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白明玉勉強平複一下心情,開口道:“這位少俠認錯人了。”
那人仿佛是沒聽見一般,一面更加靠近白明玉,一面自說自話道:“這才多久的功夫,小玉怎麽還脫胎換骨了,衣服換了,雙鎮派都有了,看來你和韓傾城關系當真密切。”
白明玉心裏一沉,又把手中的槍收了回去。鎮派是個稀罕物,自然不可能人手一把,旁人能從兩把神威鎮派中推測出韓傾城并不稀奇。只是面前這位一口咬定他就是白明玉,又把白明玉與韓傾城扯上關系的話,着實不妙。
“我不叫小玉。”
那人盯緊了白明玉從妝蝶舞裏露出來的雙眼,嘆氣道:“你這是要裝到底?”
白明玉突然感知到什麽,未等他緩過勁兒過來,身體已經提前作出反應。他将□□擋在了身前,定睛一看,原來是那人出其不意突然攻擊過來,而這招道生則被白明玉手裏的十谏征君硬生生地抗住了。
這一瞬間,白明玉不合時宜地冒出了有錢真好的想法。
那人笑道:“你看,你還說你不是白明玉。”
白明玉也有些惱火,手上逐漸加重力道,想将身前這人壓過去。那人不慌不忙,突然後撤一步,白明玉敏銳地察覺到對手爆發出的不平凡的內力波動,手上□□一轉,一式天龍撲月與那人拉開了許多距離。待白明玉站穩,往剛才的地方看去,果然,一道離淵罩在那裏,離淵中真武獨家秘籍所修煉的影子還未消去。
“因為被廢了太白的武學,所以去集八荒所長了嗎?真是辛苦你了。”
白明玉緊皺眉頭,剛才他看清了這個人身後發着淡藍色光芒的劍匣,心中确定了他的身份:“離秋醉。”
那人眉毛一挑:“怎麽叫得這樣生疏?”
“帝王州總舵主找我這種蝦兵蟹将有何貴幹?”
“找你敘舊,不行嗎。”
“我不是你說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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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秋醉眼神裏閃過一絲玩味:“在我面前不必裝模作樣。臉上扣個面具,我就不認識你了?”
離秋醉擡手,一道劍氣直沖沖地向白明玉襲來,白明玉勉強翻滾躲開,仍被驅影打中了。白明玉此時也怒從心頭起,這真武大弟子又是帝王州總舵主平白無故在大街上發什麽瘋。加之被說破身份後心情緊張,白明玉一咬牙,也發了狠,一記烈風槍直向離秋醉身上襲去。離秋醉也不是吃素的,當即打了一套上善,輕易便将白明玉牢牢地控制住了。
白明玉心道不好。
果然無論說話辦事都沖動不可,對方可是真武首席,武學上的造詣只會比他高不會比他差,只憑着一股心頭火就魯莽行事,活該讓人反打一套。
離秋醉的手已經摸上白明玉背脊,輕笑着在白明玉耳邊說了一句:“上善是這樣用的,學會了嗎?”
下一刻,白明玉的後背便遭了一記重擊,白明玉本就內傷未愈,當即嘴角就滲了血。
最遭罪的是,白明玉受了這招上善二段,人卻沒被擊飛出去,還在被離秋醉鉗制着,動都動不了。
大弟子們都是些什麽怪物,慕祈年用蠻力斷了白明玉的上善二段,離秋醉則是用蠻力抓住了本應被上善二段打飛老遠的白明玉。現在的大弟子都是主修力道的嗎?
白明玉肩膀上鑽心地痛,他還以為自己的胳膊是被活生生地扯斷了。直到離秋醉空出一只手将白明玉的胳膊舉起,他才知道原來這條命大的胳膊還健在。
雖說這條胳膊已經快痛得失去知覺,但白明玉扔握緊了十谏征君不放。離秋醉像擺弄一件沒生命的死物一樣翻看白明玉的胳膊,見白明玉不松手,就強硬地反方向掰開白明玉的兩根手指,似乎有将它們折斷的意思。
十指連心,白明玉不受控地慘叫一聲,手也松開了,任憑□□掉在地上。
離秋醉握着白明玉傷痕累累的手舉到自己眼前,來回打量:“看來,雖然你命大沒死,但活得也不算好。”
白明玉疼得說不出話,只能勉強掙紮兩下。
離秋醉另一只手又不安分地拿住了白明玉臉上的妝蝶舞:“你說你不是白明玉,那我們來證實一下如何。”
白明玉全身一僵,緊接着掙紮的力度大了許多。可惜離秋醉的主修是根骨,這點力道對于他來說和剛斷奶的貓沒有區別,他不為所動地摘了白明玉的妝蝶舞。
白明玉呼吸一窒。
離秋醉眼神一凝。
離秋醉突然感到懷中一空,緊接着持着妝蝶舞的手好像被什麽擊中了。他低頭看了看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前的傀儡,妝蝶舞也脫了手。
白明玉站在他身後喘着粗氣,一手接了妝蝶舞,另一只手裏扯着絲線,狠狠向後一拽。
一圈鋼齒以傀儡為中心向四周炸開,離秋醉躲閃不及,被炸了個正着。剛穩住身形,又接連被幾枚暗器打中,迎面飛來的還有一柄被展開的紙扇。
離秋醉抽出雙劍,一團劍氣護住身前,将紙扇擊落在地上。
“原來是破相了,”離秋醉依舊是輕快的語氣:“破相了就不是白明玉了?改個名字就不是白明玉了?”
