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你說,只有将你擊敗,我才得以從這地方出去?”白明玉對心魔道。

“話是如此,可你要如何擊敗我?”

這心魔笑起來的樣子都與離秋醉如出一轍,若他不說,白明玉定是相信這就是離秋醉本人的。心魔的本質雖是幻象,卻也是由白明玉塵封在心底的回憶構成的,心魔與離秋醉本尊如此相似,可見白明玉與離秋醉之間的孽緣之深。

可白明玉再盯着心魔這張臉,心中毫無波瀾。

說來好笑,自重逢後,白明玉見了離秋醉就像耗子見了貓,能躲便躲,多一步也不肯輕易靠近的,如今找回從前的記憶,倒是再也不心悸了。

“你盡管來,”白明玉笑了笑:“我不怕你了。”

心魔便是白明玉本身,二人交起手來,白明玉并不占優,可白明玉卻難得地展現出極強的進攻性來,打得心魔措手不及。

“果然不怕我,白明玉,我雖是你的心魔,此時卻也看不透你。”心魔氣喘籲籲,勉強擋住白明玉手中的□□。

白明玉亦是傷痕累累,他知道此處是環境,即便受了傷,縱使疼痛萬分,也不會傷到自己真正的身體。既然如此,白明玉也沒什麽好怕的,他活了二十餘年,大痛小痛什麽沒挨過,并不差這一會兒,此時的白明玉只有一個念頭,他想要從這裏出去,想見韓傾城一面,就算韓傾城執意與他決裂,他也要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從前我怕,只是因為記不起從前的事,如今知道了,我還怕什麽。”白明玉被心魔操控的驅影打中,翻滾時又踩中了離淵,被心魔抓住機會打了一整套,白明玉不慌不忙,咬着牙,強忍着疼踩出鷹揚訣,一記猛虎上挑将心魔擊飛,然後抽出玉笛來,為自己吹了一曲天地醉心。

移花宮主修的也是洞察心法,先前白明玉摸清了門路,入門後進展極快,雖仍學不會霸體招式,但為自己充盈一番內力還是使得的。

白明玉全身力氣猛增,又摸出幾發暗器,盡數打入心魔的身體。

心魔消失前,問白明玉道:“你對離秋醉還有情麽。”

白明玉誠實道:“或許我曾動過心,可那點情早就沒有了。”

“我以為離秋醉傷你那樣深,就算是沒有情了,總該是有恨的。”心魔道:“我是強是弱,是由你的意志而定,我原以為你敏感內向,見了我會脆弱得厲害,沒想到你倒堅強。”

“我曾将他放在心裏,他才傷得到我,如今前緣盡斷,我與他再無瓜葛,他還如何傷我。”

“他若後悔了呢?”

白明玉愣怔一下,耳畔隐約響起後悔二字。

心魔的聲音與離秋醉一模一樣,白明玉想起,離秋醉好像也說過後悔二字的。

心魔一死,幻境崩塌,白明玉眼前一黑,再一次陷入昏迷,不知過了多久才隐約聽見了人聲。

有人喚他:“小玉,小玉?”

白明玉呆呆地想,這一定是離秋醉了,韓傾城可從不叫他小玉的。

離秋醉怎麽會在他身邊,還叫他的名字?

白明玉費力地睜眼,正對着的果然是離秋醉那雙多情的丹鳳眼。

之前在秦川的事白明玉本是不想追究的,倒不是他以德報怨,只是那事由慕祈年一手策劃,離秋醉所給的卦象也模糊得很,怎樣解釋都說得通,慕祈年有意掩護離秋醉,自己戴罪身亡,就算白明玉想為自己報仇也尋不到離秋醉參與此事的證據。

可想法是一回事,行動是一回事,白明玉的身體在看到離秋醉的第一眼時就作出了本能的反應。他抄起□□,槍頭正對着離秋醉。

離秋醉笑意更濃:“可是夢到我了?”

這一句倒是給白明玉問住了:“你如何知道?”

“我自是知道。”

果然離秋醉無論是心魔還是本人,都令白明玉十分無語,多一句話都不想說。

也不知道他年少的時候怎就對離秋醉心生好感。

白明玉放下槍,突然想起他是要見韓傾城的,他不顧身上的不适,急忙要下地找人:“少堡主呢?”

“你說神威堡的韓少堡主麽?他回去了。”

“回去?此處是何地?”

“東海移花宮。”

“我如何會在這裏?”

“你中了情人淚之毒,唯有移花宮可解,我與韓傾城送你來此後,他便回去了。”

“少堡主送我來……又為何回去。”

“他不是在嘲天宮的時候就說要與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白明玉垂下眼,神情低落:“倒也是。”

他與韓傾城的相遇本就是誤會重重的巧合,如今誤會都解開了,他自然沒有理由再跟在韓傾城身邊,韓傾城與他分開,二人的生活在短暫地交接後分道揚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只是兩不相欠這個詞,白明玉最不願用在他與韓傾城身上。它聽起來過于無情,白明玉始終忘不掉那副妝蝶舞第一次被扣在自己臉上的觸感,帶着點冰涼,卻又耀眼。

在最混沌黑暗的日子裏,是韓傾城将白明玉從泥沼中拽了出來。

白明玉與離秋醉無話可說,他身上的毒被清了幹淨,自然也不必再留在移花宮,只是白明玉又不知自己該去何處。

離秋醉見白明玉沒有打理自己的樣子,開口道:“韓傾城不在,你很失望?”

