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在白明玉昏迷的期間,韓傾城一邊守着他,一邊把現有的情報細細整理。如今慕祈年形象崩塌,他青龍會龍首的身份人盡皆知,強大的水龍吟瞬間沒了主心骨,繁榮多年的一方總舵竟倒塌的如此之快,總舵主之位不知被多少人虎視眈眈。而青龍會那邊大悲賦即将收集完整,只差在嘲天宮內的最後一卷,若是讓青龍會一舉奪得孔雀翎與大悲賦兩件神兵,後果不堪設想。
韓傾城又看向白明玉,那日他們三位舊人說的話韓傾城雖聽不大懂,卻能猜個大概,總之白明玉是被那二人算計出了莫須有的罪名,害得他名譽掃地幾乎慘死,而那二人平步青雲,站在武林之巅受萬人敬仰。可笑的是到這個關頭他們二人竟鬧起了分裂,從韓傾城的角度看,大概是離秋醉背叛了慕祈年,背叛這詞或許用得不好,但蒼梧城那出戲确實是将白明玉與慕祈年的真實身份都逼出來了,還要說與自己結盟讨伐慕祈年。韓傾城鎖了鎖眉頭,不知離秋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可白明玉做錯了什麽。
韓傾城細細回想這些年,白明玉所展露出的樣子,不由得開始懊悔,明明破綻頗多,他竟不能早些發現,若說那二人對白明玉不起,難道他自己就不算是幫兇之一?
白明玉臉上呈出痛苦之色,接連兩次使用無痕劍意為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他确實不能再使出太白劍法,但他的生母曾是太白首席弟子,一身太白武學修煉得爐火純青,無痕劍意與煙霞滿天兩式精髓更是融入骨血。白明玉身為她的後代,或是說冥冥中得了母親的庇佑,危機時無意識地用出無痕這一招,縱然是保住一條性命,于他而言,仍舊是逆天而行,少不了皮肉之苦罷了。
韓傾城抹去白明玉額頭上的冷汗,若不是杜雲松與慕祈年兩次的致命一擊,白明玉還要拖着這具戴罪之身多久。
本就細膩的性格,又是如何地自責,如何承擔非議的呢。
白明玉躺了不知多久,終于緩緩轉醒,他一睜眼就看韓傾城在自己床頭,當即一驚,掙紮着要爬起來,韓傾城給他按回床上,要他多休息,別作死。
白明玉心中迷茫,怎又成他作死了。
韓傾城将當今江湖形勢與白明玉大概講了講,白明玉聽罷,立刻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該趕快趕去嘲天宮才是。”
“嘲天宮那邊我會帶人去,你只管靜心休養。”
白明玉更加不解,少堡主怎麽了這是。
韓傾城沉思片刻,終于開口:“你與離秋醉、慕祈年二人的事,當真全然不記得?”
白明玉被問住了,他也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離慕二人的對話,明明是他們的事,卻怎句句扯上自己,他坦誠道:“我确實不記得了,關于從前的事,我一點印象也無……”
韓傾城凝視白明玉雙眼,白明玉說不記得便事不記得,這些年來白明玉不曾騙過他,而且此事其實與神威堡萬裏殺皆無關,只是韓傾城的私心,他想去知道在白明玉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離秋醉為何對白明玉如此執着,而慕祈年對白明玉無端的恨意又從何而來,他長這樣大,頭一回因着他人牽動自己的心思。
或許不是頭一回,細細想來,他早就不自覺地追随白明玉的身影,關注着他了。
只是那時韓傾城只将白明玉視為自己所有,像是自己的一條軍犬般,單純而忠誠,他将白明玉的好視作理所當然,直到他發現白明玉身上那些衆多不受自己控制的謎團時,才驚覺,他早已将白明玉放在心頭的位置這樣久。
這種感情是什麽?
神威堡人一生剛正不阿,面對自己的摯愛亦死心塌地,絕作不出虧欠之事。
他對白明玉果真如此嗎?
韓傾城想起自己目睹白明玉的困境時數次的冷眼旁觀,一時竟無言。
白明玉不解韓傾城心意,以為是韓傾城嫌棄自己會拖了後腿才不許他去嘲天宮,他語無倫次地與韓傾城解釋,一再闡明自己絕不會給韓傾城幫倒忙。韓傾城卻一改沉穩,突然極不耐煩地打斷白明玉。
“我說你不要去!你以為你身上有多少沒治好的舊傷?”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韓傾城頓時自責起來,他心中煩躁竟向白明玉發火,這樣的行為無能又傷人,白明玉已經受過不少的罪,自己為何還要火上澆油?
韓傾城平複下心情,與白明玉道歉道:“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兇你。”
白明玉瞪大了眼睛,這一覺睡醒後難道腦子又傻了幾分,怎韓傾城的話他一句聽不懂了。
“我不想你去是真的,不想你再受傷,你……原也該是武林中出色的人物,你身上無罪,不必再活的小心翼翼,也不必再自視低我一等……”韓傾城說着說着,再也說不下去,丢下一句好好養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走出屋子。
“少堡主!”白明玉見韓傾城要走,突然開口。
韓傾城已經走至門前,他聽見白明玉叫住自己,停下腳步。
“我……沒說實話,其實,從前的事,我還記得一點,是我不敢說。”
“何事。”
白明玉看着韓傾城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盡力放輕松自己的語調:“那日秦川降了大雪,滿世界白雪茫茫,我在藥王谷底下又冷又疼,我知道我只剩一口氣了。”
韓傾城呼吸一窒。
“我連爬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着身上冒出的血将雪地染了通紅一片,那時我視線都模糊了。其實我……并非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的走到奈何橋邊上的時候,我貪生怕死得很。”
“我想活着,又不知道怎麽活,我就那麽,像一條喪家犬一樣躺着,強撐着不想死,人世間最低賤的模樣也不過如此。”
“然後我看見了一雙玄夜色的戰靴向我走過來。”
“越走越近,最後甚至蹲下身,扶起我,将我搭在肩膀上,硬生生将我從藥王谷裏拖走。”
“我用最後的力氣看了一眼,這人面容冷毅,宛如刀削,口鼻眉目都生得正直好看。我心想,我此次若能活,我一生要為他戰為他死,他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合該是他的。”
“我醒來後,什麽都忘了,獨獨記得那救我的恩人的臉。”
“是你,少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