那副妝蝶舞下藏着的是一張難以言喻的面容,只說五官倒是端正,談不上絕色,但仍可誇一句精致。但上半張臉幾道極深的疤痕讓人實在注意不到五官如何,任誰看都會把注意力放在這幾道傷口上去。
若離秋醉不提還好,提了這事白明玉難免又氣結一番。這一個兩個都什麽毛病,越是遮着掩着就越要看。他就是怕礙了別人眼才将那些傷疤擋個嚴實,如今倒是他多此一舉了。
白明玉将地上的□□撿起,檢查了一番有沒有哪處又磕了碰了,确認無事後将槍頭一提,正對離秋醉面門:“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我确實就是白明玉。”
白明玉甚少用這種冰冷的語氣說話,但事已至此,離秋醉都已經掀了他的面具,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離總舵主既然與我是老相識,那自然知道我是什麽品性的人,都做過什麽事。”白明玉冷笑一聲:“與我還是少來往的好。”
離秋醉突然問:“你做過什麽事?”
“我都認了自己身份,離總舵主自然也不必與我再兜圈子。”白明玉的眼神也帶着平日裏見不着的狠戾:“自己算過的卦怎麽自己都不記得?托離總舵主的福,我步步為營十來年的局就這麽被攪和黃了,離總舵主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杭北一家茶館的說書夥計這幾日正講我白明玉的光輝事跡,離總舵主去聽聽,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離秋醉的表情變得微妙:“多年不見小玉,說起話來倒是尖酸刻薄了許多。”
“我本性如此,你從前就認識我,你應知道的。”
離秋醉的神色終于複雜起來:“你本性尖酸刻薄?”
“否則怎做得出弑師傷友的事呢。”
二人僵持不下時,居然是慕祈年打破了這個場面。也不知慕祈年是路過還是尋人,總之是撞到這二人在街上劍拔弩張。他也倍感驚奇,開口道:“離秋醉,你在這裏為難白少俠做什麽?”
下了劍蕩場,慕祈年的聲音聽起來平緩柔和得多,饒是如此,白明玉看見慕祈年的身影還是打了個寒顫。
既然來了不知情的,白明玉就收了剛才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想趕快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離秋醉無奈笑道:“這怎麽是我欺負他,不是他拿着槍頭對着我嗎?”
“你若不去招惹白少俠,我不信他會無緣無故來打你。我與白少俠交過手,他能與我打到那種程度非常不易,是個可造之材,世人多半狗眼看人低,他過得已經很辛苦,你怎麽也去找他的麻煩。”
白明玉停住腳步,看了慕祈年一眼。
慕祈年并無任何異樣,真的只是如大家傳得那樣成熟穩重明是非,心地也善良,身為天之驕子仍能設身處地為身份低賤的人說話,确實難得。
也不知道慕祈年若是知道他就是哪個差點毀了太白的白明玉的話會是什麽樣子。無論從什麽立場考慮,離秋醉都會把白明玉還活着,并且與韓傾城關系密切的事情宣揚出去。
白明玉看着手裏這把神威大弟子才有的鎮派武器,心中又是五味雜陳,他又給韓傾城添了麻煩。
他得趕緊與清甜回去,把這街頭這一遭告訴韓傾城,以免以後措手不及。
只是這事實在是疑點重重。
離秋醉一個真武弟子,張口就能認定白明玉的身份,慕祈年身為同門以及當年那事的當事人之一,竟然對白明玉的身份毫無察覺。
離秋醉那些話也毫無道理,難道說他當年算完卦就回襄州了,并不知道他這一卦後發生的種種?
白明玉最想不通的是先前他對離秋醉那股莫大的恐懼,若說是弱者對上強者時的本能,韓傾城與慕祈年都是大弟子,離秋醉不見得比他們還要強,怎麽就獨獨對離秋醉有這種感覺?
白明玉頭一回主動去回想以前的事情,想從記憶中尋到一絲蛛絲馬跡。
只可惜,七年前他衣衫褴褛地在冰天雪地裏凍了許久,人被燒成了糊塗,再醒來時,白明玉除了腦子不好使了以外,過往認識的人,發生的事,也一并忘了個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