白明玉平靜道:“倒不是失望,只是我希望他在。”

“不希望我在?”

白明玉深深看了離秋醉一眼:“在幻境裏頭,我知道我們從前的事情了。”

離秋醉點頭:“那樣不是更好?”

“你我之間……”白明玉欲言又止,實在不知該如何說。

這些年少時的風花雪月還挺難以開口的。

最終,白明玉問道:“你之前說,你後悔了,是指什麽?”

“我的回答你大概是不信的。”

“你且說。”

“我後悔放棄你了。”

“……”

雖然有這個心理準備,但真切地聽見離秋醉說這句話時,白明玉還是無言以對。

“我那時對你,并非全無真心,只是我求功心切,所以放棄了你。”

“你……”白明玉嘆氣:“從你的角度想,我确實是無用的,什麽也幫不得你,就只會折梅花,我若是你,我也放棄。”

“可我後悔了,自我得到那些我想要的,我又想起來你,小玉,身處這個位置,我連一個肯為我折梅花的人都沒有了。”

“離舵主在江湖上呼風喚雨,又拿過天下第一,還缺什麽梅花。”

“我想你了。”

“所以……離舵主想要我怎麽說?”

離秋醉難得地苦笑一聲:“我說我想和你,像以前一樣。”

“離舵主覺得可能嗎?”

“不大可能吧。”

“那又何苦說出來。”

“我自是知道小玉合該恨我入骨的,所以我只想要一個贖罪的機會,小玉給麽?”

白明玉無言。

“現在再聽這些話,就好像離舵主在與我說笑一樣,我只是沒有實力與證據,所以奈何不得你,你反而要向我贖罪。算了吧離舵主,你想要的都有了,能不能就放過我,即使我白明玉上輩子欠了你一條命,如今我這副樣子,也該還清了吧。”

“小玉這是作出決定了?”

“作出決定的不是我,難道不是離舵主自己麽?”

從離秋醉去找慕祈年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白明玉回了中原,第一個去的是秦川。

他終于得以回秦川,祭奠自己的師父。

秦川山風刺骨,白明玉的身子骨本就傷過,奈不得嚴寒,只在秦川留了幾日,關節便已疼痛難忍。

慕祈年的雕像已經被拿了下來,如今白明玉沉冤昭雪,現任掌門提議由白明玉重新擔任太白大弟子,并為白明玉奉上無鋒劍與劍鞘。

白明玉裹着太白專用的毛毛領,看着面前晶瑩的鎮派武器,思緒紛飛。

他顫抖着伸出手,幾次要觸碰到無鋒劍的劍身,最後還是放下了。

“總有更适合的人,我功力大不如前,也用不出太白武學,自是不适合再擔任太白首席弟子了。”

在衆人的惋惜與愧疚下,白明玉下了太白山。

他不知能去何處,一路胡亂逛着,走到了開封城門前,水龍吟的總舵主雕像也被人拿了,而水龍吟的附近正是韓傾城的雕像,依舊是玄甲白發,神情嚴肅,手持一把十谏征君,身後背着九陽換日。

白明玉奔波幾日,十分疲憊,他沒錢去住客棧,于是就在雕像下的石階上坐下,靠着雕像想歇歇腳。

耳畔傳來幾人的讨論聲,有說慕祈年的,有猜水龍吟下一任總舵主的。

“聽說韓傾城要進軍中原,可能會下了水龍吟的總舵吧。”

“你傻嗎?離秋醉與慕祈年的關系那樣不清不楚,他怎麽會讓水龍吟落入韓傾城手裏。”

白明玉不知不覺地睡着了,開封門口,車水馬龍,他向來睡不安穩,此時靠着韓傾城的雕像卻有些心安。

白明玉打定主意要去找韓傾城,既然韓傾城不再需要他,他便從萬裏殺的群衆做起,一步一步地像韓傾城靠近。

他再也不是那個陰險毒辣弑師傷友的白明玉,他是不是有資格光明正大地追随韓傾城的身影了?

烈日曬在白明玉的臉上,卻突然被什麽擋住。

白明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清面前的人後,驚訝地張開了嘴。

周圍的群衆也發出感嘆:“韓舵主的雕像立了這麽久,頭一回見了真人,真人比雕像更加英姿飒爽!”

白明玉仰頭看着面前的韓傾城,幾乎不敢确信自己的雙眼。

韓傾城道:“你怎麽不與離秋醉在一塊?”

白明玉怔怔道:“我為何會與離秋醉在一塊……”

“我聽說太白想恢複你首席弟子的位置,你怎不留在秦川?”

“我……”

白明玉站起身,手腳不知往哪裏放,韓傾城的出現過于突然,令白明玉措手不及,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而韓傾城并不給白明玉說話的機會:”我那番對待你,也想過利用你,你難道不怪我?”

“少堡主……”

“你還叫我少堡主?”

白明玉鮮少會哭,此時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眼淚模糊了視線。

他什麽也不怕,唯獨不想與韓傾城分開,他曾真的以為他再也見不到韓傾城了。

韓傾城伸手撫上白明玉的臉頰,突然發力。

白明玉沒有防備,猛地摔進韓傾城的懷裏,待白明玉終于站穩,擡起頭,迎面便是韓傾城的吻。

韓傾城略帶涼意的唇覆上了白明玉的嘴角。

帶着槍繭的手也将白明玉摟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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