們進行嘉獎。
那時陛下便聽過平安镖局和姜羨餘的名號,只是未見過畫像和真人。如今忠王把畫像呈到了陛下面前,陛下不可能不懷疑這幅如此相似的樣貌。而他方才若是否認自己認得姜羨餘,必然會被揭穿。
萬幸他賭對了。
“臣覺得,此人……有幾分像已故的江太後。”
文清帝依舊沉默地審視着他,忠王接話道:“沈大人在淮安應當見過此人吧?沈大人那時沒覺得他像,如今看了畫像才覺得?”
沈追依舊跪在地上,擡眸看向忠王,氣勢卻不肯輸:“臣與此人确實有過一面之緣,但臣當時眼拙,未能發現這一點,倒是這畫像,比本人還要更像江太後幾分。”
他不鹹不淡地反擊,暗示忠王在畫像上做了手腳,使“姜羨餘”看起來更像江太後。
忠王被他說得一愣,立刻擡頭看向文清帝,他想解釋自己并未見過姜羨餘本人,更沒有刻意修飾畫像,但若是這麽說,反倒證實自己捕風捉影,僅憑一張畫像就興師動衆。
忠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時文清帝終于開口:“沈愛卿平身吧。”
沈追立刻起身,恭敬地垂着頭。
文清帝卻沒有追着畫像的事問,而是道:“沈愛卿去年年底忽然請旨南下,說是追查到了江南富商侵吞百姓田産的線索,可查出了結果?”
沈追确實收到了這樣一份密信,但這種密信天心府一年至少收到數百份,并不是每一份都有精力去細查。這封密信也只不過是沈追下江南的借口罷了。
“這……”沈追看了忠王一眼,欲言又止。
忠王是個暴脾氣,當即沉不住氣橫眉:“沈大人這事何意?!”
沈追:“回陛下,此事涉及的金陵段家,正是忠王側妃的娘家,臣——”
“胡說八道!”忠王怒斥一聲打斷他,“沈大人沒有證據可不能污蔑本王。”
沈追故意裝作屈于淫威之下的模樣:“微臣辦事不利,尚未查明證據。”
“你——”
“老六!”
忠王還想說什麽,被文清帝出聲打斷。
“此事容後再查。”文清帝揉了揉額角,對忠王道:“你先下去吧。”
忠王欲言又止,瞪了沈追一眼,憤憤不甘地告退離去。
文清帝一手撐着額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老六說這小子籍貫揚州,這次護送江南學子前來趕考。老八也說他忠肝義膽,受方志洲之托,深入雪山救回了老九……”
他停下來喘了兩口氣,視線鎖定沈追的表情:“你說,他會是江家人麽?”
“微臣……未曾細查,不敢妄下定論。”
“那便去查,放榜之前,朕要知道他的身份。”
“臣……遵旨。”
……
三日後,會試放榜。
同樣是一文一武兩張紅榜,相比早就出了結果的武舉,自然還是文舉名次更有看點。文舉之後還要殿試,武舉雖然也有殿試這一關,但只是簡單的演武與比試,名次基本不會再有變動,如今這張紅榜便幾乎等同于最終結果。
不出預料,武會元是段禦,任逍遙所扮的“謝彥成”排第七。
而文舉紅榜上,謝承的名字高挂榜首。
“中了中了!少爺中了!”識墨風風火火擠出人群,朝最近的茶樓跑去。
茶樓二樓窗邊,聽見聲音的姜羨餘探出頭,旁邊還擠過來一個蘇和。
“識墨!”蘇和大聲呼喊,“二師兄中了第幾名?”
識墨朗聲道:“少爺中了會元!姑爺中了第十三名!張少爺、李少爺、曾少爺全中了!”
“喲嚯!”茶樓上下一片驚呼,“這是哪家公子?少爺和姑爺都這麽了得?”
姜羨餘眸光驟亮,不管旁人打量的目光,從樓上丢了一錠銀子給識墨:“賞!快回家報喜!”
“好嘞!”識墨接住銀錠子,拔腿就往家裏跑。
蘇和轉身拉姜羨餘的衣袖:“三師兄,我們也快回去吧,我還沒見過報喜的官差呢!”
“官差有什麽好看?”姜羨餘回頭白了他一眼,“有你二師兄厲害麽?”
蘇和立刻扭頭看向坐在桌邊抱着小湯圓的謝承,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那自然還是二師兄最厲害!”
謝承笑了笑,單手抱着小湯圓起身,朝姜羨餘伸出手:“回家吧。”
姜羨餘笑盈盈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來抱小湯圓吧。”
“不用,你好好看路。”
蘇和愣了下,連忙小跑着跟上:喂你們兩個!談情說愛就可以抛棄我這麽可愛的小師弟嗎?我可還是個孩子啊!你們真的不覺得我更需要被牽着嗎?!
幾人的身影消失在窗邊,趁圍觀百姓還沒擠上來,從茶樓後門離開。
茶樓對面的酒樓,三層包間半開的窗戶邊上,身穿一身常服的文清帝站在窗後,久久不能回神。
像,又不像。
江太後當年貌冠京城,風華無雙;姜羨餘雖然有些像她,但畢竟是男子,有男子獨有的飒爽和俊朗,笑容也更加開朗。
若是他的小皇弟李昊長大成人,也許就是這幅模樣。
文清帝閉上雙目,那對母子的樣貌浮現在眼前。
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抱着久病不愈的孩子,眼神堅毅,手卻輕輕捂住了懷中孩子的耳朵:“我自知王爺遲早容不下我與昊兒,請王爺給個痛快,免我兒受苦。”
那時還是攝政王的文清帝問她:“你不怕死?”
她勾唇笑得譏諷又決絕:“我兒若是不能活,我又何懼于死?”
文清帝深吸一口氣呼出,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後:“沈追,朕該斬草除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